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小心翼翼打量弘曆的神。

知道魏瓔珞失蹤後，弘曆簡直坐立不安，後寶月樓宮人傳來訊息，說見到魏瓔珞進了長春宮，弘曆便馬不停蹄的趕了過去。

哪知道會見著那一幕……

宮妃與外臣竟在後宮私會，弘曆沒有當場走出去，已是天大的恩典，否則他們兩個沒一個能活過今天。

一個小太監忽從外頭進來，通報道：「皇上，容妃娘娘在殿外求見。」

弘曆抬了抬眼皮子，幾乎溢於言表的憤怒，竟在頃刻之間潛眼底，他平靜道：「讓進來。」

沉璧滿麵歡喜地走，獻寶似的將一件綉屏獻到他麵前。

弘曆低頭看了看：「這是什麼？」

沉璧：「我向瓔珞學了刺繡，又請綉坊的師傅指點，才綉這道屏，皇上瞧瞧，喜歡嗎？」

弘曆隻一眼就看出了來路：「扁豆蜻蜓圖。」

沉璧：「我想了很久，不知綉什麼送給皇上，瓔珞有一方這樣的帕子，我看著有趣，便依樣畫葫蘆學來了。」

一再聽見這個名字，弘曆的臉漸漸產生變化，他有些不耐煩道：「是嗎？」

沉璧彷彿沒察覺：「我很喜歡這圖案，跟瓔珞求了很久，可就是不肯送我！呀，對了！」

忽然一拍手，天真笑道：「富察大人也有一個類似的東西。」

弘曆眼皮子一跳：「……你什麼時候見過他？」

「皇上不知道？我來京城的途中，險些墜斷崖，多虧富察大人救我一命。」沉璧歪著頭，似在回憶過去，「那時我看見他腰間配了一個香囊，上頭也綉著一樣的圖案……嘻嘻，想不到富察大人一個男人，喜歡的東西居然跟人一樣……」

「好了！」弘曆再也按耐不住怒火，低喝一聲，「沉璧，朕還有公務，你先回去吧。」

一個人若起了疑心，原本被他忘掉的一切，就如同霧散後的山巒，一點一點變得清晰。

魏瓔珞回到明玉房，宮人已將裡頭的跡清洗乾淨，原本要將明玉用過的東西也一併收拾掉的，免得讓貴人沾染到晦氣，但被魏瓔珞阻止了。

如今明玉用過的梳子，慣用的胭脂，以及平素戴的簪子，都靜靜躺在梳妝臺上，魏瓔珞將手放在臺上，一寸寸拂過，最終盯著那套陌生金，冷冷道：「這是哪兒來的？」

小全子上前：「回主子的話，明玉姑娘出宮前一日，容妃旁的大宮珠來找明玉姑娘，當時奴才瞧見，手裡捧著一隻雕花匣子。」

瓔珞：「是這隻嗎？」

小全子：「是。」

瓔珞拿起金鑷子把玩。

「……主子？」小全子小心翼翼看。

金鑷子已經深深嵌魏瓔珞掌心，死死著金鑷子，像著仇人的脖子，冷冷道：「容妃如今在何？」

沉璧從養心殿出來後，徑自回了寶月樓。

樓外樓，山外山，盡被大雨覆蓋。

沉璧踩著雨點聲起舞，且舞且歌，約是一首謠。

的舞姿很，可珠看的目卻有些恐懼。

因為分明跳著一支雙人舞。

就彷彿眼前有一個看不見的人，將手搭在沉璧掌心裡，進「它」就退，退「它」就進，旋轉「它」也跟著旋轉。

沉璧笑得十分迷離，似乎沉浸在一場隻有自己能看見的夢之中，直至一不留神瞥向銅鏡，看見鏡子裡一旗裝，獨自起舞的自己，的歌聲戛然而止，彷彿一個人從夢裡驚醒般，眼神茫然了許久，忽然撲向鏡子，不停捶打著鏡麵。

「主……主子……」珠戰戰兢兢地喊道。

沉璧彷彿沒聽見說話，仍捶打著鏡麵，彷彿鏡子裡藏著個生死大敵。

「主子。」門外忽然傳來宮的聲音，「令妃娘娘到訪。」

沉璧兇狠地吼：「閉！」

外麵再也沒了聲音。

沉璧極緩極緩的轉過頭，吃吃笑著：「親的瓔珞，等一等，我馬上就來。」

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向門外走去，經過珠時，珠反的後退幾步，看著的背影，如看妖魔。

一出門，沉璧臉上就浮現出往日的天真，毫無心機地笑著：「瓔珞，我正想去找你呢。」

魏瓔珞慢慢轉過頭，用一種審視的目打量著沉璧：「找我？」

沉璧點頭，快步走到麵前：「回來以後我想了很久，明玉的死，我有責任。」

魏瓔珞：「哦，你有什麼責任？」

沉璧：「明玉先前曾將生病的事告訴過我，可求我保，我生怕你傷心，一直拖著不敢說，沒想到，竟然想不開，尋了短見！」

魏瓔珞突然笑了。

沉璧：「瓔珞，你怎麼了？」

們之間橫著一張桌子，魏瓔珞手一推，將一隻匣子推到麵前：「這是你送的？」

匣子已經開啟了，裡頭的金一應俱全，就連原先在明玉心頭上的那一柄金剪子，也已經洗乾淨放了進去。

沉璧的目從金剪子上掃過，嘆道：「我看明玉的用全都舊了，才會送了一套金，卻沒想到……」

「若不是我今日問起，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訴我。」魏瓔珞嘲諷一笑，「這東西……居然是你送的。」

「……我不能說！」沉璧忽然抬頭看著，「我好不容易纔贏得你的信任，若是說了，你就會疏遠我！可是瓔珞，明玉做了傻事，我也瞞了你，但我們的初衷，都是要保護你呀！」

魏瓔珞猛然站起：「說，你刻意接近我，到底是何用意！」

沉璧：「我想和你為最好的朋友。」

魏瓔珞：「最好的朋友，就是瞞？」

沉璧：「我沒有！」

魏瓔珞猛然拔出匣的金剪子，用力刺桌麵，厲聲：「那你為什麼要死明玉！」

屋子裡的人都被的舉嚇了一跳，膽子小些的宮已經驚出聲，反倒是沉璧神如常，甚至還將手覆在握著剪柄的手上，對笑：「瓔珞，明玉已是無藥可救，可你要好好活著，長痛不如短痛，就算留下，你又能留多久。一天，兩天，一個月？」

什麼長痛不如短痛？魏瓔珞惱怒於的用詞，狠狠道：「明玉如何，我如何，用不著你來多管閑事！」

「你能接，索倫家不行呀。」沉璧溫道，「他們會怨，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還要嫁進他們索倫家，禍害他們家的獨子。然後他們會一塊恨你，因為是你出的主意……瓔珞，我不想讓你被人怨，尤其是被你最喜歡的明玉怨，我是在幫你呀，你怎麼能怪我呢？」

魏瓔珞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你瘋了……」

沉璧歪頭朝一笑，笑容說不出的詭異。

又是一陣驚呼，在眾人或驚或恐的目中，沉璧忽然拔出桌上的金剪子。

魏瓔珞大吃一驚，剛剛後退一步，就見沉璧手將金剪子遞來。

剪柄遞向魏瓔珞，剪尖對準自己。

「瓔珞。」沉璧的聲音如蠱似，「明玉活得很痛苦，死亡對而言，其實是一種解。你是人，不是神，不能擔負所有人的喜怒哀樂，送走了明玉……你就能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