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大郎他們跟佟雲鬆去地裡耬玉米子去了，秋天收地的時候都是把玉米桿子割倒收回去，還留在地裡，必須把刨出來好翻地，刨出來的玉米堆在一起，用火燒掉。小四小五和玉嫻在家幫方氏做醬，方氏舀出來大概三十斤黃豆，用簸箕簸了一下。然後小四小五和玉嫻幫忙把一些豆桿，豆莢皮什麼的挑出來。佟家人多，做了醬不夠吃，東北人過日子是不了大醬的。玉嫻三個挑了有半個時辰才挑完，然後小四幫忙生火，方氏要炒黃豆。有的人家做醬是不炒黃豆的，直接烀，炒出的豆子再烀，做出的醬更好一些。炒醬豆需要慢火勤翻，要不就糊了，小四看著火，不讓火太旺，方氏炒黃豆。“小五，你和玉嫻去幫娘割一節五味子藤子回來，咱家院子後麵就有一棵。”

“哎，娘，我們這就去。”小五和玉嫻一起拿著鐮刀，繞到屋後，找到五味子藤子割了一大截回來。

豆子已經炒得慢慢變了，方氏覺得好了，就把豆子盛了出來。三十來斤黃豆要分兩鍋炒，這鍋好了，又把另外一些倒進鍋裡，直到把所有黃豆都炒完了，方氏又進屋從門上麵的架子上取下來醬引子。這醬引子是二月的時候用玉米麪炒的，炒好的玉米麪趁熱加水，活的乾溼適度再團一個個有二碗碗口大的糰子。糰子涼了以後，放在鋪滿了豆秸的架子上，然後在糰子的上麵再鋪上厚厚的豆秸。糰子發酵以後會長出紅的綠的，長紅的是最好的。方氏把醬引子拿下來，打了一盆水，把醬引子挨個都掰開，用刷子把裡麵的刷乾淨。這是個細活，要是刷不乾淨的話做出的醬就會有種黴味。

醬引子剛刷了一半，天就中午了。上地裡乾活的人都回來了，今天是周氏做飯，可還磨磨蹭蹭的冇做好。佟老爺子就不樂意了：“怎麼都這個時候了，飯還冇做好，地裡的活等著呢，早吃完早乾活。”

老太太從屋裡出來，“老大媳婦，飯怎麼還冇好呢？讓你做那麼點醬，就把中午飯耽誤了，還能乾點什麼？”也不問是誰做飯，上來就是一頓說。

“，今天不是我娘做飯啊，到三嬸子了。你乾嘛說我娘？”玉嫻纔不管那些，直接就問佟老太太。

秦氏一愣，“不是你娘做飯就不能幫著點？你三嬸還弄個孩子呢，駿祺這兩天不舒服，撒不了手。我和你個小丫頭說什麼？老大家的，還不趕幫忙去？”

“娘，咱不去，今天一上午你也冇閒著，連我們都幫著忙呢？三嬸看孩子，那玉妍姐呢？玉妍姐今年有八歲了吧，我五哥都能幫著燒火了，呢？怎麼不幫著做飯？再說了，駿祺一直在跟前，哪是我三嬸看的孩子？”玉嫻的小可不饒人，彆看小，說話條理分明的。

“你個死丫頭片子，還說個冇完了，老大媳婦，你就教出這樣的兒來，和長輩頂。“老太太讓玉嫻頂了個夠嗆，隻好拿方氏撒氣。

“娘，該是誰做飯就得誰做，以往孩子他娘做飯的時候也冇見著要哪個幫著，晚點吃就晚點吧，正好歇會兒，大郎他們還小呢！一上午也夠累的。”佟雲鬆在一邊看不過去，幫著媳婦說話。

秦氏還想說什麼，老爺子說話了：“都吵吵什麼？還有冇有個樣子了，老三趕去看看你媳婦去，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也個手幫一下，趕做好了吃飯。早晨吃的早，這會兒都了。”

方氏起來進屋裡去幫忙了，不多會兒，飯菜都好了。眾人都坐下吃飯，玉妍才從東廂房的南屋出來，隻見穿著紅的上，藍的子，頭上梳著雙丫髻，還戴著兩朵絹花。

“這一上午淨梳頭去了。”玉嫻一看弄得那個樣子就說了一句，聲音不大，可屋裡的人都能聽到。

“妍丫頭，以後幫著你娘點，你娘還要哄弟弟，你也不小了，彆整天總是擺弄你那個頭。”秦氏聽見玉嫻的話，轉頭說了玉妍幾句。全家人都知道玉妍最是，每天梳頭都要梳幾個時辰，不滿意就拆了再梳，直到滿意了為止。“家裡那麼多人，怎麼就非得我幫著做飯不可？”玉妍不滿的嘟囔。

“各個房頭著做飯是定下的規矩，現在小叔叔還冇娶回來小嬸子，等有了小嬸子就是四個房頭班，這是誰也不能變的。三嬸忙不過來，你就得幫著，以往我娘做飯的時候，哥哥也都幫忙的。”玉嫻一邊吃飯一邊說道，“彆以為都像今天似的，做不出飯來還要我娘幫忙。今天要不是爺爺說搶春耕，願意彈誰去，彆找我們。”想占便宜不乾活？冇門！

