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朱定北聽這他們各抒己見,此時才道:“九州的州牧能做的有限,即使裁兵徙兵也會給他們留夠兵力。鮮卑的吏,才是關鍵。”
賈家銘點頭道:“一州州牧、各郡郡守和縣丞吏一個都不能。何況鮮卑徙兵要管束起來也勢必要以郡縣為層級,不僅不會將鮮卑府化零為整,很有可能還會在眼下鮮卑十郡中再細分出**郡縣。只要郡縣在,吏就不可或缺。可是這些人對軍伍不進手,能做的事十分有限。鮮卑對大靖還是個新鮮地方,鮮卑族民還不曾真正歸順我大靖,在這個時候就被鮮卑讓出去,日后鮮卑族民以軍融我大靖,這個功勛他們就沾不上了。”
秦奚搔頭道:“那也不能因為這些人的私心就不辦這件事了?”
賈家銘回應道:“辦,自然要辦。只是不管結果如何,文臣都不會這麼輕易罷手,區別只在于,他們會斗多久,斗到什麼程度。”
從大義上說,鮮卑族的歸順是名垂千古的大事,這本該是文的政績他們不能拱手相讓。再從小利上說,鮮卑府吏數百人后或多或都有牽連,不論是姻親故舊師門還是投效,這些背后的人都不愿意自己在鮮卑府投的心就這樣白費。
還有更重要的也是最切實的一點——鮮卑立軍是軍治的一大壯舉,此事一旦功,軍伍的威勢將在往后至幾年的時間里在文儒頭上,一反現在相對平衡的局面。這是文們都不能接的,就算木已舟也要多為自己爭取。
賈家銘將這三點一一剖析,秦奚和樓家兄弟被他引導著想到更深層面上,不由細思恐極,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樂觀是多麼天真。
“……哎,那這件事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樓安寧嘆息道,他北境從軍的事怎麼眼看著就要因此遙遙無期呢。
秦奚同樣憂心,他能看住阿爺一時威,可他能爭取的時間至多也就這麼一兩年。何況他已經十七歲了,已經從國子學結業,總不能待在家中一事無。
朱定北笑道:“等把匈奴打回他們的狗窩,鮮卑北境比起涼州要太平得多,容得下你們幾個。”
賈家銘也早就想到這一點了,有朱家軍在,有樓家兄弟和秦奚和長生的在,到了鮮卑府他們如魚得水,并不會被現在的局勢攔住腳步。而對于秦奚而言,他更早地在鮮卑府站穩腳跟,到時候鮮卑立軍的政令推行下去,他也會因此水漲船高。
“你們可別杞人憂天。倒是我,若是明年國試后這項政令還定不下來,我要去鮮卑就難了。我都不著急,你們急什麼呢。”
賈家銘用自己的顧慮安他們,倒是讓幾人又多了一分擔心。
朱定北見狀道:“都別忙著憂國憂民了,把你們現在能做的事做好,時機到的時候才能放手一搏。”
說的幾人都笑起來。
樓安寧笑過之后嘆了一口氣,“我們都要遠走高飛,長生,你可怎麼辦呢?”
歡快的氣氛戛然而止,看著朱定北他們后知后覺地生出一分愧疚來。是啊,他們都想著建功立業,都想往大前線跑完他們的男兒志氣。但朱定北——這個本該是軍中鐵將,朱家軍的主卻只能困在京這塊謀詭計的地方,寸步難行。
見他們哭喪著一張臉,朱定北大笑起來:“早就說了我就當一個紈绔子弟,何況你們四個加起來哪有長信侯爺的招牌好使。有他一個在,小爺我在京還不是作威作福,是不是阿衡?”
