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貞元二十二年,二月二十五,夜。
書房中,燈火通明。
吏部和軍機為了補缺各地的地方與監軍將領,一整個月幾乎都沒有送過一口氣。
當然,這其中最辛苦且難以睡的反而是讓他們心驚膽戰的喜怒無常的貞元皇帝。這一日,又理政務到深夜,貞元皇帝盯著軍機遞呈上來的邊防調安排和將士補缺的名錄,很長時間一不,東升太監在旁邊看著害怕,等不到他回過神來才不得不低聲喚醒他:“陛下。”
貞元皇帝眼神一閃,僵直的雙手放下奏折,朝他看過來。
東升太監把頭埋得低低的,躬問道:“時間很晚了,該休息了。”
貞元皇帝自言自語道:“為何會如此,是巧合嗎……”
“陛下?”東升太監見他神思遠走,憂心道:“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近來事紛雜,卻非一時半刻就能解決的,還請陛下緩一緩,切莫難為自己,保重龍要啊陛下。”
貞元皇帝無意義地笑了一聲,而后起道:“明日早朝后召葉慎仁和朱承元到軍機見朕。”
原以為他已經考慮得面面俱到,但這份補缺名單上來后他才發現被他忽略的一個重大的問題:被裁決的軍將各方勢力的均衡被打破了。
他當時恨不得將那些欺君罔上的軍將一網打盡,但也知道這不可行,因此與董相商議之后才默認了按律置的結果。不姑息任何一個人,但也不傷了元氣,這既能達到他想要的效果,也為之后軍制改革鋪開一條平順的路。
但現在,一個讓他頭疼的問題出現了。
朱家罰革職的人幾乎九牛一,而余下李家,王家等幾家人在這一場中幾乎折損了大半族中子弟。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軍中一家獨大。
從前他便有心培植寒門武將與朱家抗衡,但在朝局上爭斗了這麼些年,他分不出心力來栽培得力的人,因此只能借將門侯勛來制衡。比如李家,就是他十分看好的一家,雖然不指他們能頂下朱家軍的位置,但至讓朱家軍不能生出狼子野心來。
沒想到,這一次,李家中有一大批年輕軍士因過革職或流放,甚至獲斬刑的就有五人。
李家后繼無人,還能拿什麼和朱家軍打擂臺?
東升太監猜不到他心中煩憂,但見他總算肯安歇心里松了一口氣,上應著,又忙吩咐人伺候皇帝陛下安寢。
老侯爺一大早就接到宮里的旨意,吃了一半的早膳也擱置了,他問朱定北:“乖孫兒你說,皇帝老兒老子去是為著什麼?”
朱定北也無法確定,只說:“現在軍中能與您說的無非兩件事,補缺,換防。這些事您心里都有數,屆時隨機應變即可。但若是因為別的事,您大可裝傻,這個節骨眼兒陛下不會為難您的。”
老侯爺一想也是,嘀咕了一句不讓人安生了,就趕忙收拾了一番換上朝服往宮里去了。
當日午時,春闈試的廩生榜張,幾人在國子學里苦等結果,都無心聽講。
秦奚很是不安,趁著夫子背著手走過之后探手了坐在前頭朱定北,小聲道:“長生,你說十一考得結果怎麼樣?”
朱定北倒是不擔心,雖則他自己的學問做的不好,但對于賈家銘的實力從不懷疑,至這第一場生試是不可能名落孫山的,因此安地拍了拍他的腦袋:“不是說好今晚一同慶賀麼,再等一個時辰便是。”
秦奚不高興地朝外張:“這些沒用的東西,早吩咐了打聽到消息就過來傳個準信,一個個都跑到哪里躲懶——”
啪的一聲,教執打在秦奚的桌子上,秦奚冷不防險些嚇得跳起來,抬頭見夫子目不善地看著自己,頓時老實下來。
夫子也懶得教訓他,警告地咳了一聲,繼續說教。
樓安寧在一旁低頭直笑,捧著書的手抖了又抖。
總算挨到了下學,秦奚往外跑,沒見到自家小廝反而打眼就看到學堂外站著的賈家銘,頓時驚喜地喊他:“十一!”
沒等他說什麼,就被樓安寧開了,抓住賈家銘的手急問:“是第幾名?怎麼樣呢?”
賈家銘面紅紅,抿著卻也沒止住不斷上揚的角,他極這般喜形于,朱定北看見心里便有底了,果然聽賈家銘說道:“忝為生首元。”
“真的?!”
“太好了!”
