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浮道長並無反抗,也沒有逃逸,乖乖束手就擒。數十名徒眾隨師傅一同下山,赴衙門審。
兵將人犯驅出雲浮宮,關閉山門,上了封。押解人犯沿著直通山腳的石階魚貫而下。
“二位師兄,你們隨人犯赴衙門審。我重回木村,去尋蝶夢。”白遍尋雲浮宮,不見蝶夢。
他已意識到自己被陳敏誆騙,雲浮道長所言屬實,他並未綁架蝶夢。
“法師哥哥,救我。”七師妹見白要走,立刻沖出人犯隊伍,跪地抱了他雙腳。
“二位師兄,替我照顧。”白扶起,將他付兩位師兄。
“你不必恐慌,有我們在,可保你無事,平安歸鄉。”玄殺許下承諾,安了孩,替白借了圍。
雲浮道長坦然自若,七師妹惶恐絕,玄殺已察覺此案並不尋常。從目前的證據,本無法治雲浮道人之罪。他植嶺南數十年,深得民之心,已是當地的一尊神。
信仰坍塌,最易滋生變。
白雲觀派他深嶺南蠻荒之地,或許也是朝廷授意,傳播教法,控制人心,穩定蠻荒。
“蝶夢現在何?”白面對陳敏,咄咄人。
“蝶夢姐姐貴,怎可委屈在荒野山村?
我已將護送廣州府,此刻應已鬧市閑逛,都市繁華。嶺南雖荒僻,這府衙所在,傳說也頗為繁華。
可惜我族規約束,與繁華無緣。”陳敏披長袍,遮蔽了,多了一份宗主威嚴。
“你一直在利用我。”白得知蝶夢無事,態度略為緩和,餘怒未消。
“在你眼裡,我與蛇蟲鳥無異。被一個低等蠻夷醜利用,心中一定很難。惱怒,氣急敗壞,失了氣度可不好。”陳敏一臉幽怨,語中帶刺。
“修行人眼中,眾生平等。無貴賤,無醜,無尊卑,只有正邪。
你心機險惡,手段卑劣,令人不齒。”白義正辭嚴,駁斥了的詭辯。
若被牽扯到種族歧視,借題發揮,必會損傷天道威嚴。代天刑法,若失了公正,天威損,世道難平。
“哼,道貌岸然,虛偽之詞。
人家一個孩子,你將嘔吐之,迫人家吞下,分別便是輕賤。若換做是蝶夢,你可會如此輕賤?”陳敏語氣哽咽,潸然淚下。
白一時語塞,竟無言以對。
“每念及此,我恨不得殺了你。可一念平息,卻又有些莫名興,想要抱你,讓你再喂一回。
你已在我心中下了蠱,又是歡喜,又是憎恨,好生糾結。”陳敏娓娓而談,語氣幽幽。
“白公務在,告辭。”白一臉尷尬,急忙告退。
“留下來陪我三日,可解你心中紅木之謎。
紅木為棺,是木質本如此。嶺南千年舊俗,並非憑空而立。”陳敏上前一步,扯了白,一臉依。
白止步,默認了的提議。
林木森森,白與陳敏結伴,默默而行。林間彌漫了一層淡淡瘴霧,夾雜了氣。
“這紅木為何也木?”白主打破沉默。
“它本名便是木,已稱呼千年,紅木是最近幾年才有。傳說你們中原人高價買木棺,將它拆解制作家用桌椅,取名紅木,了豪奢之。
若不改頭換面,直呼木。試問哪家敢購買使用?”陳敏一臉鄙夷。
“木本質便是棺木,這又何解?”白見配合,便順勢追問。
“此木木質結實厚重,不易腐蝕,是防腐極品。炎熱之地,以它為棺,有防腐奇效。
這只是表面之說。
它真正的功用是養駐,若棺木封閉嚴,可保千年不腐。”陳敏並無匿,道出了木之。
“養?”
