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姝對父親宋廷瑄太過瞭解了。他是一個懦弱又自負的人,他答應尤氏將沈雲薇養到宋家來,也睜一眼閉一眼的順了他們喊四小姐,可再怎樣,他不可能讓沈雲薇宋家的祠堂,進宋家的名帖。
這是尤氏跟前頭一個男人所生的孩子,那個男人死了,隻留下這麼一個兒,他怎麼會去奪人之呢!
所以宋廷瑄是絕對不會讓沈雲薇改姓的,他是一個自詡為正人君子的學儒,不可能做小人之事。
尤氏的臉頓時白了白,可靜姝這話分明說得冇有錯,沈雲薇既然了宋家的齒序,那改名彷彿也是理中的事,但是……這又是不可能的事。
“姝丫頭可真是……纔回來就想這些。”尤氏笑了起來,上前拉著靜姝的手道:“這些事等以後再同你父親說。”
靜姝被熱絡的拉著,角掛著溫和的笑意,卻是開口道:“若是母親覺得不好意思開口,靜姝可以幫母親開這個口。”
尤氏臉上的笑容越發僵了幾分,但仍舊笑著道:“今日你頭一天回來,咱先不說這個,老太太還等著呢,我們先去見老太太去。”
靜姝便也不接著剛纔的話頭繼續說下去了,反正這件事早晚都是要說明白的,卻也不急在這一時,靜姝有十幾年冇見老太太了,心裡也有幾分想念。
“聽母親的。”靜姝聲道,任由尤氏拉著的手進門,門口早已經候著三頂轎子,田媽媽扶著靜姝上了最前頭的一頂,沈雲薇進了第二頂,尤氏拉著姍姐兒進了第三頂。
轎子了起來,一路上由婆子們領著往前去,遇到路人有問起的,便朗聲道:“四姑娘回府了!”
靜姝聽見小丫頭子竊竊私語道:“四姑娘,是咱家的那個四姑娘嗎?那以後可有兩個四姑娘了!”
小丫頭的話還冇說完,就被大丫頭給嗬斥了一聲道:“咱家四姑娘年紀比沈姑娘小,老爺和太太既說沈姑娘了咱家的齒序,那咱家四姑娘以後就是五姑娘了。”
靜姝前世獨居在小院中十來年,耳力驚人,冇想到這個技能帶到了這裡,也不知這兩個丫頭躲在哪個角落嚼舌,卻是讓一下子聽了去。
靜姝冷冷的笑了一聲,當初康定侯府嫡次子和沈雲薇有私,就是因為聽說宋家四姑娘和他定過親事,因此隻當沈雲薇是自己,兩人私相授,到最後便了非不娶了。靜姝那時候覺得這隻是巧合,現在想想,這又何嘗不是尤氏和沈雲薇的早就佈下的一步棋呢!
“快進去回老太太,就說四姑娘到了。”婆子的說話聲打斷了靜姝的思緒,靜姝挽了簾子往外頭看了一眼,見轎子已經聽在了鴻福堂的門口了。
鴻福堂是老太太住的院子,也是這宋宅的坤位,老太太年事高了,府上的中饋早已經給了尤氏,但老太爺在閣任職,一家老小皆仰仗於此,因此家裡大小事仍需老太太點頭行事。
婆子扶了靜姝下轎,靜姝方抬起頭,就瞧見老太太已經站在了正房的廡廊下等著自己。十二月裡的京城正是最冷的時候,廡廊下又風,老太太站在風口上,姿都顯得佝僂了幾分。
靜姝眼眶一下子就熱了,提著上的大氅往裡快走了兩步,纔看清了老太太的模樣,聲音一,隻開口喊道:“祖母。”
這一聲帶著哭腔,襯著紅彤彤的眼眶兒,讓老太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一把將摟在懷中,老淚也跟著落了下來。
覺到老太太輕麵頰的指尖有些冰涼,靜姝一把握住了老太太的手,抬起頭道:“祖母,外頭風大,咱們進屋去說。”
的臉上還有兩道淚,烏亮的眼珠子就這樣看著宋老太太,讓不忍心回絕:“咱進去,裡麵暖和。”
祖孫倆你一言我一語的,早已經把其他人等忘得一乾二淨的。
靜姝扶著老太太進了正廳,裡頭燒著火熱的地龍,靜姝才進去就覺得熱了,小丫頭上前替解開了大氅,靜姝就在老太太的腳踏上坐了下來,靠在的膝頭上,抬頭看著,彷彿怎麼也看不夠一樣。
老太太也輕著的發頂,一遍遍的挲著,努力的去想靜姝離開時候的模樣,卻覺得彷彿想不出來了。那時候靜姝才三歲,可如今卻已經是一個十一歲的大姑娘了。
“祖母一點兒也冇變,還跟我當年走時候一模一樣。”靜姝笑著開口,用臉頰蹭著老太太的手背。
“你又胡說,這都過去七八年了,我能不老嗎?”老太太雖然這麼說,心裡卻忍不住高興,姝姐兒還記得以前的模樣呢!
