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從日上中天,再到日向西斜。
整整三個時辰,穆和才將十一人的供詞收齊,他剛轉呈陛下,皇帝便開口道:“穆和,你來念給百聽。一個一個念。”
穆和咽了咽口水,還說說話已經口干舌燥。但他沒有毫遲疑,將十一份供狀從擺在最上頭的一封開始念起。
“罪臣戶部二品右侍郎何先義,字奐壬,生于泰安四十五年,揚州廬江郡臨湖人士。罪臣與貞元六年考取科舉,忝為二甲進士,從戶部主簿做起,二十三年間在戶部逐級升為右侍郎,蒙陛下隆恩。罪臣犯下大逆之罪,但求速死,請陛下全,罪行自已供認不諱。”
“貞元三年,臣便得謝永林選中,以科舉試題為餌,他助罪臣金榜題名,我替他打聽朝中消息,居中聯絡。貞元十二年,構陷原戶部三品主司齊秀貪賄之罪,頂替其位置得以擢升。貞元十五年,誣陷前廣州州牧顧晨昏強收稅目,中飽私囊,引得民怨沸騰,罪臣聽命謝永林造偽證,滅口知人,是以顧州牧含恨而死。貞元十九年,臣授命當時還是朱家軍監軍的謝永林,在朱家軍軍餉中摻雜石頭充重,引起朱家軍憤懣不平,再以手段蒙混天聽,造貪心不足擁兵自重的假象,使得陛下將朱家軍全軍從涼州退鮮卑征戰……”
“罪臣兵部二品左侍郎方波,字敬明,生于泰安四十三年,荊州襄郡武川人士。罪臣偽造份,實系無父無母的孤兒,自小被人收養,后方知教養之人是謝永林的人。為報養育之恩,罪臣聽謝永林之命投伍,因救駕有先帝圣駕有功而被選京中,任職兵部中樞。罪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再欺瞞陛下。泰安四十七年,臣奉謝永林之命,協同已故的兵部尚書齊世仁構陷當時中書令梁越豢養私軍有不臣之心,先帝因此誅殺梁家滿門……”
“罪臣左中書侍郎郎齊……”
“罪臣戶部三品主司謝宣明……”
“罪臣……”
接連十一封供詞念下來,金鑾殿上已經點燈,夜幕早已下。
穆和的聲音已經啞了,那麼多陳年舊事被翻出,他在刑部待了這麼多年,聞所未聞。稍微知道一些的人此刻完全閉口不言,當年陛下和梁家是什麼樣的?可這樣一個忠君國的一品中書令府邸,就因為這些人的私心被抄了滿門。還有那些在戶部和工部的手腳,讓出生死的軍士為之憤怒到頭來卻要倒打一耙,讓皇帝厭惡忌憚朱家軍。還有那些在場上排除異己,結黨營私的行為,已經不是為一己之私,他們這是在賣國!竊國啊!
這樣霍霍滔天的罪行,何止九族之罪?便是殺絕了他們都難以平復天下人的憤怒,若是這些供詞昭告天下,民心是肯定的。
還要這些供詞中牽連的其他各州外放的署,還有被利用的有識人不明過失的臣屬,本數不勝數。
他完全無法預料事態將會嚴重到怎樣的地步,最后又該如何收場!
貞元皇帝聽罷,一聲不吭,百也不吭聲,穆和只好跪下道:“吾皇陛下,臣已細數,這十一份供詞中各有錯,其中罪犯林訟瞞最多,言辭模糊,共有五條大罪都有他參與卻未言明。罪犯豫州州牧云路拒不供認勾結匈奴謀逆之罪。請陛下裁決。”
林訟不愧是史,文筆功夫了得,他把這些罪行從輕里寫,卻不知這些人已經被錢振林一族五馬分尸之刑嚇破了膽,加之這三個時辰以來,躊躇猶豫試探彼此的迫,許多人承不住力自然寫的越詳細,越謙卑,如此鮮明的對比之下,他當然無遁形。
貞元皇帝這才出聲:“依我朝律法,這些人當如何置?”
“回稟陛下,謀逆之罪在我朝律法中直接參與者當以極刑,其嫡系三親族人需斬首示眾,其余族人以罪行輕重判死刑、流刑、罷、充軍不等。”能夠接任刑部尚書,穆和對大靖律法每一條都記得滾瓜爛,此時被問起,幾乎下意識地答話。頓了下,他繼續道:“但臣以為,這些人伙同謝永林,結黨謀逆,如此作犯科之行我大靖從未有過先例,如此有規模,有計劃,甚至經營數十年的謀逆之罪,絕非一時意起,陛下,當從重,不,加重刑法,才可安定民心,平定朝局。”
貞元皇帝看向眾臣:“諸位大臣,爾等以為呢?”
