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戰不知道他哥這時也在現場。

特警隊員從下往上拋繩子讓困在纜車裡的兩個人迅速下地。

羅強和邵鈞埋伏在路邊的小賣部塑料棚子頂上，絕好的狙擊位置。

程宇和羅戰看不到，可是羅強和邵鈞看得到。

羅強低頭部，一不，一只眼瞄著狙擊鏡，維持這個姿勢已經有七八分鐘。

邵鈞這時候還在用通話跟指揮對吼。

“讓你們的人他媽的別開槍！”

“那下面是我們的人！”

“那不是群眾！那是警察！”

“啥？！是警察你媽的就能開槍？警察的命不是命？！那是我們的人，你[奇書網·電子書下載樂園—wＷw.QiＳuu.cＯm］讓你的人不許放槍！！！！！”

邵鈞嗓子都吼啞了，一連串咒罵，罵指揮部那幫人拿人命不當人命，他就差直接跟公安部的頭兒說，小宇是我們家人兒，我稀罕著呢，那是我小舅子媳婦你們那幫狙擊手萬一眼睫吃眼眶裡了手一哆嗦崩錯人，咋辦？

！

羅強的眼瞇一條線，睫微微，面無一表，耳朵自屏蔽某人的聒噪。

他這人很自信，他覺著自己手底下有準兒。

他幾乎就要扣扳機，在這時候聽到他們家三兒的嚎。

羅戰讓幾個人死死扣住，幾乎摁倒在地，脖子梗著，額頭上紅筋起，眼睛死死盯著不遠的程宇。

羅強猛地移開槍口，羅小三兒那種表他了解。清河監獄暴那夜，他站在窗口上看到他家大饅頭仰臉對他笑著踏致命陷阱的時候，他在監道裡眼睜睜看著饅頭一口幾乎咬掉兩手指的時候……羅強知道，他自己當時一定就是這副撕心裂肺嚎著恨不得將一切危險與痛苦都加諸在自己上的表。

不是自個兒心尖上的，不會嘗到那種鑽心掏肺的滋味兒。

誰一輩子沒過心？

誰不懂字？

胡巖的在湧的人群中無意識地移，兩眼發直地看著，山風吹他的服，讓他渾每一寸皮管刻骨的冰涼。

他知道輝子死定了。

那天是倆人最後的一面，這人就沒打算能活命。

十面埋伏夾擊合圍，這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最終的死法兒一定是讓十幾條槍叉火力打篩子而且這個自作聰明的混帳玩意兒會覺著自個死得驚心魄天地，像個英雄。

指揮中心在頻道裡下了擊殺令，不打要害，要活口，要拿到這人上的機，有人先於羅強一步急不可耐地開槍了。

槍子兒在石壁上鑿出一道傷痕，飛濺的彈片把黎兆輝和程宇的子大燒得斑斑駁駁，燙傷了皮。

黎兆輝在四面合圍的形勢下孤注一擲，突然甩開程宇咄咄人的一連串攻擊，翻幾步躍上路口停得一輛大客車。

大客車上的旅遊團先一步撤離了，司機也早就跑路了，鑰匙都沒來得及拔。

黎兆輝發車子踩油門，直沖路口，撞了過來。

“饅頭，快走。”

羅強低吼一聲，低形瞄準。

黎兆輝本就沒管四周瞄準他的槍口，眉心一點像是裝了雷達，遙遙盯死了伏在棚子頂上的羅老二，油門一腳踩到底，客車車頭飛速猛撞了上去。

車頭撞擊的瞬間羅強的眼瞇一條線，在最準的角度扣了扳機，擋風玻璃炸裂碎，他藏的塑料大棚子頃刻間轟然坍塌……

兩人都是瘋子，端的就是不要命的架勢，誰比對方更敢玩兒命，在最後一刻下手，誰就占得勝負先機。

“啊！！！！！！！！！！！！！！！”

人叢裡胡巖尖了一聲，撕心裂肺，雙眼一片模糊。

過一層水霧胡巖看見客車駕駛室裡噴出來濺到破碎的車窗邊緣，水將他的眼眶暈染得一塌糊塗。

羅強和邵鈞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從高栽了下來，二層摔到一層，借著沖力翻滾。

客車突然再次啟，調轉方向向羅強碾了過去。

……

原本就是手勢均力敵的一對冤家死對頭，這樣的結局並不出人意料。

戰績烙印在上的一道道疤痕是殺手的勳章，男人最愚蠢的榮譽和尊嚴在那一瞬間倒了心底殘存的和牽掛。

“哥！！！！！！！！！！！！”

羅戰遠遠地頭一個瞅見了，著脖子吼著，讓人擒著著，夠不到人。

程宇從山坡上跳下來沖向路口。

邵鈞踉蹌著爬起，嚨像被什麼堵住了，完全來不及喊出口，眼前驚心魄，滔天。

“大哥！……大哥……”

羅強扭頭最後一眼看到的是黑向他面門碾過來的沉重的雙排車。

他掉頭翻滾躲閃像一頭豹躍出陷阱後脖領子被人拖著拖出車傾軋下來的軌跡，漿到他的臉上。

黎兆輝最後一眼看到的是高大方正的客車車頭前方突然閃過瘦小的影，淡淡的紫在他瞳上劃過，隨即卷看不見的車底……

“啊！！！！！！！！！！！”

