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不在了,還說什麼,我能說的不是嗎?當年一些事兒,我不願意再提,提了是丟我邵國鋼的臉!!!……”
就是這句話,邵鈞臉突然變了,當桌發飆怒吼:“幹什麼你們?你們有完沒完?!”
邵鈞這麼一吼,把他爸爸他姥爺吼得都愣了一下。
邵鈞表十分傷,眼睛瞪得白眼珠套紅,語無倫次,眼裡憋不住想哭似的,突然就發了,摔凳子了。
“能不提那些事兒嗎?有完沒完!能不說嗎?能不說嗎?能不說嗎!!!!!!!!”
邵小三兒當時沒顧上所有人的面子,離席跑了,跑到樓上他自個兒房間,把門踹上。
他一頭紮進大床,臉埋到枕頭裡,肩膀劇烈抖,難極了……
小鈞鈞可是全家人的大寶貝,掌上一顆明珠,翁婿二人合不來,可是倆人都最疼孩子。
邵鈞這一發火鬧脾氣,不吃飯了,剩下人誰都吵不起來,這頓壽宴就這樣不歡而散。邵國鋼板著臉一言不發扭頭離開老嶽父的家,他現在早不是當年一文不名的頭小子,響當當一個局長,國家幹部,讓一屋人指著鼻子罵、嫌棄著,他能忍?
老爺子和邵局這回互相看不順眼拌,還有另一層原因,就是都心邵鈞的事兒。
顧老爺子有一位老戰友,總參的高,兩家門當戶對,來往切。那老戰友家裡有個年輕孩,兩家是有意撮合一對小兒。那人帶著小孫親自登門賀壽,聊了好一會兒,邵國鋼當時在場也看見了。
邵局這邊兒卻另有一套打算。邵鈞是他親兒子,他就這麼一個兒子,這兒子本來從小就跟姥爺家親,現在這寶貝兒子到了找對象的年紀,邵國鋼能甘心讓邵鈞跟姥爺家“親上加親”、讓姥爺掌控一輩子?
邵局有意無意也跟兒子提過好幾次。他想撮合的是邵鈞那個青梅竹馬的同學,陶珊珊。陶家閨的父親陶躍進,與邵局同屬公檢法系統,倆人當年一塊兒從黑龍江兵團回來的,同年參加高考,同年考上大學,如今各自坐擁要職,這也是一出門當戶對。邵鈞如果娶陶珊珊,這兒子將來的發展道路、人脈,還不是握在自個兒手裡?邵國鋼是這麼算的。
雙方就是這樣暗地裡摽著勁兒,都怕寶貝小鈞鈞讓對方給“劃拉”過去了。
兩個大人這時候哪裡料得到,鈞鈞大寶貝早就跟家裡“離心離德”,心裡已經裝了別人,哪家的門當戶對邵鈞現在能瞧得上眼?
因此邵鈞當桌翻臉摔凳子,多多也是借題發揮,心裡煩悶,想逃避雙方大人的籌謀。後來的幾天,他跟他姥爺一起去北戴河老幹部別墅區住了幾天,這才回來。
邵鈞歪靠在羅強肩膀上。
羅強手了邵鈞的頭發,習慣地把發型,再慢慢梳理整齊,看著這人在他手心裡變很帥的模樣。
羅強把在邵鈞額角,發跡線邊上,用力吻了幾下,與無關,純粹是心裡疼,想安眼睛紅通通的一只小兔子。
羅強說:“心裡難就跟老子說說,我幫你開解開解。”
“一家人割了還連著筋,還能有啥解不開的事兒?你們家男人一個個兒的,都牛,還都倔的。”
邵鈞盤而坐,目呆呆的,哼道:“你知道什麼……”
邵鈞眼底突然了,頭梗住,呼吸急促,好像特別難,說:“你本就不懂,我上回沒跟你說實話,我跟誰都沒說過。”
邵鈞說話的聲音十分艱難,讓他對外人吐出自己家人之間的私,這麼些年橫亙在心底最讓他到醜陋、難堪與煎熬的一段往事,談何容易?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想說出來,想要對眼前人傾訴。
他太信任羅強了,對這個人他可以無話不談。
靠在羅強這個人肩膀上,有時候恍惚回到了年,靠在媽媽懷裡撒個,那是一種回到家了的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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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當年的真相
邵鈞靠著羅強,仰臉著滿天星鬥,緩緩地說:“你上回猜錯了,當年不是我爸在外邊兒有人……是我媽在外邊兒有人了。”
羅強抬眉看著這人,沒說話,怕說得不對,再傷了這小孩的臉皮。
邵鈞別過臉去,不讓羅強看見他難堪的表。也是二十多歲一個爺們兒,男人都有自尊,要臉面,向外人說出這種事,說自己親媽紅杏出牆,邵鈞無論如何都覺得面子上很恥。也就是因為羅強這人總之沒爸沒媽,是個胡同串子下等出,反而讓他安心。羅強無論如何不會比他的家庭更顯赫,更優越,這讓邵鈞生出一種破罐破摔把自己擲到一團爛泥裡糊一個糟汙的快/。他這幾年在清河反正也是這麼混的。