“養之木,木含氣,自然也可養。天道循環,與木互生互養。”
“養之木?”白一臉驚愕。
“木穀本名穀,本是拋棄骨之地,周圍數百裡部落死者,都會將拋此穀。延續至今,依然如此,只有德高重之族長,才循中原新俗,配木而葬。
骨聚集之地,滋養樹木,樹木格外結實高大,木含氣,也格外結實壯。
千年之前,一場戰,我部落祖先數千人被強敵追殺,被迫跳崖。九死一生,殘存了數百人,一直蔽穀,延續至今。
千年繁衍,不外界侵擾,如今已近萬人,為方圓八百裡最大的部落,也是最神的部落。”陳敏揭開木穀淵源,也順帶部族延續。
“我穀以來,並非發現砍伐痕跡。外運之木,從何而來?”白道出了觀察已久的疑。
“原木之林,是護佑我部族生存之。恣意砍伐,便會破壞生存原態,喪失天然庇護。
我們砍伐外運之木,都是人工培植的十年之木。千年之木,完整留存,並無一破壞。
如今木村之已被揭開,各方勢力虎視眈眈。若頑固不化,依然堅守千年舊俗,必有滅族之災。
部族若要生存,只能開放忌,開啟紅木販運之門。為保原生之木,只能采取速之法,快速培植人工紅木,保證外面需求。”陳敏坦誠相待,並不瞞。
“老族長保守,茅丈八激進,都會招致滅族之災。
而你折中而行,便可避禍消災,保全部族。手段雖詭異惡毒了一些,也有可原。”白口氣松,對見也緩和了許多。
“你聰明絕頂,我的手段本騙不過你。只是你太在意蝶夢,關心則,見出事,心智便完全了。
你對真好,敏兒若能自上分得你一分真心,此生無憾。
可惜我出低賤,容貌醜陋。在你眼中,只有鄙視。”陳敏見白態度緩和,便湊近挽了他一只手臂。
白被言語控制,不願過分傷害,沒有排斥的親昵。
一木欄小院,三間木屋,一個佝僂背影,正在院中央休整一顆新砍伐的紅木。
陳敏帶著白進院,他依然低頭忙碌,視而不見。
“這就是十年之木?”白注目,已看出差別。
此木鮮豔,與杭州通判猝死其上的紅木椅一般無二。而木林千年之木,深沉,氣斂,木質已呈暗紫。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一木一棺,一棺一人。”佝僂老人口中回應,依然低頭忙碌。
“最近百歲之人,死者頗多,一個人可忙得來?”白見院中已排了三新鮮木,見他並無幫手,有些疑。
“以前生意冷清,三五日才能接的一單。如今一日便可接三五單,趁著生意好,便多做幾單。
這生意已做不了多久,能多做一單便是一單。”老人語氣多一悲涼。
“此話怎講?”白疑追問。
“如此名貴之,一旦被發掘。蠻荒之人,有幾人消得起?”老人語帶怨氣。
“木叔,憑你木工手藝,將來改行做家,一定生意興隆,財源滾滾。”見他心中有怨,陳敏急忙言安。
“木叔伺候了一輩子死人,可伺候不了活人。
死人之,就算躺著不舒服,也不會挑剔報怨。換作活人,一定要伺候的合心合意,越是富貴,越是挑剔。
用得起紅木的人群,一定是天下最挑剔的人群。”木叔語氣落寞,暗藏譏諷。
“木叔,你不必謙虛。你出品的每一棺材,都是量定做,與死者完全吻合,可讓死者舒適長眠。
棺者,者之木也。
上古之時,只有份高貴之人,才配有棺,平民都是草裹。制作棺木的工匠,俱是家遴選授權的木工高手。
手藝不,擅自為棺者,會被剁去十指,奪其手藝。
棺與家,也並無生死之界。
棺不封蓋,再將棺展開,做寬大一些,便是一張舒適臥榻。
棺材,不過是一張折起的臥榻。”白見他從容淡定,並非尋常人,有心與他切磋。
“你是棺王後人?”老人停止忙碌,翻起一雙怪眼,一臉驚詫。
“民間流傳一本《棺雜說》,我讀書龐雜,恰巧閱過。
你提及的棺王,又是何人?”白否定了木叔猜測,明知故問。
“江湖傳說,數十年前,有一位棺材匠,名喚鄭棺。他私藏棺書三卷,出品的棺材,有起死回生之奇功。
鄭棺遭妖孽魅,深夜暴斃,收斂自制之棺。
月明之夜,晴空霹靂,棺材竟被滾滾天雷劈開,鄭棺死而複生。
重生之後,鄭棺便帶了三卷棺書離家出走,不知所蹤。
這《棺木雜說》,便是其中一卷,你從何而得。”木叔追溯陳年故事,一臉尊崇,最後話鋒一轉,質疑白。
“家師通天老人,收盡天下奇書,藏書萬卷。
空閑之時,我便會涉獵一些。”白坦白回應,並不瞞。
“棺材,不過是一張折起的臥塌。好絕妙的一句,道盡了生死之事。
隨便一句,便如此深。鄭棺得棺書三卷之妙,以朽木為棺,便可通生死,化腐朽為神妙。
棺王之名,實至名歸。
棺之大者,在於工,不在於木。
就算坐擁千年紅木,為棺一生。不得其妙,也是枉然。”木叔一臉黯淡,心灰意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