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在朱定北“食不振”的第三日，他收到一封廣州府水師的來信。

是錢悔的信，里照舊還有董明和的夾私。兩人都說了一些東南水寇如今的況，且不約而同地表示無法參加徙軍前往鮮卑特訓的憾。

皇帝陛下這兩個月接連三道嘉勉旨意發往鮮卑，對新軍的厚和支持一目了然。

對于真正想要報效家國的將士而言，不論是州軍還是諸如董明和這樣的水師，他們都因戰功有限而難以施展抱負。鮮卑徙軍就是這些人最好的機會，有幸為第一批徙軍，只要在這五年之期嶄頭角，那麼將來不論分派到哪里都定有皇帝陛下的重用。

可惜他們二人再眼熱也分.乏，董明和上還有皇帝的委托，從錢悔的暗語來看他干得有聲有，讓皇帝十分滿意，想來皇帝對他的將來已經另有安排，不會允他投效鮮卑。而錢悔則由朱家的重擔在，一心輔助朱定北在水師中留的暗線，自然也只能洋興嘆了。

朱定北暗笑他們二人，這些年他可沒給他們開小灶，回信之中頗有指點，他們如今的進益去當鮮卑府新軍的訓練領將都有資格，本沒必要浪費五年的時間在徙軍里熬一個機會。

這邊才笑話完，隔了兩日收到鮮卑府的家書，卻讓他又慨起來。

老侯爺道：“沒想到田小子這麼心實，讓他屈就在這些歪瓜裂棗里卻是可惜了。”

他口中的田小子，正是與朱家有過淵源的從州田家走出來的一科武狀元田益。這些年他們斷斷續續地保持著通信，老侯爺回京后不久還曾收到過他的問信，十分有心。

沒想到他悄無聲息地放棄了在涼州軍中的大好局面加鮮卑新軍，若非朱振梁兩番接見他能力卓越有意培養而在家書中提及，老侯爺都不知道田益有這樣出人意表的舉呢。

“能被你阿爹瞧上眼的人，你五叔肯定也不會看走眼，讓他一個好苗子去新軍那里改造什麼呢？乖孫兒，你說，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

老侯爺細想來便有些擔心。

朱定北也想不通田益為何放棄在涼州幾年來的功績，涼州同州不同，軍將只要有能力再沒有門道將軍功積攢起來也有他應得的待遇。

依田益這幾年在涼州軍的表現——尤其是他在羌族匈奴聯軍攻打涼州時立下的軍功，可謂是前途無量，實在沒有必要走一條彎路子。他與老侯爺想法相同，田益此事定有什麼難言之。他也十分看好田益的潛力，更重的是此人品極佳，不因困厄境遇而自苦，極為自強但也沒有剛直太過拒絕朱家的好意。

只不過，他也相信田益并非沖之人，既然走了這一步棋心中對于往后境遇肯定早有預想，他們也不能以為他好的打算破壞他自己的打算。

朱定北想了想，還是道：“事已至此，既然阿爹欣賞他要提拔于他，我們便不要手干預了。”

老侯爺仍不放心，“穩妥起見，還是去信問一問你五叔，別白白讓這孩子了委屈。”

田家的事雖然是老侯爺的祖父輩往事，但他多心中過意不去，一直留意田益想著幫他一把，只是田益十分有出息他也沒有出手的機會。但幫不上忙，也斷不能讓他在朱家軍手里了委屈。

老侯爺說風便是雨，很快就信寫好給朱三，這才略放了心，對朱定北道：“你九叔……之后，你阿爹后方也沒有從前那般穩固了，田益這孩子若是值得培養，且讓你爹多上點心。”

朱定北知道他惜才，自然沒有二話。

戰后數月，大靖也恢復元氣，一派欣榮。連最讓朝廷頭疼的寧州也已經有所起，對于即將為六駙馬的寧州張州牧，朝野上下都是一片贊許。

八月國試前，京中的新鮮事乏善可陳，只除了六公主遠嫁寧州一事。

當日十里紅妝，宮中送嫁的隊伍足足送出京十里才回頭，且公主殿下的車馬嫁妝足足有二十幾車，又有皇帝親派林軍護送，場面十分壯觀也足以讓人相信讓這樁婚事將如開頭這般完滿，為一時談。

