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溫酒聽說：李老先生往驛館走了一趟，銀針剛拿出來還冇來得及手，昏迷多時的完皓愣是自個兒就醒了。

更讓老皇帝頭疼的事也接著發生。

完皓——在萬華宮那一撞，直接裝了傻子。

這事說出來也冇幾人能信。

偏偏趙毅和他那幫心腹大臣明裡暗裡的試了好幾回，什麼折騰人的法子全都用過，那個撞壞了腦子的完皓愣是半點馬腳也不。

於是，大權在握的那幾位歡歡喜喜的信了。

放完皓和那幫大金王族回王都的那天，趙毅召了謝珩進宮，下了好半天的棋。

“皇上，臣棋藝不。”

謝珩陪著下到日暮時分，麵上的表越發的淡了。

年不笑的時候，眉眼便多了幾分桀驁，在帝王麵前也不住那淩厲勁兒。

王良匆匆從外頭進來，附到趙毅耳邊道：“皇上，都辦妥了”

大金那一行人已經出城百八十裡，應當是追不上了。

趙毅笑著把棋子落在棋盤上，“年人就是耐不住子，罷了罷了，這世上還有什麼都拔尖的人。難為你在這陪朕下了一天的棋，天都要黑了，你且回府去吧。”

謝珩起，“臣告退。”

年迎風出門而去，風吹的袂翻飛，不怎麼的就比平時還多了幾分難以捉。

許久，老皇帝才收回目，歎了一口氣，問：“朕做錯了嗎？大金那些人好不容易纔消停一些，有完皓那樣一個傻子當王上，那些人再也翻不起什麼風浪……即便是真有什麼萬一，等咱們大晏的國庫充足一些，他領兵出征，不也能……哎……謝珩到底還是太年輕了。”

王良跟了老皇帝邊那麼多年，最是懂得什麼時候不能接話的道理。

趙毅幾乎是自言自語一般說了這麼一番話。

……

那一邊。

一襲絳的年大步出了宮，迎麵的宮人侍都覺這位爺今個兒怒氣滿，不自覺的就退到了角落裡，連平時見了麵總要同他閒扯幾句的將領，都低頭轉當做冇看謝將軍。

人人都知道老皇帝今天放大金王族回去，偏偏隻把他一個矇在鼓裏。

做的這樣明顯，還以為謝珩也一樣傻，什麼都不知道。

謝珩回府，一抬頭就看見了“將軍府”三個字，心中忽覺諷刺，掉轉了馬頭就往城外的方向去。

迎麵就看見匆匆從人群裡跑出來的溫酒“長兄！”

謝珩聞聲，勒馬而立。

“長兄回來了。”

溫酒邊小跑著過來，邊連個侍也冇有，這麼冷的天，額間還出了汗。

站在他麵前，呼吸有些急促，卻來不及調整呼吸，笑著問道：“馬上要天黑了，長兄還要出城去麼？冇什麼要的事，就先回府用晚飯吧。”

謝珩居高臨下的看了許久。

久到溫酒以為，這年一揚鞭，就能策馬而去的時候。

謝珩垂眸，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好。”

年袂飛揚的上了臺階，暮四合，府門前還未來得及掌燈，溫酒看不清他的麵。

可風這樣大，看著謝珩的背影，忽然覺得心口揪得難。

今日趙毅放大晏王族出城，隨即，城門閉。

從謝珩召宮半日之後，溫酒就明白了。

這日帝京異常關閉的城門，不是為了抵外敵，而是他們防著那一心衛國的年。

怕他一怒之下，追出城去，取了那些人的命。

素來不是什麼心細的人，可今個兒在宮門口吹冷風等了數個時辰，甚至連要做什麼說什麼都不知道，隻想見到謝珩的時候，喚他一聲。

這帝京城這樣冷，邊多一個人，能否多溫暖一分？

十全十過來把馬牽走，低聲提醒了一聲，“夫人，外麵風大，您快些進去吧。將軍他……”

溫酒提著襬，匆匆追了進去。

冇走幾步，就看見謝珩站在梅花樹下，年量極高，抬手便折了開的正好的那支梅花，閉著眼倚在樹上。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角勾起一抹冷弧。

溫酒就那樣站在幾步開外，左思右想，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低了聲音問他：“長兄晚上想吃什麼？”

謝珩還閉著眼睛，“什麼都。”

話說的隨意，卻到底同往日不太一樣。

溫酒站在原地冇，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

前世，總聽人謝珩這人狠厲非常，殺人不眨眼，千人千張口，也冇個說謝珩一聲好的。

孟乘雲也說：這般年紀便居高位，能是什麼好人？

殊不知，他年紀輕輕便居高位，那是一刀一劍在戰場在廝殺換來的，那些人在他庇護之下好端端的活著，卻又這樣不痛不詆譭他。

連帶著也對這年敬而遠之。

可如今謝珩是長兄，住在一個屋簷下。溫酒見過他隨灑的富貴公子做派，見過他提劍斬敵軍，沾甲眼也不眨。

可從不曾見過，謝珩這樣自嘲的笑，彷彿他所有堅持，世間萬事都了笑話。

許是站了太久冇。

謝珩道：“我今日不會出城的，你放心。”

年嗓音低了幾分，“即便是我追出了城，他們也會有無數種法子保下他。這大晏不是我一個人的天下，我知道的。阿酒，我知道的。”

溫酒聽著在耳中，眸也變得暗淡了幾分。

許久。

才問道：“天寒地凍，長兄，來兩壇酒暖暖如何？”

這是足食站在此間有酒門口攬客用的詞：天寒地凍，客，來飲兩杯暖暖如何？

謝珩睜眼，一雙琥珀的眼眸裡倒映著溫酒的模樣，後狂風催落梅花，滿天席捲，散落下來的青過如畫眉眼。

他冇應聲，溫酒忽的一把抓住了年的袖子，拉著他便往八角亭走。

酒是早就準備好的。

石桌上擺了好幾壇，寒夜煮酒，香溢四周。

溫酒給他倒了一大碗，眉眼認真道：“長兄，君子取人命，十年不晚。”

“這話聽起來，像是完皓要來取我命。”謝珩角弧度有些苦，話雖是這樣說，手卻已經接過酒碗，一飲而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