秦奚和樓安寧異口同聲,一左一右抓著賈家銘,一口一個“十一你太厲害了!”“我就知道你能做到的!”地鉆進賈家銘耳朵里,惹得他臉上泛起鮮活的熱意。
樓安康松了一口氣,笑道:“恭喜你,十一。”
寧衡也道了聲恭喜。
朱定北看他們肆意地高興了一會兒,才走上前道:“走,咱們給首元先生慶祝去,預祝下一場一舉奪魁。”
幾人一路向北,直往熱鬧的花街而去。
這一段河畔日落時分便點了彩燈,夜幕降臨之際反而開始活泛起來。今日花街還有一場臨河舞演,他們定的酒樓正對著舞演,一邊吃飯,一邊聽曲兒觀舞,更沒有再的了。
酒菜上桌的時候,樓下便傳來一陣激越的琴鼓聲。
樓安寧把筷子一丟,趕忙起趴在圍欄上去看,不一會兒又退了回來,“舞娘還沒上場呢。”
樓安康嘆息道:“你和秦奚挑的地方,也不問十一可想來,現下還只管自己熱鬧,要我怎麼說你才好。”
樓安寧甜甜一笑,連連給賈家銘夾了幾道好菜,挨著他道:“十一最寬宏大量啦,肯定不會和兄長我計較的。”
樓安康撲哧一笑,秦奚大:“就你還想當十一的兄長,做夢。”
“我不僅是十一的兄長,還是你的兄長!別忘了,我可比大半歲!”樓安寧斤斤計較道。
秦奚翻了一個白眼,“誰稀罕。”
年紀最小的朱定北出聲道:“應該開舞了,你們還要爭?”
食桌就擺在廂房的臺上,兩邊立著擋風屏風,坐著也能觀賞舞蹈。偏樓安寧和秦奚都不是能坐得住的,聽朱定北的話便先后起站到欄桿前著脖子看,也不管是否擋了他人的視線,惹得對花街舞演也十分好奇的樓安康只能隨他們起去看。
朱定北向來對歌舞人無,下面一聲聲的好聲也引不起他的興致,仍舊坐著吃食,時不時與賈家銘說上兩句。寧衡也坐在一旁,他吃得不多,很快就停了筷子,專心給朱定北布菜,在他吃了幾塊魚之后便攔著讓他吃好克化的菜品。
正說道:“十一,下月初八我們仍舊去送你,你這幾日在家中好生溫習,我們也不去打攪你,若是有什麼事,你只管派人同我們傳話。”就聽樓安寧和秦奚夸張地低呼出聲,回頭道:“快來看,是胡!”
胡人朱定北是看得不想看了,只覺他們大驚小怪,無奈樓安寧和秦奚跑回來將他與賈家銘一人一個拖到欄桿前,指著臨河橋上舞讓他們看。
賈家銘一見之下臉就紅了一片,下意識地往后退。
秦奚攔住他,“別走,且看怎麼跳嘛。”
只見那著暴的胡雙手高抬在頭頂做了個蓮花手勢,著的腳輕點著鋪著紅紗的橋臺,開始扭腰舞。那腰如靈蛇,大膽狂放,舞更生了一張艷麗妖冶的容,得不可方。而上的金鏈子隨著舞步起落,將半遮半掩的雙和腰肢完全□□出來,像時開時合的花,驚艷人。
小年都到了初識男懷的年紀,見到如此場面自然都了極大的沖擊,卻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去看。
原本還時不時點評幾句的樓安寧閉了,睜大眼睛直看到那胡退場,才找回呼吸,相互看了兩眼,臉熱地開始害起來。
朱定北哈哈大笑,“哎喲,這是怎麼了,臉紅這樣,莫非還同房了不?沒出息的。”
樓安寧不服氣道:“我們第一次看當然有些不習慣嘛,長生在北地難道經常看?”
朱定北不屑地嘖了一聲,“這算得什麼。那胡的生的瘦的,除了前那兩團子,其他地方全是骨頭,上去肯定不舒服,往后挑媳婦記得挑些長的。”
幾人:“……”
寧衡:“道聽途說?”
他語氣里夾著濃濃的懷疑和不確定,要不是朱定北年紀擺在那兒,他真要以為對方經驗富了。
朱定北推著寧衡坐回去,不屑道:“跟你們這些沒的小子沒甚好說的。”
秦奚和樓安寧都沒有從之前的胡舞中回過神來,之后的舞蹈再好看也難免分心,再看了一會兒就乖乖落座了。
他們沒有朱定北這般“口無遮攔”,有心想同伙伴們說說剛才那胡和舞蹈但都開不了口,害地顧左右而言他,不過一會兒,在外頭伺候的小二進來請示道:“賈八爺在門外有請。”
賈家銘聽到是自家兄長有些詫異,而后看向朱定北,雖然他年紀最小,但在不管事的寧衡之下確實是他份最高。
朱定北道:“請他進來。”
他們幾個孩子玩得開,并不想去湊賈八他們的熱鬧。
賈家惠進來后見到寧衡他們出一點了然的神,行禮道:“不知長信侯爺在此,失禮打擾了。”
寧衡免了他的禮,賈家銘起道:“阿兄。”
賈家惠笑道:“聽說你在這里還想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認識,現下看來是我唐突了。”
“謝阿兄著想,請代我向幾位兄長賠罪。”
賈家銘語氣中溫和卻也同樣疏離。
賈家惠笑道:“能親口恭喜阿弟也算不虛此行,這次考得非常好,阿兄以你為榮,若是有什麼需要阿兄幫忙的盡管與我說。”
他這般說著也不久留,臨走前還不忘說:“父親有意讓你回家休息兩日再溫書,張姨娘也很是想念你。”
今天賈家銘的好消息傳來,賈家銘在家里與父母一同得了這個好消息,沒待多一會兒便到陳府拜謝恩師了,而后又到國子學尋友,到底是冷落了賈府。
賈家銘明白這才是他來這里見面的主要原因,定也是他父親的意思,自然不敢推辭。
朱定北和樓安康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他得了試首元,他和他生母在賈家的境總算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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