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小太監燕喜堂，行至慧貴妃旁，附耳與低語一句。

「皇上笑了。」

慧貴妃點點頭，對旁的宮點點頭，那宮便領著小太監下去領賞了。

也不止李玉有耳目，慧貴妃在皇帝旁也有耳目，若能替帶回有價值的報，便不吝賞賜。

譬如這次，雖然對方帶來的僅有四個字，但字字千金。

「皇上既然笑了，想必今夜心不錯。」慧貴妃心想，「說不定……」

「娘娘，可是有什麼喜事？」嘉嬪笑問。

慧貴妃不聲地瞥一眼，笑道：「沒什麼。」

燕喜堂除卻，還有嫻妃，怡妃，婉貴人等等，眾嬪妃按位份端坐在各自的椅子上，倒不是夜裡要敘什麼家常，而是在等著皇帝的傳喚。

今夜如此，夜夜如此，寫著眾妃名字的綠頭牌送至養心殿，每個人都翹首以盼，盼著皇上拿起自己的牌子。

「皇上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傳人侍寢了。」嘉嬪見不願意回答，便知識趣的轉了個話題，嘆道，「今夜該不會也要一個人歇下吧？」

這話說得眾人都憂心忡忡，便是慧貴妃也有些心沉重。

別看位高權重，在後宮之中說一是一，說二是二，連皇後有時候都得看臉行事，實際上有一樁心病——膝下無子。

人如花歲歲老，總有一天會容老去，而宮中最不缺的就是如花眷，正值妙齡的秀，那時候皇上還會拿起的綠頭牌嗎？不會了。

「真想有個孩子……」慧貴妃忍不住心想。

養兒防老，民間如此，宮中更是如此，待到容老去，還有什麼可以依靠，自然隻有膝下麟兒了。即便這孩子愚笨了些，但也是一位親王，足以為年邁母親的後盾，若是運氣好，生得聰明伶俐，才德兼備，兼之討皇上喜歡，那麼日後……連太後的位置都是可以博一博的。

慧貴妃了自己不爭氣的肚子，更加不願將先前得來的訊息與眾人分，若能夠凡事說了算，恨不得讓李玉隻往皇上麵前遞自己的綠頭牌。等待令人心焦，著自己嵌著玳瑁的假指甲，漫不經心的問：「對了，怎不見純妃？」

「娘娘，純妃了風寒，還沒好，今晚上不能來了。」嘉嬪回道，似乎總是知道很多事。

慧貴妃多看一眼，懶懶道：「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倒有一大半兒都在病著，這真是個病西施啊。」

「娘娘說的是。」穎貴人忙找個由頭跟拉近關係：「純妃姐姐的子骨是弱了些，三天兩頭病著，昨天我們幾個還商量著要去探病。」

「去什麼。」慧貴妃似笑非笑道，「純妃病了，自有皇後關懷，你我什麼心？」

穎貴人被這話一哽，登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半天才弱弱應了一聲：「是。」

其餘宮妃見壁，更加噤若寒蟬，人人都想要個靠山，人人都想攀上慧貴妃這高枝，然而喜怒無常，常人實在難以揣測的喜好，若是一不留神惹惱了，往後在後宮裡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慧貴妃玩了一會自己的手指甲，忽又道：「愉貴人呢？」