“吃飯堵不上？還不快吃，吃完了還得乾活呢。”秦氏瞪了玉嫻一眼。

一家人吃完了飯，方氏繼續去刷醬引子，玉嫻拽著四哥五哥讓他倆陪著去挖貝母去了。昨天看見林子裡的貝母很多，有空當然就得去挖回來，等曬乾了找個藥鋪賣賣試試。

“小妹，你說這東西真的能賣錢嗎？”小五一邊挖著，一邊問玉嫻。

“五哥，這個應該能賣的，咱們就挖地下那個白白的豆豆，葉子不要，回去洗淨了曬乾。等哪天大哥有空了咱就去鎮上試試。”玉嫻跟在小四的後麵，小四刨出來貝母，就撿到籃子裡。這的貝母真大，有的直徑快有一寸了，玉嫻不歎冇有被開發的原生態就是好啊。“再說了，這東西治咳嗽咳好使了，前幾天你不是還咳嗽了嗎？晚上讓娘給你用冰糖燉點貝母，喝幾次就好了。”

三個人手都很麻利，不到一個時辰，就挖了小半籃子。“四哥五哥，咱們今天就弄這些吧，再采上幾把大葉芹，晚上用水燙燙拌著吃也不錯呢。”是怕回去又要捱罵，說他們出去瘋玩，采些菜回去就不一樣了，是乾正事呢。

小四小五也明白，三人又采了幾捆芹菜就回家了，到家時方氏已經把醬引子刷好放到一邊了。正要把炒好的豆子放到鍋裡烀呢，因為上午用上房的鍋炒的豆子，烀豆子就不能再用上房的鍋了。晚上還要做飯呢，燒太多火炕熱了不行，所以烀豆子就在小叔住的西廂房鍋裡。

方氏把豆子都倒進鍋裡，又去找了些豌豆放進去，然後把上午玉嫻他們割的五味子藤子也放了進去，另外還有一種草，是去年收起來的貓把蒿，也就是藿香。開鍋後，五味子和貓把蒿的香味就飄了出來。

“娘，好香啊。”玉嫻吸了吸鼻子，這種天然的香味很好聞。

“是啊，五味子也山花椒呢，有時做菜冇了調料，放點它味道也不錯。這就是為什麼娘做醬好吃的原因，你和嬸子們隻知道好吃，可是做醬的時候們從來都不幫忙，所以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方氏笑著說，“這還是以前娘冇嫁過來的時候，村裡的一個老人告訴我的呢。”方氏囑咐小四火不要太急，要小火慢慢的烀，豆子才能把味道全吃進去。

玉嫻把芹菜送到了上房的廚房裡，不管是哪個做飯，多樣菜也是好的，再說這個季節就是野菜。回到西廂房，把籃子裡的貝母用水洗了，然後倒在外麵的一個破簸箕裡。抓了一把找方氏，“娘，給我點冰糖給四哥燉點貝母吧，四哥有點咳嗽呢。”

方氏回屋拿了些冰糖，又找了個罐子把貝母燉上。“玉嫻，你們從哪弄的貝母啊？”方氏邊乾活邊和兒說話。

“娘，剛剛去采芹菜的時候挖的。”玉嫻回答道。“我們挖了好些呢，這些貝母倒是大的。”

“咱們玉嫻竟然認識貝母呢，你是怎麼認識的啊？咋還知道它能治咳嗽呢？”方氏有些好奇。

“娘，咱家不是有本醫書嗎？那上麵有啊，那個書我能看懂哦。不認識的字就問哥哥。”家裡的確是有本唐本草，是去年回姥孃家從小舅舅的書架上找到的，小舅舅也不知道書是哪來的，看玉嫻喜歡就送給了。

“咱們玉嫻還真厲害呢，連醫書也能看懂。”方氏到也冇太懷疑什麼，玉嫻從小就聰明，教認字很簡單，幾遍就能記住。雖然幾個孩子冇能去唸書，可都識不字呢，玉嫻能看懂醫書也不奇怪。

娘幾個聊著天，貝母也就熬好了，方氏把冰糖放進貝母水裡，等晚上給小四喝。過了一會兒，豆子也烀的差不多了，停了火，把鍋蓋敞著，讓豆子慢慢地涼著。等明天把豆子和泡好的醬引子用磨推出來再下好鹽，醬就了。

這時天也不早了，上地裡乾活的人都回來了。方氏連忙給佟雲鬆爺幾個打來水，讓他們洗了洗，刨玉米子的活最臟了。爺幾個洗了手臉，又換了件裳，廚房裡飯也好了。晚飯是玉米碴子粥，玉米餅子，也冇什麼菜，一大把新出來的發芽蔥，一碗大醬，還有就是拌的大葉芹。把大葉芹用水一燙切了，加點蔥花，放點鹽拌一拌，也好吃的。

吃完飯後兩刻多鐘，玉嫻又盯著小四把貝母冰糖水喝了下去然後大家就都去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