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晴將眼一抬,對傅恆笑:「傅恆,你在跟我開什麼玩笑?」
「你將青蓮賣去私娼館。」傅恆盯著。
爾晴然變:「在哪?」
「已經吞金自盡了。」傅恆道。
傅恆心寒的是,聽到這個訊息,爾晴竟鬆了口氣,重又笑了起來:「所以呢?你要為了一個婢,休掉我這個結髮妻?」
一條人命在眼裡,竟與草芥無異。
甚至還能笑得出來!
傅恆心中發涼,沉聲道:「七出之條,、妒、多言,你連犯三條,我不能容忍,馬上收拾東西,離開富察府!」
終於意識到他並不是在開玩笑,爾晴漸漸收斂起笑容,給旁的杜鵑使了個眼,杜鵑悄無聲息地退出門去,爾晴走近桌前,拿起那封休書。
嘶,嘶,嘶——
休書在手裡一點點變碎片。
「我既嫁富察家,便絕不會離開。」一鬆手,滿手碎片落在地上,爾晴示威般的挑起眉,「你要休妻,可以,除非我死!」
「你明明捨不得死,卻又口口聲聲將死掛在邊。」傅恆愈發看不起,「你問我為何要休妻,我倒想問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加害青蓮?」
爾晴一聽,嗤了一聲。
傅恆皺眉:「你笑什麼?」
「隻是想起從前在紫城,主子一句話,奴才就丟了命……沒有為什麼,就因為主子高興。」爾晴嘆道。
正因為類似的事見多了,所以才生出一危機,無論使出什麼手段,都要為一個主子,而非奴才。
要主宰他人命運,而非被人主宰!
攏了攏耳邊鬢髮,爾晴不後悔害死青蓮,主子要奴纔去死,何錯之有?反倒覺得傅恆小題大做,但誰他是一家之主呢?爾晴隻得放語氣,安他道:「更何況,青蓮謀害主人,落得這幅下次,也算是咎由自取。」
「事到臨頭,你還悔改,反而往一個死人上潑髒水?」傅恆冷聲道。
「好呀,你不信你的結髮妻,反而去信一個狐子?」爾晴嘖嘖兩聲,「還說你們兩個沒有私,呸!那個賤骨頭,落到暗娼館正合適,死得這麼早,還算便宜了!」
傅恆忍不住閉上眼睛。
「住口。」他實在是不想再看到這人的臉,聽見這人的聲音,「收拾你的行李吧。」
爾晴沉默片刻:「你……真要趕我走?」
傅恆:「你今天就走。」
「你……怎能如此無?」爾晴一咬牙,「不,我不走,我是富察府的夫人,我哪兒都不去!」
傅恆都不想一下,朝門外喊了一聲,立刻進來兩個材壯的嬤嬤,傅恆一聲令下,兩位嬤嬤一左一右,抓住爾晴:「夫人,得罪了!」
「已經不再是夫人了。」傅恆冷淡的宣佈這個事實,「帶走!」
「富察傅恆,你瘋了,你真的瘋了!」爾晴掙紮起來,「我不走!我死也不會離開!放手!你們敢以下犯上,鬆手啊!」
爾晴如同瘋了一樣,尖尖指甲往兩位嬤嬤眼裡挖去,一個嬤嬤猝不及防,被眼角被挖出了一道痕,登時惱怒,想著反正已經不是夫人了,手上立刻加大了些力氣,掐得爾晴大呼小。
「住手!」
房門開了,老夫人扶著杜鵑的手走了進來,見了這幅場麵,登時氣得發抖:「傅恆,你究竟要對你妻子做什麼呀?」
「額娘!」爾晴掙兩人,撲到懷裡,哭道,「傅恆因為青蓮,就要休我!」
「額娘,青蓮死了。」傅恆冷冷道,「被這人送進暗娼館,盡折磨,最後吞金死的。」
「傅恆!青蓮隻是個婢!」富察府人氣惱萬分,「況且你剛剛進了軍機,立刻就要休妻,你的仕途,當真不想要了嗎?」
青蓮固然可憐,可老夫人更看重兒子的事業,不想因為這件事,影響了傅恆的仕途。
尤其是傅恆年紀輕輕就進了軍機,不知道多眼睛正盯著他,尋著他的錯,這休妻一事可大可小,若真為了一個婢而休掉結髮妻,一旦傳揚出去,必定被參上一本,說他治家不嚴。
一個人連自己的家事都理不好,還能理好國事?