邵鈞是家中最寵的小孩。那時最寵他對他最好的人,就是他媽媽。
他年時最好的回憶,如今還珍藏在他房間的相冊裡。黑白小相片裡,他戴著線帽,穿著大棉猴,手裡舉個風車,歡快地蹦,他媽媽牽著他,走在太廟積了厚雪的高高的臺階上。
這樣一個家庭,也說不清楚究竟是誰,打破了原本應有的和睦幸福。
邵鈞的媽媽名顧曉影,那時候非常年輕,漂亮,從小養尊優長大的,軍區大院人盡皆知的人兒。顧曉影穿著軍裝戴著軍帽系著綁,靚麗英姿的照片,當年擺在老字號的北京照相館裡,是那個年代最漂亮時髦的青年形象。
顧曉影婚前追求者眾多,心氣兒特別高,是很要強的格。在念書的時代趕上附近景山、月壇、121幾個中學的學生搞大串聯,不上課,全城上街鬧運,在如火如荼的歲月裡,認識了邵國鋼。
邵國鋼其實是工人階級出,全家以前是八裡莊京棉二廠的普通工人,沒有任何背景。顧曉影跟邵國鋼走到一起,家裡人自然是不贊,可是熬不過大小姐脾氣執拗,意志堅決,看不上軍區大院“戰車隊”那一幫軍裝混子、紈絝子弟,偏偏就看中了窮小子邵國鋼。
那年月的學生響應國家號召,停課輟學,上山下鄉,邵國鋼一個十八歲年輕力壯小夥子,遠上東北參加建設兵團,在冰天雪地的松花江畔裹著軍大,穿著四層的大棉,戴著護住兩耳的大皮帽子,在雪地裡值夜班邊防哨,在冰上鑿釣大馬哈魚,在荒原農場上開拖拉機……那是專屬於那一代人熱豪的青春歲月。
在東北嚴酷艱辛的五年,邵國鋼每年都能收到顧曉影從北京寄去的包裹,倆人互相之間,也曾經有有義。
當然,邵國鋼若不是娶了這麼個高幹老婆,日後也不會平步青雲,仕途一路高升。
用時下某種說法,邵鈞的爸爸就好比是個凰男,邵鈞的媽媽是標準的孔雀。
邵國鋼這窮小子,出低微,可也是響當當爺們兒一個,格很要強,人也聰明能幹,再加上年輕時高大英俊拔,是個人,不然顧曉影不會看上他。
他從建設兵團調回北京之後,仍然在京棉二廠車間做棉紡工人。當時軍區大院的人都說,部長家閨簡直瘋了,讓人耍得五迷三道的,怎麼跟這麼個工人對象?這小子將來能有啥前途,每月三十多塊錢的死工資,全家住一間鴿子籠,準備靠媳婦老丈人吃一輩子飯嗎?
邵國鋼準婿登門拜訪嶽丈,當時也不知道雙方咋說的,顧老爺子並沒有過分激烈有失份的言辭,但顯然不贊這個姑爺。
兩人還是扛著力結婚了,新婚照是北京照相館裡一張二人並肩的黑白小照。
邵國鋼明知嶽丈一家子本瞧不上他,暗地裡憋著一口氣,就是要混到出人頭地,給當年軍區大院裡嫌他卑微高攀的那些人瞧瞧。七七年,整個京棉一廠二廠三廠工人參加高考的有八百多人,全部加起來,最終憑真本事進那道金門檻的,只有十個人,邵國鋼是其中一員,並且考取了帝都盛名悠久那兩所高校的其中一所。那是邵國鋼這半生飛黃騰達好日子的開端。
都說容易,過日子難,十幾歲時的青春激過去了,日後平淡冗長的婚姻生活中,兩個門戶完全不對等不相稱的人之間,淩瑣碎的矛盾就逐漸暴出來。
邵國鋼這人做事認真刻板,事業心極強,忙起來不著家,腦子裡就慢慢顧不上生活的小節;可是顧曉影一個人,懷孕生孩子坐月子,也需要丈夫的照顧。男人婚後木訥,冷淡,吝嗇的付出,不會甜言語,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而家裡的人仍然沉浸在對和婚姻生活某些不切實際的憧憬之中,仍然保留著小姐的“作”脾氣,習慣於人寵被眾人包圍的日子,無法適應際遇的驟然改變。
尤其邵國鋼保持著年時養的生活習慣,過日子極其平板簡樸,不參與上層圈子的社,不喜歡花貍狐哨時髦的東西,與顧曉影這邊的朋友格格不。顧曉影仍然像那個年代眾多高幹紅貴子一樣,熱時尚,打扮,每月固定某一個周末在家裡搞party,開舞會,男朋友跳際舞,品紅酒,這是八十年代初京城上流社會最富有、最奢靡的一群年輕人。
邵國鋼偏偏看不上這些,從不與老婆的社圈子來往,久而久之,兩口子有了隔閡。
顧曉影跟婆家人沒共同語言,也不可能與婆家同住,大部分時間仍然住在玉泉路附近的首長大院,每天帶著孩子進出,兩口子經常分居,各回各家。
兒子的夭折那時對是個沉重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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