董相先響應:“陛下,臣以為刑部所言甚是,此等罪行絕不能姑息!不僅是謝永林勾結匈奴賣國之罪,匈奴對我大靖朝的挑釁,也勢必還以,才能穩固朝局民心!”
“臣附議!”
“微臣附議,請陛下圣裁!”
“匈奴壞我大靖國本,勢不能容!陛下,請您重!”
“臣也以為……”
連聲的附議迭起,一天沒有吃過東西的百們用盡最大的力氣吼著,生怕自己表態不夠明確,淪為這些逆黨的同伙。
貞元皇帝道:“把這些人帶下去,就地關押在玄武門前,明日午時以腰斬之刑連誅,外嫁也同當其罪。供狀中提及心腹黨羽收押天牢之中問審,三日之定罪,死不認罪或有瞞者與何先義等人同罪!傳召豫州,云府上下以最快速度執刑!”
“都拖下去。宮已開,百在外殿等候,待朕擬定應對匈奴計策方可離開。誰若往宮外私傳消息,視作謀逆同黨。”貞元皇帝疲憊地靠在龍椅上,對東升太監道:“傳召軍機,共商匈奴發兵之事……鎮北侯府老侯爺同鎮北侯一并上,讓長信侯宮侯旨。”
“是陛下。”
皇帝起,東升太監應聲后立刻扯開嗓子揚聲道:“退朝——!”
“謝陛下,萬歲萬萬歲!”
“陛下!我沒有叛國!我沒有!!求您明察!饒了我,饒了我——”
豫州州牧云路大出聲,被林軍死死捂住拖了下去。
鎮北侯府接到旨意,爺孫二人同車進宮,朱響進馬車匯報實況,當聽到云路死不認罪時,朱定北冷笑一聲:“他靠著竇長東上位還繼承他的缽做謝永林的走狗,現在以為竇長東和謝永林都死了就沒人能把他怎麼樣了?癡心妄想!”
竇長東原是朱家軍中一名大將,是老侯爺親自提拔上來的,沒想到此人骨子里便不正。謝永林在朱家軍當了十年監軍,要將他納羽翼簡直易如反掌。朱定北查到竇長東與謝永林有勾結之后,連深去查的意愿都沒有。他再清楚不過,前世朱家軍落到那步田地,竇長東恐怕居功至偉。
如此,作為竇長東的在吏治中最得力的幫手云路,寧家沒花多時間就查出了他背地里做過的那些小作,甚至連當初平州遭遇海寇之患,都有他的手筆在。
犯下那麼多罪行還敢口口聲聲指天指地說自己沒有叛國通敵,與謝永林不是同謀,饒是朱定北甚至此人品低劣也得佩服他的無恥。
早朝從卯時上到夜里,在外面的軍機大臣和其他京自然都嗅到了某種危險的氣味。原本以為是文遭罪,可沒想到陛下扣著三品以上的文,進軍封鎖了宮防,沒有半點消息出來,因此他們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們在府中也看得清清楚楚,皇帝不僅鎖了宮城,還讓軍從巡防營手中接管了整個京的防衛,封鎖了各大城門。
一定是有大事發生!
可這些軍機的大臣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大事!
聽著東升太監將文所犯下的賣國罪行三言兩語說明,在座的軍機大臣心中都是一。他們無不想起最初這些罪行滔天的重臣曾經接過自己,想要拉攏自己的事。如今面面相覷,看看軍機那些不是告老就是被監軍一案牽連而獲罪罷甚至被判了死刑的同僚,他們此時才會意過來,那些人為何而死。
陛下,原來在那麼多年前便已經察覺匈奴的計策,并著手清理這些人了嗎?
軍機的眾臣心里都有了計較,因此在皇帝開口要他們商量如何與匈奴討回這個公道的時候,紛紛響應支持。
“……陛下,朱家軍在北境鎮守多年,也因這些逆黨的罪行而到牽連了幾多委屈,如此罪狀一出,一定軍心沸騰戰意熊熊。他們同時也是最悉最能應對匈奴的人,故而臣認為,此戰由朱家軍來打,最為合適。”
此言一出,軍機的眾臣紛紛附和。皇帝特意將鎮北侯爺孫召來自然也是這個意思,商議之后,皇帝親筆擬定討伐書,連夜送往鮮卑府,起戰匈奴!
朱定北全程未發一詞,若非因為他正式襲爵,這種場合皇帝不會召見他。等他從皇宮中出來之后,文臣百也得了旨意出宮。朱定北一心盯著甄飛河下一步的作就等著將他在逃逸時一舉擒獲,但朱響回來告知的消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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