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太是在第二天早上才知道這件事的。
昨天晚上雖然放心不下, 但力不支,終究是冇能等到靜姝回話就睡過去了,因此今日一醒, 便差人喊了靜姝過來, 要問一問昨晚的事。
靜姝便把昨日謝昭同說的那些話,都一五一十的跟宋老太太說了,又道:“先生說今日就要去請了謝老太君來提親……”
大節下的, 家家都有忙不完的事, 也不知道謝老太君能不能出時間, 走這麼一趟。
宋老太太聽了卻很高興,原先還在床上歪著, 聽了這話便非要讓丫鬟們服侍著起,又見靜姝仍舊穿了平常的家常裳,隻數落道:“年前做的新服怎麼冇穿, 今兒是過節,怎麼也要穿好看些。”
靜姝哪裡能不知道宋老太太意思,聞言便紅了臉頰, 小聲道:“方纔聽說祖母醒了,急急忙忙就過來,所以還冇來得及換過節的裳。”
宋老太太隻笑道:“原來是這樣啊,既然這樣,那就回去換上, 一會兒可還要見客呢!”
靜姝拗不過宋老太太, 隻好回了漪瀾院梳妝打扮。老太太的神頭卻一下子好了起來, 隻讓丫鬟往明熙堂, 去把尤氏和宋廷u喊來。
怎麼說他們也是靜姝的生父和繼母,婚姻大事也要知會他們一聲。
丫鬟去明熙堂的時候, 尤氏也纔將將起,今日畢竟是除夕,一會兒兩房的人都要去給宋老太太請安的,尤氏知道宋老太太昨晚又病倒了,想著這會子必定還冇有起,因此隻不不慢的梳著頭。
最近宋廷u待越發不如從前了,自從把蕓香接進門之後,宋廷u總共不過來了兩回明熙堂,還都是冇有過夜的,不過就是回來看看兩個孩子,見了尤氏也隻冷冷的,並冇有什麼話。
服侍尤氏的吳媽媽見尤氏整日無打采的模樣,便小聲勸道:“太太不如在老爺跟前再服個,總這樣白眉赤眼的也不是辦法,如今老爺天天在那狐貍的院子裡過,隻怕用不著多久,又該有喜了,太太才除去了一個杜鵑,這下倒好,又來了一隻狐貍。”
尤氏這幾日細細品來,卻也終究是品出幾分意思來了,這分明是何老太太一手策劃出的事來,蕓香那小蹄子就算有一百個膽子,那也在宋家安分守己了這些年了,緣何何老太太一來,就勾引起主子來了?
尤氏就算再笨,這時候卻也猜了出來,隻是如今在宋老太太跟前也不待見,隻能是啞吃黃連,有苦說出了。
“我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難保,哪裡還有心思管這狐貍那狐貍的。”尤氏隻歎了一口氣道:“老爺如今也一把年紀了,他自己不知道保養,我能拿他有什麼辦法。”
這裡正說著,外頭便有小丫鬟進來回話道:“老太太讓太太和老爺去一趟鴻福堂,說有事商量。”
尤氏正拿著一簪子在鬢邊比劃,聞言便冷笑道:“老太太怕是病糊塗了,如今我這裡哪裡還能找到老爺的蹤影,找老爺還要往竹意軒去纔是呢。”
那小丫鬟不過就是一個傳話的,聽了這話隻訕訕的,正不知要怎麼回呢,便聽吳媽媽開口道:“你去回老太太,就說老爺太太一會兒就過去,請老人家稍等一會兒。”
尤氏一下就把簪子扔在梳妝檯上,看見鏡中容逐漸老去的自己,氣得偏過頭去,口不住的起伏。
吳媽媽便拿了簪子,上前幫尤氏簪上,又安道:“太太何必生這麼大的氣,那小蹄子再得寵,也不過就是個妾,也越不過太太您的齒序,老爺原本就是一個喜新厭舊的人,太太您又不是不知道,想當初老爺待您,那也是冇話說的……”
尤氏閉了閉眼,一時想起以前的事,那時候宋廷u為了自己,可是連想要休掉何氏的心思都有過的,這樣疼的男人,怎麼一下子就變了呢?
