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蔡邕和劉範約定的日期了,劉範要在這一天去蔡邕家參加一個詩會。蔡邕家的詩會,就是雒詩會。蔡邕在東漢文壇上舉足輕重,以詩賦、通史以及自創的飛白見於經傳,全大漢的文人莫不心嚮往之。
蔡邕格開朗,好結文人墨客,以增文,特別是黨人錮之後,蔡邕還常常接濟十常侍殘忍迫害的士人。因此,全國的士人都把蔡邕捧上神壇,簡直是奉為神明。為此,蔡邕特地在自己府中開設詩會,每年一次,全看他的興趣何時復起,以此來約定時間,蔡邕隻需稍稍放出訊息,便自有士人們蜂擁而至。今年,蔡邕特意在劉範於前獻言獻詩之後來雒詩會,引起眾人廣泛關注,天下的士人們都想看看,那個勾起他們的偶像的蔡邕的興趣的、未曾加冠就位上列侯之階、出任鎮一方國土的鎮北將軍的人是個什麼樣的才子,又會給他們帶來什麼樣的意外之喜。
劉範在黃府中聽到了一風聲,知道士人們對他很興趣,心高興不已。不過是李白大大的一首詩而已,就能讓在東漢文壇上呼風喚雨的蔡邕為之矚目,如果照這樣推算,那劉範記得的東漢以後的詩詞歌賦,豈不是他利用來出名的法寶了?劉範便絞盡腦地回憶在後世學的詩詞歌賦,幸好他是文科生,記得很多首影響力巨大的詩詞歌賦,這就是學文科的好。劉範覺這樣就夠了。
於是,劉範一大早便帶上典韋、田和賈詡三人前往蔡府,這次他穿的是勁服而非儒服,目的就在於他要在這相當於是東漢的「諾貝爾文學獎頒獎盛典」上一鳴驚人。越往蔡邕方向走,街道上來來往往的儒生文士就越來越多,劉範舉目四,目之所及都是士人們方方正正、整整齊齊、素白的峨冠,十分賞心悅目,彷彿劉範深吸一口氣都能聞到沁人心脾的墨香。
來到人山人海的蔡府門前,劉範一眼就見了正在與兩個人談的曹,因為在大多數都穿著白冠的文士中,曹的那一張略顯黝黑的國字臉十分顯眼,就像一張白紙上一滴黑墨滴一樣。劉範興地朝曹喊道:「孟德兄!子楷也來了!」
曹猛然轉過頭來,看見劉範了,顯得十分興,又立即引著那兩個剛剛與他談的人走來,劉範拱手道:「見過孟德兄!」
曹有些驚嚇,還沒等劉範躬下腰,他就雙手把劉範扶住,道:「子楷不可!」此時,曹還隻是一個國相罷了,漢朝這種尚武的時代員幾乎不分文武,所以劉範的要比他高一級或兩級,按照嚴格的封建製度,曹確實要向劉範行禮。
說完,曹趁著劉範一愣神,又帶著那兩個人一起對劉範行禮,都道:「參見將軍!」三人這行禮,其他的士子聽聞了,也紛紛轉麵對劉範,行禮,略略彎腰拱手。
劉範一麵扶起曹,一麵好奇地道:「孟德兄,不知這兩位是?」劉範此時才正眼看遍那兩人的容貌姿,一人較為年長,長得高大威猛,麵容堅毅,鬍鬚濃,眼神時而犀利時而深邃得不可見底,一看就知道其人不凡,有很深的城府;另一人則是比較年輕,長得比前者稍微矮小瘦弱,腦袋小巧玲瓏的,眉頭很淡很細,兩隻小小的眼睛就像兩個肚臍眼,是凹下去的,藏在眼眶裡的眼瞳小得像顆藥丸似的,在狹小的眼眶裡四轉,看人時時常眨眼,給人一種賊眉鼠眼的覺。劉範好奇不已,這兩個除了服飾差不多之外再沒有其他相同之的人,竟然會站在一起,這倒是有趣。
那兩人都還對著劉範鞠著三十度的躬,輕易不敢,禮數十分周到,隻是那個矮小的時常瞟一眼劉範。曹微笑道:「子楷,我來給你介紹介紹,這兩位都是出於汝南袁家的世家公……」
劉範一聽到「袁家」這兩字馬上就警覺起來,搶過曹的話頭,急切地詢問道:「哦?汝南袁家?莫不是以四世三公而譽滿天下的袁家?」
聞言,那兩人隻是角微微翹起,還是不曾失禮。曹道:「正是!他們二位是前司空袁周的兒子,當朝司徒袁隗的侄子,這位是袁紹袁本初,這位是袁袁公路,他們皆出於袁周,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聽曹把話說完,劉範有些驚心。劉範本來預想過,他應該在戰場上才能見到這一對兄弟加冤家,沒想到今天如此湊巧,竟然就認識了他們倆。