羅強雙眼出紅，車頭下和駕駛位上兩個男人同時發出最痛苦的嚎。

香山腳下巍峨的牌坊屹立，群在山巔往複不停地盤桓，天邊回一聲一聲哀鳴……

107

107、第一百零八章碧雲寺鐘聲

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所有人都驚呆了。

生死關頭的瞬間能及時地撲過來,擋在你前護著你的命的人,他一定不是陌生人,陌生人沒那個反應。

“老二，老二！！！……”

邵鈞吼著撲到車頭拼命拽出羅強。羅強被軋掉一只黑布鞋。

這鞋總是不太跟腳,關鍵時候鞋又找不著了，人還在,死裡逃生。

黎兆輝從破碎不形的車窗裡直接鑽出來，頭朝下滾到地上，瘋狂地撲向車底。

他拖出來的人在柏油路面上劃出兩道暗紅痕跡。

胡巖臉蒼白,抖，從下半湧出來。

黎兆輝沙啞著嗓子嚎了一聲，像痛苦中槍的野。他下自己的服，徒勞地捂住胡巖冒的，想要堵。

他雙手抖著到胡巖一條管，然後發現模糊的管好像是空的，不著了。

黎兆輝痛苦地仰天長嚎，茫然四顧，目空，呆滯，仿佛瞬間被驚懼和絕的緒吞噬，五因為極度痛苦而痙攣。

羅強爬起一腳兜頭踹向這人，痛苦，撕心裂肺：“你王八蛋！！！！！”

“你王八蛋混蛋你他媽的為啥不看準了撞為啥沒撞死老子你他媽幹得下地獄的事兒！！！！！”

黎兆輝用服堵住漿那一瞬間臉驚傷極度混的神，羅強明明就見過。

多年以前，這人也是這樣瘋狂地撲上去，堵另一殘破上迸流的腦漿。

羅強眼眶紅腫著怒吼，一槍托下去把黎兆輝後脖頸子砸出……

黎兆輝直地跪在胡巖前，如同一尊僵的泥塑……

程宇跑到跟前一看，站起來扭頭吼道：“救護車！還站著看，救護車！”

程宇是最冷靜的一個，恰恰因為他不認識泊中的人。

他迅速出自己腰上的皮帶：“幫我一下，把他捆上。”

周圍又有幾個人沖過來，圍著傷員，邵鈞捧起胡巖汗的頭和脖子，看著懷中的人用盡力氣維持清醒，像是捧著一點一點在指尖流逝掉的生命。

羅強兩只大手攥著模糊的一團，面無表，跟程宇一起用皮帶力捆住胡巖一條的膝蓋，以期能稍微止住崩潰的大出。

黎兆輝僵直地跪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從兜裡掏出一瓶藥，啞聲說：“這個止，管用。”

羅強盯黎兆輝的眼神能從人臉上剜下來，一把搶過藥瓶子。

他認得這是雲南當地土法流傳的最靈的金瘡藥，比市場上賣的白藥還好用。

四個人都把皮帶解了，咬著牙，埋頭幹活兒，該捆哪捆哪。

程宇急促地說：“希能保命，不知道能不能接……”

程宇說了一半，垂下眼，說不下去，他剛才鑽車底下想找，沒找見另外半截。

邵鈞突然難極了，腦子都懵了，想哭哭不出來，張著，茫然地著羅強。

羅強直勾勾地盯著黎兆輝，兩個男人木然對視，眼裡曝的分明都是最深重、最強烈的悔和恨，痛不生，悔不當初。

胡巖似乎自始至終沒有昏迷，睫抖，眼神漉，紫的頭發淩地蓋在額頭上，巨大的創痛讓他甚至哼不出聲音。

他的五完好無損，臉上沒沾一滴，完整而又殘忍地曝出痛苦掙紮時每一分每一毫最細致細微的表。

黏稠的漿像要流幹了似的，再也流不出來，胡巖想對眼前的人說什麼，沒有發出聲音，攥得的拳頭松開來，象牙形的小項墜在手心裡留下像烙印樣深刻的痕跡。

黎兆輝捂住鎖骨冒的槍傷，渾痛苦地痙攣。

黎兆輝是個不怕死的人。

他會怕死嗎？自打在親爹媽拳腳棒下活到六七歲兩次賣給人販子逃亡天涯海角，他就不懂得害怕死亡。

恣意地殺戮剝奪別人的命，直到有一天被暗夜裡一顆子彈穿頭顱結束他自己的命，永生永世活在黑暗裡，這是他早已為自己下注的結局。

黎兆輝都不怕，羅強更不會怕死。

對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什麼樣的事比死亡更能摧毀他的意志？

如果事重來一回，黎兆輝希羅強這一槍不是打斷自己鎖骨，而是一槍穿眉心，掉他的頭，讓他灰飛煙滅。

而如果事能夠重新來過，羅強希他自個兒現在蹲在清河監獄大牢裡，在銀杏樹葉輕搖的小場上打籃球，帶著一群崽子喊喊口號，在食堂小黑板上寫下今天的菜譜，閑得沒事兒打打架，炸炸號，跟七班一群鬼靈的小崽子一起幹壞事兒，最後灰溜溜地讓小警帽掄著警摁趴，苦中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