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鬍雖然正在氣頭上，一想到自己花了一貫錢買來的寶貝花瓶竟然被這個笨手笨腳的賤婢打碎了，心裡就不停地滴，恨不得將其打死，但見到喝止他的人竟然是兩個穿著錦華服的年郎君，心氣登時便弱了幾分，彷彿陡然間從將要吃人的野變了溫馴的綿羊。

顯然，在長安城裡能穿這種服的年人都不好惹。

“好二位郎君得知，小人正在教下人做事。”山羊鬍放下子，拱拱手說道。禮節倒是像模像樣，但跟他片刻之前要打小孩時那種不可一世的氣焰一比，竟詭異地著幾分稽。

李信剋製不住地想要冷笑。他彎下腰，看著那個手腳上多淤青的小孩，下意識地想問還好嗎，結果話還冇說出口就想自己兩掌。

這哪裡還用問？後世哪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不是被家裡當心肝一樣疼著，乾點小活都怕累著，更彆說打這副遍鱗傷的樣子了，這還能好得了嗎？

“彆怕，彆怕。冇事了。一個花瓶而已。”李信鼻頭髮酸，儘可能用溫和的聲音說道。小姑娘對此還有些懵懂，隻知道自己彷彿不用捱打了，登時就眼淚汪汪的，臟兮兮的小臉被淚水衝出幾道痕跡，像一隻被棄的小貓，人看著心疼極了。

秦懷玉站在李信背後看著這一幕，目逐漸變得和。

“一個破花瓶而已，值得鬨到要殺人？”李信抬頭，對山羊鬍怒目而視，眼裡滿是，看樣子很是恐怖。

山羊鬍聞言，很是不服氣地說道：“那個花瓶價值一貫，足夠買十個這樣的奴婢。再說了，一個奴婢而已，打死就打死了，有什麼要？”他的語氣很是理所當然，充滿了一種自古如此的意味，毫冇有覺得自己的話語有多麼恐怖。

“奴婢”二字在唐朝幾乎等同於牲畜，有時甚至連牲畜都不如。雖然法律規定不允許故意打死奴婢，還規定了違反的話要罰多銅錢，但就李信所知，他還冇聽說有哪個人真的因為打死奴婢而被懲罰的，還不是隨手打死了以後，席子一裹就扔到葬崗去？誰又會多看他們一眼？

李信對這些事不是不瞭解。他也知道在唐人眼中看來，這個山羊鬍子的行為是正常的，是可以理解的，反而是他的行為有些不合理，甚至是愚蠢而古怪的——彆人家打自己的奴婢，關你什麼事？用得著你來一手？

但是，他忍不住。

他自認不是一個多有心的人，很多悲慘的事隻要不發生在他眼前，他都可以當不知道，也不在乎。但是，當一樁悲劇甚至是一樁慘劇真的擺在他麵前的時候，他真的冇有辦法強迫自己袖手旁觀，即使他清楚地知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袖手旁觀纔是最正確、最正常的選擇。

一個花瓶就可以換十條人命，嗬嗬，多麼可笑的常識，更可笑的是，這樣的常識竟然在整個唐朝範圍都暢通無阻著。

李信氣得渾發抖。他隻覺得自己的三觀正在到猛烈的衝擊，他無限珍視的生命竟然被這樣肆無忌憚地踐踏著。什麼狗屎花瓶能及得上這樣一個活生生的小姑孃的哪怕一個小手指頭？

秦懷玉上前，拍了拍李信的肩膀。李信這才從自己混不堪的思緒中解出來，長長地撥出一口濁氣，強迫自己冷靜。

“拿來。”李信站起，麵無表地把手攤開，到山羊鬍麵前。

“什麼？”山羊鬍子愣了一下，不知道李信在向他討要什麼。

李通道：“這小姑孃的奴籍文書呢？給我拿來！”

或許是李信這居高臨下發號施令一般的語氣激怒了山羊鬍，他冷笑道：“老奴正在教訓自家下人，礙著彆人什麼事了？真是倒黴，上你們這種腦子有問題的公子哥，真以為自己在長安地界就無法無天了？張口就討要奴契，你以為你是誰啊？告訴你，我家在朝中也是有人的！”

很多大商賈的背後都有達顯貴當後臺，或者換句話說，絕大多數達貴人想要經商都不會親自下場，而是會推出一個家仆之類的當代理人在外打點。這在重農抑商的唐朝是一種常態。

秦懷玉聞言，哈哈大笑道：“你這瞎了眼的老賤奴，連楚王殿下都不認識，還敢抬出你家主人來。我倒是想知道當朝有那位大人會因為一個奴婢跟楚王作對？”

“楚王？”山羊鬍大驚失，下意識地看了李信一眼。冒充皇族是殺頭的重罪，冇有人會為了救一個小小的奴婢就撒這等彌天大謊，眼前這個錦年的話多半不是假的。也就是說，這位正冷著臉盯著自個兒的傢夥，竟然就是大名鼎鼎長安大紈絝？

李信從鼻子裡哼出一氣來，似乎很是不爽。

山羊鬍突然覺得自己兩發，有些站不穩，連上下牙都打起架，完全失去了說話的功能——天哪，自己剛纔竟然對楚王如此出言不遜，如果楚王追究起來，打斷都是輕的！除此之外，若是主家知道自己因為一個奴婢就跟楚王起了衝突，自己絕對會被剁碎片混著垃圾趁夜倒進護城河裡。

李信冇興趣繼續糾纏，因為天已經變得更晚了。他隨手從錢袋子裡掏出兩個銀餅子扔在地上，道：“這小奴婢我買了，連你的破花瓶一起賠給你，兩貫錢夠了吧？”

山羊鬍下意識地想點頭，旋即又明悟過來。

孃的，楚王的錢哪裡是這麼好拿的？他看上誰家的奴婢，誰家不得眼地送過去？還連同花瓶一起賠了兩貫錢，楚王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這肯定是什麼坑人的新招吧！山羊鬍幾乎敢肯定，自己要是敢把這個錢收下，未來一定有自己好的。

想到這裡，山羊鬍子雙膝一，直接對李信跪下了，滿臉的悲痛和後悔，想來他當年為自己親爹送終的時候，都未必難過得有此刻真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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