“我說的是真的!”靜姝開口,瞧見老太太頭上戴著的一枝沉香木嵌綠鬆石髮簪,笑著道:“那日祖母送我的時候,頭上也簪這這支簪子,姝姐兒還記得呢!”這綠鬆石髮簪是老太太的陪嫁,最喜歡的一樣首飾,隔三岔五就要拿出來帶一回,彆人或許不在意,但靜姝是知道的。
“這你都還記著呢?”老太太表示很震驚,一旁的田媽媽卻道:“姑娘好記,老奴也記得,老太太那日確實帶著這簪子呢!還是老奴給梳的頭。”田媽媽哪裡記得這些,隻不過見靜姝這麼說,估著老太太也記不得,不如哄老太太高興高興。
老太太果然更高興了,隻笑著道:“你們都記得,我可記不得了,看來我是真老了。”
靜姝笑得埋到了老太太的懷中,偶爾用眼睛的餘瞄了一眼尤氏,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眼神卻很冷淡。靜姝從腳踏上站了起來,給老太太磕了頭,又轉過子給尤氏磕頭,尤氏這纔回過神來,彎腰虛扶著道:“姐兒,使不得,快起來。”
靜姝被尤氏扶了起來,又朝著沈雲薇福了福子道:“這幾年我不在家裡,煩勞沈姐姐幫我孝順父母,服侍老太太,多謝沈姐姐。”
沈雲薇都冇弄清楚靜姝要做什麼,聽這麼說,一時倒是尷尬了起來,隻忙回禮道:“宋家妹妹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然而靜姝的言下之意卻是:如今我回來了,這些事也該我來做了。
尤氏卻是聽出了這裡頭的意思,隻略略清了清嗓子,忍不住又瞟了靜姝一眼。剛纔已經托吳媽媽打探過了,靜姝這次回京並冇有帶服侍的老媽媽過來,那麼房裡的事,也就是那幾個大丫鬟服侍,那幾個丫鬟看起來也是老實呆笨的模樣,怎麼靜姝瞧著卻一點也不糊塗呢?比起的母親何氏,似乎更明幾分。
也許是太過敏了,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哪裡能有那麼多心眼呢?
尤氏正想開口說幾句,卻聽靜姝又開口道:“祖母,我方纔聽母親換姍姐兒七妹妹,可是三嬸孃又給我添新妹妹了,我記得我走時候,五妹妹也不過在繈褓中,現在一定很大了吧?”
“呀!量有你這般高了!”老太太笑著道:“今日是臘八,和你三嬸孃去甘寺瞧你大伯孃去了,這會子也該回來了。”
老太太正預備著去三房喚人,卻聽門外傳來一行人的腳步聲,隨即是嘰嘰喳喳的聲響,靜姝隻聽外頭人說道:“這下好玩了,我原來的四姐姐變了五姐姐,初來乍到的,隻怕還不知道呢!”
這話彆人是聽不見的,但靜姝卻聽得清清楚楚,了掌心的帕子,抬起頭看了尤氏一眼,尤氏麵淡淡的,角仍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老太太便道:“說曹曹就到了,你五妹妹……哦,不對,現在是你六妹妹了,”老太太看著靜姝道:“你沈姐姐在他們家排行第四,因此家裡的下人都喊一聲四小姐,你父親又決意要養,就讓了我們家姐妹的齒序,因此如今是四小姐,你便是五小姐了。”
尤氏見老太太把話給說明白了,送算鬆了一口氣,老太太是的親姨娘,自然是幫著的,況且這話是老太太說的,就算靜姝心裡不答應,還能跟老太太屈嗎?當初讓沈雲薇宋家的齒序,那也是宋廷瑄答應過的,為的就是著方便,如今都改口兩三年了,連三房的人也冇提出什麼異議來,難道宋靜姝就非要跟他們對著乾嗎?
尤氏的視線忍不住往靜姝臉上撇了撇,見靜姝並冇有什麼不高興的模樣,這時候外頭簾子一閃,三太太林氏帶著宋靜妍過來了。
靜姝見人已經進來,這才悠悠的開口道:“齒序往後順了,的確也方便下人們稱呼,隻是有一件事,靜姝有些不明白,還請祖母幫靜姝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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