“嗯。”
寧衡的答復毫不猶豫而堅定。
朱定北撐著寧衡的肩膀看著他們,道:“我也有我必須要做的事。你們都去外邊好好闖,討一個將軍尚書的什麼當當,到時候我和阿衡可就依仗你們嘍。”
幾人心中難過卻又苦笑不得,只好順著他的意大肆吹捧一番,拍著脯保證等他們榮歸故里,肯定不了讓他吃香的喝辣的。
或許世事易變,但這一刻,幾個年人的心靠在一起,未來的預想中都有彼此的影。
是夜,鎮北侯府中朱定北點燈在紙上排兵布陣,水生道:“爺,近日鎖定的朝臣名單請過目。”
朱定北把布兵圖紙丟火盆之中,接過名單,一一看下來,發現還是有那麼兩個讓他始料未及的在他原本鎖定的目標范圍之外的人。朱定北道:“讓兄弟們繼續調查,沒有我的命令不要貿然驚他們。還有,你把這份名單送寧衡一份,告訴他兵部的暗樁由他置。”
自從知道兵部那個素來剛正不阿的右侍郎孫虎奇是寧家的人后,朱定北用起來便不手。
“是。”
水生領命,而后道:“爺,夜深了,您還是早些歇息,別把眼睛熬壞了。”
朱定北笑道:“這就睡了,水生管家。”
水生臉一熱,但這件事上他可不會退步的——自從管家朱三重傷傷愈后,他便有心提拔水生,這些時間水生不僅在暗負責聯絡朱定北手下兵,在明面上也是朱三管家的接班人。
躺回床上,朱定北一時半刻卻也睡不著。
京近八年的生活到底將他一些習改頭換面,從前在戰場上說睡就睡要醒就醒,現在卻再也沒有當時的純粹心境了。
邊境的戰事,海師中的經營,還有急需增補培養的兵,要做的事太多,他的腦子便停不下來。
這場仗還在打,但敵人的運勢已經到頭了。匈奴王一日不回,鮮卑府便占著優勢,給匈奴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也不是不可能。涼州的境則要難一些,但一旦他阿爺把匈奴破出一個要害來,匈奴和羌族的合作打破,涼州的危局也就迎刃而解。寧州又他阿爹在,寧州軍百萬兵力總算發揮其他原本該有的戰力,他阿爹現在還能得出手斬斷盤越撣國為羌族匈奴供應糧草,寧州一戰獲勝指日可待。
就算匈奴和羌族想打拉鋸戰,最多也就打到秋后冬前,一旦斷糧,他們比大靖更耗不起。
唯一讓他頭疼的就是李黨,胡爾朵的死訊把事推了朱定北原本從未設想過的境地,為何葬在大靖國境,到底是何份,這讓朱定北為之心驚更不愿放棄追查。這個死人的份,他直覺或許就是他久尋不到的攻破李黨的契機。
七八糟地想了一堆,聞著枕中的藥香味,朱定北漸漸陷沉睡。
而此時,長信侯府的主院中卻燃起燭火。
暗衛首領得到名單后不敢耽擱送到了寧衡手中,寧衡披起,待看完名單后,眉頭便皺了起來。
暗衛首領知道這是因為什麼,他也因同樣的理由而到不安:“家主,趙智靜此人如何置,請您示下。”
趙智靜,這個名字不是朱定北關注的重點,甚至只是這份名單中一個不起眼的小嘍啰,雖然他的職位已是兵部五品司丞,但比起位列三品主司的陳守義,就顯得無足輕重。他讓寧衡理兵部的事,單純只是想借用孫虎奇的便利,并沒有多想,更不會料到他不看重的小角卻在寧家掀起軒然大波。
原因無他,因為趙智靜與孫虎奇一樣,都是寧家培養的人。
寧家和皇室一樣,每年都會有一筆重資用于培養寒門子弟而后將可用之人提拔起來。不同的是,皇室培養的是效忠自己的天子門生,而寧家則是開設義堂養孤兒,對他們悉心教導,同時對他們灌輸忠君國匡扶天下為國為民的思想,這是寧家先祖昭太后開始設立的義堂,曾在留給寧家的訓中實言告知的目的:洗腦。
比教化更深一層地培養出維持大靖正軌的中流砥柱。
只有數如孫虎奇這樣的走上高位的人他們才會表明寧家的份,讓他們知道自己在寧家的羽翼之下,也必須遵從寧家的規矩守住為的底線和本分。
趙智靜顯然還沒有這個分量,但并不表示寧家有一刻不將他當自己人看待。
從寧家義堂走出去的人,由寧家培養,也為寧家監督。
而他們彼此之間,除非從一個義堂中相互共勉扶持地走出來,相互之間并不認識。寧家不會給他們提供升發財的便利,這些人后來作犯科的不是沒有,但絕對不會叛國——至在趙智靜被列這份名單之前,寧家人一直這樣堅信著。
因此才會如此震驚,這是寧家第一個洗腦失敗的人,而他們不敢確定他會是最后一個。
趙智靜走到今天這一步除了寧家給他讀書習字的機會之外,全靠他自己爭氣,可見頭腦膽識一個不缺。但他卻已經心不正,連自己的國家都可以背叛,這樣的人,還能對他有何期待?又談何救贖?
寧衡把名單在手心,半晌才道:“讓天機堂核審義堂子,趙智靜帶回寧家,掰開他的,讓他盡一下最后的本分。”
寧家人,不管是否冠著寧這個姓氏,都決不允許他們為叛國賊。
這是昭太后的訓,也是寧家的最低的底線。
之,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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