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玖音的失態，在方善的預料之中。

回過神來，忙出雙手，找到了電話線，然後沿著電話線去拿聽筒。握住了聽筒，喬玖音趕將聽筒放到耳邊，噎的哭音，傳進方善的耳朵裡。

方善隔著玻璃門凝視著喬玖音，神看著特別平靜。至於他心裡是否真的平靜，這是誰都不知道的事。

喬玖音越哭越傷心，但又對方善這孩子心懷愧疚，哭都不敢大聲。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在這個孩子麵前哭。但陡然聽到孩子的聲音，喬玖音心中悲愴，實在是忍不住。

用牙齒咬著自己的，淚流不止，腰都直不起來。

喬玖音這一哭，就有些停不下來。

方善終於開口了。「會見時間隻有半個鐘頭，這三十分鐘，你是打算讓我聽你哭個夠麼？」方善語氣冷漠，倒沒有不耐煩。

哪怕麵前這個人再怎樣作惡多端，到底還是方善的生母。

自能記事後，這還是方善第一次見到喬玖音。

家裡也是有喬玖音年輕時候的照片，方善閑來無事，也曾翻看開過。相簿裡的人，在風華正茂的年紀，滿臉膠原蛋白，五緻，加之穿著時尚，比電視上那些明星都還要耀眼奪目。

剛坐在會見室，在等待喬玖音來的這段時間裡，方善也在腦海裡幻想過、勾勒過喬玖音如今的模樣。

在他的想象中，喬玖音自然也是會老的，就算不是優雅地老去，也應該是從容的。可當真見到喬玖音的那一瞬間，方善心裡卻到了震撼和無措。

麵前這個麵目蒼老到像是六十老嫗的人，當真是他那個才四十多歲的母親嗎？

若說原本方善心中對喬玖音的憎恨有一百分，那現在，大概也隻有六十分了。這個人，無時無刻不在為曾經犯下的罪孽贖罪。

他對，也產生了一些憐憫。

聽到方善這話，喬玖音努力想要控製住自己的緒。

深深地噎一聲，打了個嗝。喬玖音拍拍口，才說，「對不起，對不起善善。」好不容易等到方善來見自己，得好好把握機會，多跟他說會兒話纔好。

喬玖音憋住想要哭訴的心酸，這纔跟方善說，「我聽你舅舅說，你已經高考了，績很不錯。」每次從喬森口中聽到有關方善的事，喬玖音聽得都特別地仔細，生怕自己錯了任何一個跟方善有關的字。

獄這麼多年，那孩子也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訊息，卻沒有來看過自己一麵，喬玖音便知道這孩子心裡恨自己。恨當年太很絕，為了私慾故意從樓梯上摔下去，害他們兄弟倆早產。更讓他寒心的是自己主拋棄另一個孩子的做法…

方善不來看自己，喬玖音是能理解的。

理解歸理解，但喬玖音還是十分地想念方善。剛才陡然聽到方善的聲音，毫無準備的喬玖音，才會出那樣驚慌地反應。

方善嗯了一聲，見喬玖音豎著耳朵，明顯是想聽到更多的資訊，他頓了頓，又說，「考了市裡第二名。」

「善善真厲害，還是個榜眼呢。」

方善聽喊自己善善，目變得深邃起來。

方善不說話，喬玖音又看不見，知道方善就坐在自己的對麵。喬玖音心裡張又激，多年不見自己的孩子，突然見麵，該說什麼纔好？

兩個人都是一陣無言。

監獄警察在一旁守著，見他們都不說話，便說了句，「隻有二十分鐘了。」

聽到這個時間數字，喬玖音子微僵。

隻能跟自己的孩子相二十分鐘，不捨得讓時間就這樣浪費下去。

於是便說就找話跟方善聊。喬玖音說，「我在裡麵，過得還好。這麼多年了，眼睛也適應了。也沒怎麼生過大病，獄友們都很好相，同宿舍的舍友也對我很關照…」

喬玖音絮絮叨叨地講了許多在裡麵的事，全都是報喜不報憂。

方善聽著，偶爾附和一聲。

喬玖音講了好幾分鐘，才停了下來。微微笑了下，才問，「善善你呢？」

「我麼？」

方善說，「對我很好，俞安叔叔也對我很好，的朋友也沒有不走正路的。我決心要當個好人，堅決不能走你跟我爸的後塵…」

聽到後麵這話，喬玖音滿麵愧疚，「善善，對不起。」

方善看了一眼，沒有原諒，而是問一句，「現在說對不起，當初為什麼就不肯心一些呢？」

喬玖音愣了愣，接著就用手撐住額頭，啜泣不停。

「對不起善善。」喬玖音除了說對不起，都不知道還能說什麼。這些年，每次想起那時候瘋狂的自己，喬玖音都像扇自己幾個掌。

怎麼就能那麼心狠呢！

為了趕走胡瑤那個人，竟然狠心到拿自己的孩子去做算計！

方善苦笑了一聲，「你的對不起，我不接。」一聲對不起，就能彌補當年犯的罪嗎？

他跟阿冥分開多年，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卻從不才能見麵。他還好，他吃得好喝得好，過的也是錦玉食的好生活。可阿冥就不一樣了，若不是有那個婆婆搭救，阿冥早就死了。

母親一句對不起，能抵得上一條命嗎！

「對不起…」喬玖音淚如雨下，彎著腰，哭得軀都在抖。

方善心裡有恨，卻又不忍心去看喬玖音哭泣的樣子。他偏著頭，盯著會見室的地板，鼻子也有些酸。

了眼睛，方善看了下腕錶，距離會見時間結束，隻剩下五分鐘了。方善吸了口氣，他抬頭了眼喬玖音，才說，「我來，是要個訊息告訴你。」

「什麼？」喬玖音的眼珠當年被喬玖笙給瞎了，總是閉著眼睛，害怕讓人看見了自己那雙醜陋的眼睛。聽到這話，眼睛像是閉得更了一些，兩隻耳朵微微了，一副認真凝聽的樣子。

方善的嚨，上下地滾了滾。

他的右手著自己的左手手腕，他說，「我找到他了。」

喬玖音一愣。

「誰？」

哪個他？

方善說，「那個被你在產房裡拋棄，又被盜了的孩子，你的另一個兒子，我的弟弟…」方善說這句話的時候，視線一直放在喬玖音的臉上，沒有錯過臉上任何一細微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