屋子裡靜悄悄一片，半天無人應答。

慧貴妃將目一抬，落在一名綠人上：「怡嬪，問你呢，你的好姐妹愉貴人呢？」

後宮之中也並不是人人都互相針對，偶爾也有如愉貴人與怡嬪這樣的，雖不是親生姐妹，卻勝似姐妹，總是相互扶持著，相互安著。

怡嬪定了定神，起回的話道：「回貴妃娘孃的話，愉貴人不適，告了假……」

「哦？」慧貴妃單手支著太，「又一個不適……」

本是隨口一問，打發打發時間，豈料怡嬪臉上竟流出一張。

未等慧貴妃品出其中深意來，嘉嬪便笑道：「最近紫城不知颳了什麼邪風，一個個都病倒了，看來是要請太醫開些葯給大夥，防範於未然了。」

「愉貴人那呢？」慧貴妃盯著怡嬪的臉，「請太醫看過了嗎？」

許是知道自己先前的張引起了的注意，怡嬪強自鎮定道：「嬪妾本想請太醫來看看的，但是阿容從小就怕吃藥，又隻是輕微咳嗽，想來沒有大礙，想必躺上幾日就能好了……」

回話的時候，慧貴妃一直盯著的臉，目彷彿一把鋸子，寒厲厲，彷彿下一秒就要切開的腦子，看看裡麵藏著什麼念頭。

卻在此時，房門一開，大太監李玉從外頭走了進來。

慧貴妃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了過去，與在座眾妃一起，將的目投向李玉。

李玉青若素，手肘上搭著一柄拂塵，對眾妃行了禮，然後在眾妃的目中，說出了們最不想聽見的兩個字：「散！」

這兩個字將後妃眼中的擊得碎，有道是希越大，失越大，故慧貴妃是其中失最大的一個，忍不住問：「皇上怎麼又一個人歇下了？」

李玉賠笑道：「貴妃娘娘，奏章堆積如山，皇上要連夜批改，今日就不娘娘們空等了。」

慧貴妃冷冷一笑，當即起朝門外走去，如此無禮行為放在上，倒是一件稀疏平常之事，著離開的背影，怡嬪下意識的鬆了口氣，與其餘眾嬪妃一起恭敬的對的背影喊道：「嬪妾恭送貴妃娘娘！」

夜幕低垂，隨著宮妃們一個接一個回宮就寢，宮所，一把沉重的戒尺忽然落下。

「啊！」

「好疼啊！」

「是誰啊？」

慘聲此起彼伏，小宮一個個從睡夢中驚醒，正要朝對方發難，睜眼卻見方姑姑冰冷如霜的麵孔，登時滿怒意如雪消融，一個個鵪鶉似的爬下床來，恭敬喊道：「姑姑。」

方姑姑右手持戒尺，那柄戒尺又又長，渾似一椅子，緩緩用戒尺敲著自己的左手心，目從宮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吉祥臉上，冷冷道：「你是怎麼睡覺的？」

吉祥懵了，抬手了一下邊殘留的口水，賠笑道：「睡覺還能怎麼睡，就是躺著睡啊。」

「誰許你躺著睡的？」方姑姑冷斥一聲，「仰天大睡，那是罵天咒神，要遭天譴的，宮裡可沒這麼不守規矩的奴才！統統給我上床，重新睡過！」

眾人麵麵相覷，直到方姑姑的戒尺往吉祥上一：「還不快點！」

一片飛狗跳，眾宮急急忙忙的爬回炕上，有方姑姑的前言在此，一個個都不敢再躺著睡，或側或趴，結果還是遭了方姑姑一陣好打。

「，你要到神武門去啊！」

「還有你，左手側放在腰間！」

「連睡覺都不會，該打！」

沉重的戒尺雨點似的落下，這個敲手，那個敲，有些個年級小的，被敲得兩眼含淚，卻不敢喊疼，隻能死死咬著下，然後照著的話去做。

直至所有人都側臥在炕上，乍一眼去，彷彿同一批模子裡燒出來的人俑，方姑姑這才收回手裡的戒尺，冷冷道：「都記住這個姿勢，睡著了也別忘！走！」

說完，方姑姑便領著旁兩個大宮離開。

待走後，屋子裡才響起低低的哭泣聲，遮遮掩掩，怕被方姑姑聽見，一個個似從指間出來。

「瓔珞。」吉祥將袖子挽起，眼淚汪汪的對魏瓔珞道，「姑姑得我好疼，你幫我看看，我手背是不是紫了？」

屋裡又沒有點燈，借著窗而的那點稀薄月，魏瓔珞也看不清手背上是青是紫，就算紫了又能怎樣？宮中等級森嚴，大宮打們這種小宮，實屬天經地義之事，沒可以冤。

「瓔珞。」吉祥悄悄將自己的被褥朝魏瓔珞挪了挪，像在外麵捱了人打的孩子，向家人尋求安與溫暖，「你能抱著我睡嗎？」

魏瓔珞了的麵頰，對溫一笑：「不行。」

看見的笑容時，吉祥滿以為一定會答應自己，哪裡知道會得到完全相反的答案，於是楞了楞，問道：「為什麼？」

魏瓔珞的目清冷而又明亮，篤定的對吉祥說：「因為姑姑還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