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陣陣，天已放亮，采石工匠們已開始出工。兩人一組，依次進山，每進一對，口守候士兵就敲響兩下銅鐘，當聽到裡面也傳來兩聲鐘聲，下一組才可以出發……

這樣的鐘聲是一種通訊手段，更是一種警戒。

平臺帳篷裡工匠越來越，最後只剩下了白和他的采石搭檔。

“你留下！”那名機靈的拍檔，在進山前居然被截了下來，守護的士兵只敲了一下鐘，告訴下一個守士兵進去的是一個人。

“進去！”白楞了一下，背後已被了一下，他被了一個趔趄，趕加快腳步進了山。

一聲淒厲的慘呼從口傳進來，越來越遙遠，白知道那名拍檔已被死，扔下了懸崖。

他脊背一陣發，他的拍檔已經被理了，那麼等待他的命運又是什麼？

進了空闊的山，立刻被兩名士兵帶到了那個高大的石匠面前，兩名士兵立刻退出了工作坊。

“你是誰？”李石匠愣愣地看著那個巨人，失聲驚呼。

白此刻才恍然大悟，自己並不是李石匠，雖然可以看到李石匠看到的一切，卻無法控制李石匠的行。

因為他已認出眼前巨人，竟然是那一位千裡背石棺的石驚天。

“我石驚天，天下第一石匠鬼斧神鑿石驚天。”巨人一臉得意的誇耀。

“是麼？沒聽說過！”作為一名鄉村石匠，李石匠當然不會知道石驚天這樣的江湖名人的字號。

“你以後就是我幫手，也是我的徒弟。記住，老子幫你續了命，一切都要聽老子吩咐。以後打磨青石的活都歸你。”石驚天見他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名頭，顯然有些不爽。

“續命？”李石匠問出了白的心裡話。

“你們這一批幹活的家夥進之時，便是上一批采石工的祭日。采石是力活，需要年輕力壯的苦力，上一批已經幹了十年，年齡大了，也累了，該好好休息了。”石驚天說的平淡，語氣裡卻蘊含了一無奈，一傷。

“十年一換？幹滿十年的苦力就會被屠殺？”李石匠嚇得雙都開始發抖。

“嗯，他們都是苦力，靠力氣吃飯。你現在已經被我發掘出來，進了能工巧匠的隊伍，靠手藝吃飯，所以十年後不會死，二十年後也不會死，可以一直在裡幹下去。”石驚天出一排板牙，出一苦笑。