傅恆明明清楚這點,卻還是搖搖頭:「家風不正,何以為?來人,扶母親回去休息!」
爾晴與老夫人頓時傻了眼。
老夫人是爾晴讓人搬來的救兵,原本以為傅恆這個大孝子,無論心裡頭多麼不願,看在老夫人的麵子上,終究會放一馬。
先前不就這樣嗎?因為老夫人開了口,所以他就默許將爾晴嫁出府去!
可為什麼這一次不靈了?
「不,不要!」爾晴倉皇失措道,「額娘你別走,額娘,額娘你救救我,救救我!」
老夫人自是站在這邊的,奈何錯了一次,傅恆不容許自己再錯第二次,在他看來,若不是自己前一次太過弱,明知不對,卻還是聽從了老夫人的話,青蓮就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為了讓同樣的悲劇不再上演,長痛不如短痛——他必須將這個歹毒的人趕走!
「哇!」一個小孩子的哭聲響起。
原來是傅謙抱著福康安來了。
見自己的母親被人欺負了,小福康安忍不住癟癟,替哭了起來。
爾晴如見最後一救命稻草,連滾帶爬的到他旁,手將他抱進懷裡,母子兩個一同朝傅恆哭道:「安兒不能離開額娘,他需要我啊,傅恆,別趕我走!」
傅恆厭惡道:「有你這樣的額娘言傳教,對他的長才大為不利,來人!把小爺抱走!」
兩個嬤嬤過來,將最後一稻草,從爾晴手中給走了。
爾晴忍不住伏地大哭,傅謙見了不忍,也勸:「三哥,你實在太過分了,怎能這樣對待結髮妻子呢?」
「你同?」傅恆覺得可笑,「那你有沒有親眼見過,在奪走一條無辜命時,那種自鳴得意的醜惡臉?你知不知道白髮人送黑髮人,青蓮的父母會有多麼傷心?讀了那麼多年聖賢書,你就學會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八個字嗎?」
傅謙啞口無言。
任誰看來,傅恆今兒都是鐵了心要休妻,便是貢臺上的神佛開口,怕也不能扭轉他的心意。
可是爾晴怎能容忍自己落到這樣一副田地。
眼中閃過一孤注一擲的狠厲,忽然抬頭道:「傅恆,我說過,就算我死,也要從富察家抬出去,你永遠,永遠別想擺我!」
說完,忽然一頭朝牆上撞去!
鮮如柱!
「哇!」福康安在嬤嬤懷裡大哭起來,不停朝手,「額娘!額娘!」
屋中一片大,有人撲過來喊名字,有人衝出去大夫。
鮮沿著爾晴的額頭,緩緩鋪滿的麵頰,像極大婚時的紅蓋頭。傅謙強忍住衝過去的*,轉頭對傅恆道:「三哥,大義滅親是很痛快,但你真要為了一個婢,死結髮妻子?若今日真的死在富察府,且不說喜塔臘氏會不會報復,你就不怕毀掉富察家的名聲?」
「爾晴,你醒醒,醒醒!」老夫人坐在地上,挲著握住爾晴的手:「你放心,有我在,傅恆絕對休不了妻!」
好像就是在等這句話似的,爾晴幽幽睜眼,氣若遊道:「額娘……我不走……我不離開……」
傅謙的話沒有打傅恆,卻打了老夫人。
無論是為了兒子的仕途,還是為了富察家的名聲,都不能讓傅恆休妻!
「傅恆,額娘從未對你如此失過。」老夫人緩緩轉頭,一臉沉痛地看著傅恆,「你為了一個人,竟荒唐到了這個地步!縱然爾晴真死一個婢,那又如何?不過是個玩意兒,誰都不會當真!爾晴是你用大紅花轎正經抬進來的髮妻啊,哪怕有千萬個不是,你也該原諒!」
見他仍舊無於衷,老夫人一咬牙,補了句:「你若讓走,那我也走!我們兩個一塊離了這個沒人味的家!」
見自己的母親都放出這樣的狠話來,傅恆無奈嘆了口氣,緩緩道:「我可以不休妻。」
爾晴正枕在一個侍上,額上著一塊帕子,聽了這話,角不由得向上一彎,卻不料他下一句卻是:「從今日起,住到家廟去,一生吃齋唸佛,為自己贖罪!」
笑容凝在爾晴角,極艱難的爬起,卻隻看見了傅恆拂袖而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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