袁紹和袁又拱手行禮道:「不才袁本初(袁公路),拜見將軍!」
劉範連忙一手扶起一個,想了想,還是決定要恪守好朝廷命和宗室子弟的威儀和守,故而道:「二位也是出於清貴世家,想來是過於拘泥於禮數了!我雖忝為當朝鎮北將軍高位,但論年歲,也隻不過才將近十八歲而已,怎敢勞兩位比我年高的兄長,向我一個晚輩行禮呢?二位快快請起,不然這就折煞子楷了!」
說完,袁兩顆小小的眼瞳轉了轉,便放下痠痛的雙手,起了,並道:「謝將軍恩典!」曹看向袁時,臉上的神有些微妙,角揚了揚。
而另一旁的袁紹卻不肯起,一直在給劉範拱手鞠三十度的躬。劉範到奇怪,看了一眼一旁心安理得的袁,對袁紹道:「公路兄都起來了,不知本初兄為何不願起?」
袁紹道:「稟告將軍,袁某以為,上下尊卑,乃是天道禮數也!不可因將軍之恩典而輕廢,如此,則後人持禮,方可令之無怪今人也!」曹不屑地笑了笑,沒說話。
劉範心中暗嘲袁紹迂腐拘禮。劉範剛要說話,卻見一旁一臉的不屑一顧的袁雙手叉腰,仰麵朝天,笑道:「切!將軍何等人,他都讓你起來了,你又何必如此多此一舉!是不是天下所有的庶子,都像你這般卑躬屈膝、沽名釣譽啊?哼!不識抬舉的東西,白白地在將軍麵前丟我袁氏的臉!」一聽這話,劉範笑不已,袁紹是袁逢的小妾生的,袁是正牌夫人生的,嫡庶本來分明,但因為庶子袁紹先誕生、而嫡子袁後出生,兩人之間相互看不起對方。袁紹說,袁不尊長輩;袁說,袁紹隻是小妾所出,算不得什麼長輩。劉範想著,為了日後的形勢,今日最好給他們挑一挑火。
劉範看向曹,曹也看向劉範,兩人不痕跡地相視而笑。這時,鞠著躬的袁紹臉已經相當黑了,兩眼放,他撇過頭,對袁道:「公路!不要在貴人麵前失了禮數!我是你兄長,你怎能如此頂撞為兄?這不是讓將軍以為,袁家放任自流,家教不嚴麼?依我看,丟袁氏的臉的人分明是你!」
「嗬!好個兄長啊!你隻不過是個出於低賤奴婢的庶子罷了,我可是袁家的嫡子,是將來要繼承袁家基業的人!你最多也不過另立一房,又怎敢讓我屈尊?哼!不識時務!」說著,袁氣得要跳腳,竟然當著眾人的麵指著袁紹大罵,唾沫四濺,聲音淒厲,一時間,許多圍繞著他們的文人們紛紛三三兩兩地竊竊私語。
袁紹也是氣得不輕,但依舊不肯起,而是保持行禮姿態,又嗬斥袁道:「我母親雖出卑微,但老人家比你那蛇蠍心腸的母親爭氣!把我生在了你前頭!既然生在你前頭,那我自然就是你兄長,你有何正當理由不對我恭恭敬敬!」
袁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袁紹,旁若無人地罵道:「嘿!兄友弟恭!兄長不友善,弟又怎能恭敬?!你再瞧瞧這口氣!還想讓我給你屈尊,說的好聽!可我就是蔑視你,你又能奈我何?你打我呀!誒,你打我呀!嘿嘿!不敢是吧?我就知道!」
「你!好大的膽……」袁紹憤怒地額頭暴起幾條青筋,滿臉通紅,還是準備反相譏。
劉範雖然還想煽風點火,但又想到蔡邕正在府中等著他,去晚了就失了禮數,於是便道:「好了好了!本初兄快起來吧!」袁紹這才慢吞吞地起。劉範道:「兩位有什麼恩怨瓜葛,等回了家,將大門鎖上,屏退外人了再吵豈不是最好?非要在這人山人海的地方爭吵,這不是分明想讓人們知道你們之間不和嗎?」
兩人聽了劉範的話,稍稍收斂了一些,但仍舊是劍拔弩張,或許一個皺眉就能引得衝突發。劉範又道:「今天來參加詩會的,可都是大漢有頭有臉的文人墨客,要是他們知道袁氏部不和,豈不會在背後恥笑?袁氏四世三公,聞名四海,兩位的父親袁周,也是素以為人寬厚仁德著稱,在朝堂上、江湖上名聲大噪,若是兩位今日爭吵,豈不是敗壞了袁氏大族和令尊大人的名了?依我看,兩位今日就先罷手吧!等回到家裡,再行分辨不遲。」
聞言,袁紹和袁兩人黑著臉,默契地對劉範一作揖,道:「袁紹(袁),謹遵將軍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