“那……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初來咋到的李鐵匠，最關心的是自然是回家。

“等皇陵修好了，我們大家就可以回家了。給你一天時間，打磨好它。”石驚天一聲歎息，將一塊青石抓起來丟在了石匠面前。

上百斤的青石，在他手裡居然就像一塊木頭一樣輕松。

“師傅，打磨好了。”李石匠果然是一把好手，一個時辰不到，就將青石打磨的可以照見自己的影。

“啊？這麼快？”石驚天驚訝地看了一眼李石匠，手抓起那塊青石端詳了半天，堆砌在他在的石壁上鑿出的一方石裡，居然嚴實合，沒有毫瑕疵。

此刻的李石匠才注意到整個一面石壁幾乎已被青石塊堆砌的天無，只剩了拐角幾塊青石的位置需要填補。

“都是石壁，直接將鑿出的石壁打磨不就行了，為何還要勞師眾，從外面搬青石進來？”不解奧的李石匠，著用青石補起來的石壁傻傻地問道。

“因為深裡的石壁是石，外面運送進來的是石。”一個冷冷的聲音出現在石室門口，一個矮小佝僂的老人背著手走了進來，一雙怪眼上翻冷冷的看著李石匠，一寒氣直而來。

“鄭大師不要見怪，他是我新選的一個徒弟，第一天出工。”石驚天趕恭恭敬敬地彎腰解釋。

“幹活肯賣力，還琢磨著省工省力，是一把好手。小石，你眼不錯，不錯。”鄭大師瞟了一眼石驚天，一邊誇贊，一邊轉緩緩去了。

這邊的石驚天早已是一臉冷汗，面慘白，一屁坐在了一塊青石上。

“小子，你過來！”坐在青石上的石驚天漸漸緩過勁來，惡狠狠地沖李石匠招了招手。

李石匠不敢怠慢，趕快步跑過去，驚慌失措的看著面前的巨人師傅。

“記住，以後一塊青石必須打磨一天，還有不許琢磨工減料，有空多琢磨一下如何增加原料，增大工程量，你懂麼？”石驚天低聲音，冷冷地教訓道。

“我懂，我懂，就是出工不出力，天天磨洋工。我們幹的是手藝活，一般人幹不了的手藝活，有難度有挑戰的手藝活。

就是要把簡單的活弄複雜一點，這樣才能顯出我們手藝的高明之。”李鐵匠果然不是一般的料，天生是一塊好料，立刻領會了這群頂級手藝大師的生存訣竅。

“嗯，幹活去吧，記住多幹多看多學，說話。”石驚天拍了拍李石匠的肩膀，站起過去將那塊剛剛堆砌上去的青石取了下來，丟回到李石匠面前。

李石匠這一次學乖了，蹲在已經完無瑕的青石旁，拿起斧鑿工繼續比劃起來。

一直比劃到那些采石工陸續歸來，上百塊青石整整齊齊的堆滿石屋門口。

“去隨便選一塊進來，我們可以收工了。”石驚天終於開口說話。

等李石匠完了他指派的工作，他們就收了工，幾名士兵替他們送來了飯菜，居然還有一壺酒。

第二天一早，出工的采石工匠將挑剩下的青石居然又抬了出去。

一天采石上百，石驚天卻只選一塊，那其餘的青石呢？

難道都扔出去敲碎了？

這樣單調輕松卻又充滿疑的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李石匠也漸漸融了這項手藝活。

時間久了，他漸漸知道，石驚天並不只是一個磨洋工的高手，而是一個真正的石匠高手，擁有一雙鬼斧神鑿之手。

那些出自他手的一個個石室，一堵堵石壁，並不是簡單的堆砌了一層“石”的牆壁，牆壁裡面居然走了很多鐵索，暗中彼此鏈接，相互錯縱橫。

當然這些鐵索也不是簡單的鐵索，而是一條條牽著許多預留的機關埋伏位置。

石驚天只是負責石匠活，鐵索的制作者是一名鐵匠，小沈的小鐵匠，傳說他是天下第一鐵匠“小鐵匠”菜刀的傳人，而那位矮人鄭大師是一位棺木大師，也是整個皇陵的總設計師，負責將所有的能工巧匠的傑作糅合在一起，也是這群能工巧匠的領頭人。

當然他也覺到了危機，存在每一個工匠心靈深的危機：這是一個“浩大”的皇陵工程，凡是參與這個工程的工匠最後都會死，絕不會有人活著從這裡走出去，而這些負責人並不是在磨洋工，而是在為自己延續生命。

只要皇陵一天沒有修完，他們這些高級技工就會一直幹下去，順便也活下去。

皇陵完工之日，也就是他們的死期。而李石匠很幸運，也加了這個等死的隊伍。

而且從十年死期的普工苦力，意外的進了無限期死期的高級技工。

時似水，記憶隨波流淌。

終於有一天，曾經跟李石匠一起進采石場的那一批漸漸滄桑的悉面孔，一夜之間換了一個個年輕活力的新人。

天天磨石的李鐵匠也不再只是磨石，已為了石驚天的一只手，一只得力的助手，一只開始布局皇陵石匠工藝的好手。

舊人離去，新人出現的那一晚，他破例喝了酒，跟師傅一起喝的昏天黑地。

進皇陵的那一年，他二十六歲，一晃之間已經十年過去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時在不斷重複的打磨中，一點一滴的在他糙的手掌裡消磨而去。

他很不幸淪落在一群等死的人當中，而相比那些昨晚已經死的幾百采石工，他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他們都已經死了，他至還活著。

這一夜，他一夜未眠，一直默默的守在師傅邊，經過十年的合作，他和石驚天已經為了無話不說的朋友，並肩合作的夥伴。

這一夜，他壯著酒勁，鬥膽提出了一個建議，那就是逃，逃出這個等死的地方。

石驚天的回答徹底地讓他陷了絕：除了李石匠，這裡的人都不想逃。

這裡有吃有喝，還可以幹他們自己喜歡的事業，為什麼要逃走？

進這裡的工匠，都是技藝超絕的高手，他們的生命已徹底融合在他們通的手藝，能夠在這樣一個浩大宏偉的工程裡一顯手，能夠把他們畢生所學刻畫在這個也許會萬世長存的工程裡，正是他們一生的追求與心願。

第二天，他們繼續默默的投了消磨時的寂寞工作，李石匠再也沒有提逃的事，石驚天卻一下子變得更沉默，很再跟李石匠說話，似乎在刻意拉開彼此的距離。

時一天天的消磨，李鐵匠心中逃的也漸漸被消磨掉，當他計算到自己已經年過四十的那一年，他徹底放棄了那個逃的夢想。

一個已經年過四十的人，一個已經消磨了十五年的老石匠，他的那一點點銳氣，一點點希都已經被徹底磨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