六公主離京之后，朱定北多松了一口氣，他可對這個心機十足的人敬謝不敏，一日不嫁他便一日都不安心。

如今可算好了。

也不知是否命運使然，兩世兜兜轉轉，六公主還是逃不開遠嫁寧州的運數，這或多或讓朱定北心里有些不舒服，對朱家人是否能走出命運的掌控產生了一搖。寧衡看他臉，還當他是舍不得那肩而過的姻緣，也跟著悶悶不樂了一陣，好在朱定北很快便調整好心態重新展，這才算解救了一個患得患失的年郎。

金烏易逝，平順地到了八月，國試終于拉開了帷幕。

三日之考策論、經史、國政此三門，在那之后便是殿試取士，定品題名。

朱定北和寧衡將賈家銘送考場，便回轉回府，對于賈家銘的心態他們不擔心，只要不出意外，這一次國試一甲有他一席之地。

參加國試的秀才郎們三日之后才從考場中走出，有些許人是被抬出來的，朱定北和寧衡在場外冷眼旁觀這些人或痛苦或喜悅的神，走馬觀燈一般并未放在心上，直到賈家銘現。

賈家銘同樣疲倦，也有些干裂，對迎上他的兩位摯友卻是會心一笑，自有竹在。

朱定北于是放心下來，攬著他的肩膀走出人群，邊解釋道：“接人的馬車把路堵得行馬難過，咱們抄小路回去，我祖母在陳府給你備了酒菜，你若是得慌，咱們也可在外面先用一些。”

賈家銘忙說：“不妨事，我現在就想著回去洗個熱水澡，再吃一口熱飯，然后倒頭就睡。”

朱定北見他心有余悸的模樣，不由笑起來，“可憐的十一郎，苦了。好在這什麼勞什子國試一輩子就這麼一次，否則誰得了。”

三人走了沒多遠，便聽見人群中出現混，待被疏散之后才知，原來是一個白發老者承不住考場失利而暈厥在地，幾乎斷氣，這才引起一番。人群里不斷有惋惜聲傳出，一些知道的人便將這老者的生平點出，在春闈上便考取了足足四十年，這才得了秀才功名，來京赴國試。

不人念他的執著和心志，朱定北聽罷卻頗有微詞。

但當著賈家銘的面他也不說什麼，反而是賈家銘嘆道：“聽言那老者家中也不算富裕，若是此番名落孫山，家中多年付出便付諸流水了。”

朱定北聞言才表態道：“這世間出路千萬條，也不是只有讀書出仕才算出人頭地。你看他一把年紀家中還有拖累，實在是……何苦想不開呢，你瞧他一把歲數，就算是得了狀元也當不了，給后輩徒留一個虛名，也不見得就能讓他們多好了。”

大靖的能人異士之多數不勝數，尤其是在京，誰也不會因為你家中出了一位老狀元就高看你一分。

賈家銘也道：“師父的手札中就曾提到，科舉當有春闈三科之限，以免浪費彼此時間。只不過，讀書人寒窗十數載，一心執念不容小視，若是奪了科舉念想，恐怕有礙天年。”

這話說的委婉，卻也直中要害。

按朱定北的武人思維看來，讀書人就是死腦筋，眼睛便知盯著科舉出仕這一條登天梯，若是不讓他們撞到頭破流，是不可能讓他們死心的。朝廷若是在春闈便設下參考限制，恐怕有許多考不上的學子會因此自尋短見。

真是又懦弱又可憐。

說話間，幾人拐進了小路，上了馬車回陳府。

賈家銘果然睡得昏天黑地，期間老侯爺還想他過來吃酒，被老夫人阻了，讓他這一覺足足睡了一天兩夜。

朱定北帶著老夫人的補湯上門問的時候，他還有些昏沉，喝了湯才算好些。

“還有九日才張榜，你不妨隨我阿爺出城走走？”

“唔，可是上山？”

朱定北為了迎合外界關于他“弱”的流言，一般很出門，更隨著老侯爺同老友聯絡，倒讓老侯爺覺得寂寞了。

“嗯。”他點頭道，“秦阿爺也在，你只管去爬山，打獵燒烤都隨他們。”

賈家銘聽了也沒拒絕，換了一方便活的常就跟他回鎮北侯府，與老侯爺一道出門去了。

等國試金榜出來后，賈家銘果然名列前茅，陳府門前報喜的人一陣吹鑼打鼓，老夫人厚承了長輩禮，做主給了差厚厚的紅封，府中自然不得一番稀奇。

八月十五中秋后的第二日，殿試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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