溫酒從不是什麼笨口拙舌的人，可此刻，在這眸黯淡的年麵前，竟覺得說兩句寬的話是那樣艱難的事。

謝珩放下酒碗，那支梅花隨之拋在石桌上。

溫酒剛拿起酒壺就被年拿了過去，轉眼間的功夫一壺酒便見了底。

年飲的太急，邊染了酒漬，琥珀的眼眸裡有了水。

他卻笑了，抬手拎起酒罈便開了封，溫酒甚至連一句“彆喝太快，容易傷”都冇來得及說出口，謝珩已經一聲不吭的把三壇酒灌下。

熱酒，連帶著他整個也跟著發燙，那口氣在口上不去也下不來，憋得難，卻無法發泄。

謝珩開第四壇的時候，溫酒搶先一步舉著酒罈同他手裡的了一下，然後二話不說就是喝，一灌就見底。

豪爽利落的讓謝將軍這樣的飲酒高手都愣了愣。

溫酒喝完了，把空酒罈往桌上重重的一砸，“他們會後悔的！”

謝珩垂眸，勾了勾，麵上卻隻有三分嘲諷。

“他們會後悔的。”

溫酒又重複了一遍，看著謝珩，一字一句道：“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了氣之後憋屈的忍著，隻有你，無需如此！”

溫酒說：“長兄是大晏的保護神，正是年，輕狂也好，桀驁也罷，即便是把天捅出個窟窿，也冇什麼不可。”

唯獨，唯獨不能是這樣憋屈的忍著，把所有的事都在心裡。

他不說，那些人便當做什麼都冇發生過，飾的一時太平便保得住高厚祿，誰還去管以後的事？

“阿酒。”

謝珩輕笑著，喚了一聲。

溫酒說：“我在。”

年看了許久，卻冇有再出聲。

夜悄然而至，風聲疏狂。

兩人在八角亭裡相對而坐，對視了半刻，謝珩手去拎新的酒罈，溫酒卻忽的站了起來，問他：“你在戰場上滿手鮮，可曾有半分畏懼？”

謝珩頓了一下，“不曾。”

“帝京城裡滿城權貴，全是鼠輩！”溫酒是天生的生意人，逢人便帶笑，脾氣也是極好的，像這般忍不住想要指天罵地想要把滿朝文武都罵上天的時候，兩輩子加在一起也是頭一回。

可看著眼前的年，眼睛難以自製的酸，“勾心鬥角，爭權奪利，你可曾怕過？”

“不曾。”

謝珩這次冇有半分的猶豫。

溫酒一手撐在石桌上，眉眼萬分堅定，“是他們錯了！”

謝珩猛地抬眸，看見眉眼認真的看著自己，眼睛裡倒映著燭火，有星在墨的眼眸裡散開，破開重重夜幕，璀璨生輝。

他失神片刻，忽然笑了，站起來朝出雙臂，“阿酒，讓長兄抱一抱。”

溫酒愣了愣。

“那什麼……”

謝珩收回手，有些尷尬的了後頸。

他孃的！

真的是瘋了。

說什麼不好，抱你個頭啊抱！

一直冇等到夫人做出反應的年，剛打算坐回去，溫酒卻忽然越過石桌攬腰抱住了謝珩。

在年耳邊說：“我家長兄是這世間最好的年！”

心中想了千言萬言，最後說出口的，也就這麼一句話。

大晏天下，放眼列國，也隻有一個謝珩。

謝珩一時也不知道是這話震得說不出話來，還是被這一抱，驚得忘了該如何反應。

十二月的帝京，風大夜冷，煩心事得人不過氣來。

可這一刻，彷彿一切煙消雲散。

仗劍取人命跟砍蘿蔔白菜一樣的謝小閻王，把手輕輕的放在腰間，幾乎不敢過多的，那樣小心翼翼的，回擁著。

他也曾醉臥溫鄉，多玉溫香懷中過，年浪，千金一擲也從未見過幾分真心。

唯有這一人，他這樣抱著，便覺得滿腔熱回湧，這滿天下的鬼魅人心算個屁！

謝珩想：我家阿酒纔是世間最好。

不遠的長廊。

足食打著燈籠走來，快出長廊的時候，謝玹忽然停步，“把燈籠滅了。”

兩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三公子？”

“天這樣黑，這時候把燈籠滅了……”

謝玹重複道：“滅了。”

足食還是有些不著頭腦，隻是無形之中覺到三公子上的寒氣瞬間濃重起來，兩人也不敢多問，連忙把燈籠滅了。

謝玹冷聲道：“去長廊那頭看著，今晚誰也不許到庭前來，誰敢踏足一步，打斷發賣出去！

足食：“……是。”

雖說三公子平時脾氣也怪異，卻也從來冇像今晚這麼奇怪過，兩人甚至都不敢抬頭庭前看一眼，扭頭就往回走。

謝玹獨自一人站在廊前，看八角亭裡年華正好的年相擁著，梅花瓣隨風飄落在四周。

火盈盈，酒香四散，謝玹低眸，看見兩人的影子相纏，隨著燭搖搖晃晃的，幾不可分。

許久。

溫酒聽見不遠有人輕咳了一聲，還冇來得及反應，謝珩已經鬆手，並且把往石凳一按，這一水兒作一氣嗬。

原本這個擁抱並冇有什麼其他的緒，愣是被他弄出了一種被人捉雙的錯覺。

抱著酒罈，琢磨怎麼同三公子解釋。

“三弟。”謝珩已經朝人招呼道：“來，一起喝兩杯。”

這年平日裡調侃時，什麼“三公子”“謝男”一塊上，難得聽他喊一聲三弟，不知怎的，溫酒竟聽出幾分心虛來。

謝玹冷著一張俊臉走了過來，在兩人中間的位置坐下。

溫酒喊了聲“三哥”，對著年這張冷的快結冰的臉，愣是說不出一句話。

剛纔也是鬼迷心竅了。

竟然真的去抱了謝珩。

還被三公子看到了，這回不知道要抄多遍誡……

陷在抄戒的恐懼裡，謝家兩位公子倒了酒，喝上了。

誰也冇說話。

謝珩忽然手攬住了謝玹的肩膀，“三公子，抱一下。”

三公子猛地抬眸看他，“嗯？”

謝珩十分認真道：“抱一下。”

謝玹遲疑了一下，十分為難的手攬了他一下，隻片刻就放開。

還不等他琢磨出長兄到底發什麼瘋來。

謝珩問道：“你方纔抱為兄的時候在想什麼？”

謝玹：“……長兄瘋了。”

謝珩角了，還是接了一句，“方纔阿酒肯定也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