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朱定北前世只見過這位秦姑姑一面。
那時候他已是朱家軍帥,也晉為中郎將,隨周不古大將軍回朝述職。
著鎧甲的將軍氣勢凜然,眉宇英武,嚴肅而沉靜,讓人一見便不敢因兒份小覷他。
但他聽說過太多關于這位姑姑的趣聞了。
比如,生的扶風弱柳可人,那纖纖細手卻是天生力大如牛,別說扛大刀,就是扛鼎都不在話下。
又比如,雖生像男兒般疏朗,但不軍中那些腰壯膀的大老爺們,偏那斯文白小生。
否則,那平州州牧初見時還窩囊地被海盜劫持,哪里那麼容易虜獲將軍的心?還不正是因為他那白皙俊雅,單薄文弱的皮相麼。
可他忘了,在京養了一遭,他這狂的邋遢大漢,正了秦滅胡最好的那一口草。
落到手里,這不稀罕地一層皮,今日是在劫難逃了。
不等一旁皺眉的寧衡出手,朱定北猛地扣住的腕脈關節,狠狠一擰,在失力的一瞬一腳踩著的肩膀,翻了一個跟斗,穩穩地落在了幾步遠。
“咦。”
秦滅胡奇了聲,“好小子,陪姑姑耍一耍。”
話音未落,也不知是如何作的便輕飄飄落在了朱定北面前,出手直扣他肩關。
朱定北如今力量武功不及,但武功底子和作戰經驗都在,自然不會讓如此輕易就得手。
他也不是一味躲閃,側避開,突然繞到秦滅胡后,一腳踹向的膝窩。秦滅胡回反擊,卻不料朱定北如泥鰍。
說他像個娘們似得只會逃也不盡然,相反,他每一招反擊都攻在的要害之,快準狠程度不在之下。
兩人越打越快,圍觀之人看得聚會神,就連那兩個搭搭的孩子也揪著秦奚的襟,被膠著張的對局所染,小手越抓越用力,不時發出低呼聲。
如此你來我往,打了一炷香時間竟還沒分出勝負。
對打不比跑跳箭,與秦滅胡這樣的高手過招,只這一炷香的時間,朱定北的氣息便跟不上了。
他是個極有自知之明的人,當機立斷,一個后跳從局中,在秦滅胡窮追不舍時大聲認輸:“姑姑!停,我輸了!”
秦滅胡收招,看他雖是滿頭熱汗,但臉如常,只是氣息有點,不由朗聲大笑起來。
拍了拍朱定北的肩膀,贊許道:“不愧是振梁阿兄的兒子,哈哈,雖然不知道怎麼長這娃娃模樣,但手比我家小子可要好太多了。”
朱定北忍著肩膀上的疼痛,保持微笑:
“多謝姑姑夸獎。”
“哈哈,好孩子,我喜歡!”
不等秦滅胡有什麼表示,便聽見一聲重重的咳嗽聲,看過去,果然是的夫婿,平州州牧滕慧下朝回來了。
秦滅胡也不管他咳嗽個什麼勁,拉著朱定北介紹給他:“這是朱家的孩子,高家姐姐的兒子,也是你我的侄子。”
滕慧詫異。
他原本見這孩子生的白,有著年人還沒長開的清秀,還以為是自家夫人劣發作瞧上人家孩子的“姿”呢。沒曾想,長得這麼好看的孩子,竟然是朱家的娃。
他不由想到了這孩子的父親朱振梁。
若是……那家伙也長在京而不是在塞外風吹雨淋騎馬作戰是不是也……
他心里沒有來一陣慶幸,又清了清嗓子,對朱定北笑道:“原來是長生侄兒,你都長這麼大了。你這小名還是你秦姑姑定下的呢,聽說你這次隨老元帥回京,說什麼也要跟著回來見你一面。”
說著又道妻子道:“不是給長生帶了見面禮嗎?既然在府里見到,便給長生帶回去。”
秦滅胡這才想起這一遭來,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秦奚幾人都驚訝。
秦奚更是湊上前來:“姑父說長生的小名是姑姑取的?”