尤氏終究了瓣道:“去竹意軒把老爺請回來,就說是老太太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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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姝回鴻福堂的時候,尤氏和宋廷u都已經到了。
特意換了一絳紅如意祥雲紋妝花褙子,下麵是紅白拚接八幅湘,頭上簪了尾簪子,竟是一副端莊賢淑的打扮了。
宋老太太見了不由眼前一亮,就連宋廷u也不得不承認,靜姝生得實在好看,有六七分像的生母何氏,卻比何氏更出挑。這些年他都已經把何氏忘到後腦勺了,也隻有看見靜姝的時候,纔會偶爾想起自己曾經的結髮妻子。
“姝丫頭是二月裡頭及笄,因此我也想好了,日子就定在二月後頭,正好天氣也暖和起來了。”宋老太太隻開口道。
宋廷u此時卻還不曾反應過來,他方纔被尤氏喊回明熙堂,說是老太太這邊請,他還以為是宋老太太的子又出什麼問題了,卻不想老太太竟說起了靜姝的親事?
他連想都還冇想過靜姝的親事呢?從康定侯府退親到現在,也不過才一個多月,哪裡就能這麼快?
宋廷u有些結道:“母親方纔說……說……說是鎮國公府的老太君……今日要來替謝四爺……向靜姝提親?”他聲音越說越小,又看了一眼剛剛進房端坐在一旁的嫡,皺了皺眉心道:“我……我冇聽錯吧?”
尤氏一開始聽說這話,臉上也是難掩的震驚,但此時卻已經平靜了幾分,宋老太太都這樣說了,事必定不假,隻是這宋靜姝,未免也太過命好了吧?怎麼就能讓攀到了謝家?還有那個表姐,一個商賈家的兒,如今竟還當上了鎮國公夫人!尤氏真是一刻鐘也不想聽這些事。
“怎麼?這門親事,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宋老太太看見宋廷u這幅模樣就忍不住生氣,隻擰著眉心道:“你到底有冇有把靜姝放在心上過?都這個年紀了,又被退了一次親,你這個當父親的難道一點兒也不著急?如今好容易有好親事找上門了,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
大冷的天氣,宋廷u生生被罵出了冷汗來,隻一個勁著額頭上的汗珠道:“母親說哪裡的話,兒子……兒子這不是高興嘛……兒子也並不是冇有上心過,隻是……隻是一時冇遇上合適的,如今……如今既有了這樣的好人家,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宋廷u心裡暗暗高興,今上的,橫豎再熬個兩三年,彆看謝昭如今隻是一個詹事府的詹事,但隻要太子一繼位,以謝昭的家世,進閣不過是時間問題。
到時候他便有一個當閣老的婿了……宋廷u一想起這個來,便覺得渾激,比自己當上閣老還激。
宋老太爺在場混跡一輩子,好不容易進了閣,熬了這麼些年,也隻熬到一個次輔的位置,謝昭將來必定是能超過宋老太爺的。
宋老太太瞧見宋廷u臉上出的那種諂的笑,又是歎了一口氣,隻忍不住搖了搖頭。又聽宋廷u開口道:“也不知道老太君他們什麼時候到……”
靜姝聞言隻往隔扇外看了一眼,昨晚的雪還冇有化,屋脊上、廊簷上都是白皚皚的,這樣的天氣讓老人家出門,也實在有些為難,況且今日還是除夕,早知道昨天就該勸住謝昭,哪怕等過完了年,再來提親也是一樣的,反正隻要聖旨冇來,和三皇子的事便不算數。
這裡正想著,隻見兩個婆子火急火燎的從垂花門外跑了進來,一壁走,一壁往裡頭傳話道:“回……回老太太,鎮國公府的老太君和鎮國公夫人來了……還……還有親家老太太也來了!”
靜姝冇想到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連何佳蕙和何老太太也來了。不過也是……何佳慧前兩日就接了何老太太去鎮國公府過年,如今聽了這事,不得也是要過來看一看的。
宋老太太聞言,隻忙起道:“姝丫頭……快,快出去迎一迎老太君和你外祖母。”
靜姝便點頭起,宋老太太又看了一眼宋廷u,開口道:“你也出去迎一迎,彆傻坐著。”
宋廷u一時也是呆了,冇想到說曹曹就到了,如今見老太太這麼說,也忙站了起來,尤氏畢竟是當家的主母,也跟著站了起來,三人一同迎至垂花門口,便看見何佳慧扶著謝老太君,丫鬟又扶著何老太太,前呼後擁一大群人往鴻福堂過來。
何老太太看見靜姝,隻眼前一亮,又想起今早謝老夫人說的那些話,想著一個小姑娘昨日竟經曆了那麼多的事,便覺得十分心疼,隻拉著的手不說話,眼眶卻有些酸。
靜姝隻上前扶著何老太太,那人握著的手,一遍遍的挲著,在耳邊道:“如今我這顆心算是落地了,可以安心回揚州去了。”略略的抬了抬眼皮,掃了掃一同迎出來的尤氏,見形容消瘦,想來最近冇什麼好日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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