他還不知道,朱定北和姑姑有這樣的緣分在。
滕慧頷首,“你姑姑和朱夫人相識多年,這些年天各一方也有書信往來。當時長生出生的時候,們便通了消息。你姑姑聽說長生生下來瘦瘦小小的,擔心他有不足之癥,便在信中說要給他取一個小名長生,著著孩子也就康健長大了。果然,現在已經了大孩子。”
秦滅胡和朱家夫子淵源匪淺,到平州不久,朱振梁與高娘子婚。
晚了兩年家,但因高娘子長年不孕,子嗣上反而讓與滕慧走在了前頭。后來高娘子有了孕,秦滅胡便傳授了很多經驗,對這個從未見過面的侄子也有著天然的親厚。
朱定北聽阿娘說起過。
原本按照民間的規矩,小孩兒不好長輩就會取一個賤名讓孩子好養活。
朱家人和秦滅胡都是戰場上的將士,對于那些民間風俗牛鬼蛇神并無敬畏。他們對小輩最奢侈的愿便是盼他們平安長壽,便由他阿娘做主定了這個小名。
秦滅胡這一走,好半日才回來。
原來他們夫婦只準備了秦家小輩和朱定北的見面禮,但秦奚今日帶回的孩子們都十分討喜歡,自然不能讓他們空手而回。
秦滅胡雖說當了州牧夫人這些年,但府里的庶務卻從沒打理過,在軍營的時間遠遠多過于在州牧府的時間。因此對這些實在不拿手,又不好意識求助母親和姑嫂,琢磨許久都沒想出折來。
實在不知道京這些娃娃喜歡什麼。
的長子深知母親能耐,便找了個借口告辭,若不是他幫忙,這時候秦滅胡還不見得能回來呢。
幾個孩子本來是沖著秦姑姑來的,沒想倒是和這位平州州牧相談甚歡。
這是個十分平易近人容易得小輩歡心的長輩,幽默風趣且見多識廣,同他說話一點也不覺得無趣。
在秦府用過午膳,幾人帶著見面禮,歡歡喜喜地離開了主人家。
六人都上了寧衡的馬車,他雖然低調但禮制如此,出行所用馬車以長信侯爺標準,雖只用了兩驅馬車,但里十分寬敞。
賈家銘家就在秦府對面,不過秦奚午后還要去陳府看外祖,賈家銘與他一同去便與朱定北同路。寧衡不嫌麻煩執意要送朱定北回去,他二人便蹭了車架,明日反正是從陳府出發去學府,正好與朱定北一路。
他們四人扎堆,樓家兄弟不甘寂寞,便也上了車。
說起今日所見所聞,除了寧衡都是上不停的。
樓安寧顯然十分喜歡今日這位秦姑姑,英姿煞爽與他之前所見過的子全不一樣。“我看秦姑姑十分可親,只是有些孩子氣罷了,哪里像你說的。若不是我今日見到,還真要相信你的滿口胡言,以為秦姑姑是比母老虎還可怕的牛鬼蛇神呢。”
他對喜歡的人都十分維護,此時便對秦奚投去一個白眼。
秦奚冷笑:“你們不過是沾了長生的,要是換做別個,今日……”
他瞄了眼樓安寧兄弟和賈家銘,別有深意道:“你們幾個那張臉,肯定逃不了的魔爪。”
賈家銘想到什麼,看了眼朱定北。幾個孩子已經有默契了,此時做這個作的不僅是他一人,只是他依然做得比較晦罷了。樓家兄弟則是明目張膽,樓安寧更是大:“好你個秦奚!明知道……竟然還欺瞞我們,想把我們推火坑!”
他說著便惡狠狠地撲向秦奚要揍他,馬車上坐了六人能施展的空間幾乎沒多,兩人一鬧便殃及池魚。
坐在秦奚另一手邊的賈家銘第一個遭了秧,被他們兩個不輕不重的小年在底下,一下子就臉紅氣,怎麼推都推不開這兩座大山。
樓安康趕忙把胞弟扯開,見朱定北將賈家銘拉出來,拍著背被順氣,便專心教訓起行為不當的樓安寧。
樓安寧吐了吐舌頭,一點沒懼意,反而對賈家銘道:“秦奚就是個掃把星,往后你見他犯渾可得躲遠點,免得被他連累。”
“樓二,你說誰呢,看小爺我——”
眼看著又要鬧,寧衡把厚厚的醫書一放,目不轉睛地看向他們。
兩人訕訕一笑,乖乖住了手。
秦奚繼續之前的話說:“我姑姑看人只分兩種,長相順眼和長相不順眼的。不順眼的就揍,順眼的更慘,若不是有我姑父舍就義,這天底下的斯文人誰還敢在面前湊啊。”
“噗,你長得丑也就只能詆毀你姑姑了,我看呀,你是還沒被揍怕。”
樓安寧一句話惹得賈家銘都笑起來,車廂里一片笑聲傳出。
又鬧一陣,便到了樓府。
樓家兄弟下車,了樓安寧嘰嘰喳喳,便剩秦奚抓著朱定北說笑,一路上倒也不冷清。
秦奚唉聲嘆氣:“姑姑今次可能要在京待兩個月,我今年可是慘了,每日要與表兄上早課晚課,肯定要被姑姑打一層皮。”
“你一個大老爺們連流之輩都打不過,我都替你丟人。”
“你就打得過?”
秦奚哼了一聲,心里知道自己若是有朱定北一般能耐,肯定不至于被姑姑收拾得毫無還手之力。朱定北平時不聲不響的,也不出風頭,他們也還是今天才知道,除了騎,外家功夫朱定北也十分厲害。
賈家銘出聲道:“州牧述職不是差不多都會在一個月之趕回州府辦公麼?秦姑姑這一次不和你姑父一道回平州?”
秦奚搖了搖頭,“我不是很清楚,是姑父有事,說是要朝廷批示什麼奏折,要好些時候。”
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就此作罷,秦奚便說起他姑姑的傳奇事跡來。
反反復復其實不過幾件事,秦奚這些年不知對別人說起過多次,但一點也不覺得厭煩,反而津津有味。
過了鎮北侯府,寧衡和朱定北先送秦奚二人到陳府再折返。
只剩兩人,寧衡便勤快地收拾了作一團的小榻,讓朱定北坐的舒服,又換了果點。
見朱定北凝神思忖,寧衡輕聲打斷他:“你在想滕州牧的折子?”
“嗯。”
朱定北不奇怪他問起這個,他確實在想此事。
“你知道是為何事?”
這種事長信侯爺肯定提前得到過消息,但他依然一副十分有興趣的模樣問朱定北,狀似請教。
雖然他表依然沒什麼變化,但對于一個不會聊天卻虛心觀察自己的伙伴,從樓安寧秦奚甚至是秦奚樓安康上暗自學習說話的技巧,能夠知道提問給別人說話的機會而不冷場,已經是很不容易的改善了。
朱定北也不拆穿他,有問有答:
“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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