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君子之爭

何為君子？

這個問題實在算不上困難，因為無論是書院的院訓還是其他夫子授業，都要求學生要做一名“君子”。而君子範圍寬泛，對君子一詞的解釋更是五花八門，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都能不假思索的說出幾種答案。

所以，一聽到這個話題，許多人臉上出不以為然的表，覺得這個新夫子也不過如此。

下麵一人道：“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

還有一人也說道：“不憂不懼，是為君子。”

難得到這種簡單的問題，程采和也來了神，大嗓門道：“君子訥於言，而敏於行。”

程采和的意思是，君子說話要謹慎，而行要敏捷。但是眾人看看胖子那臃腫的材，覺得這話怎麼也和他搭不上邊。

唐海一直麵帶微笑，顯得高深莫測，看向藍青竹，道：“你說呢？”

藍清楚神一，趕忙站起來，神態極是恭敬，道：“學生以為，博文強識而讓，敦善行而不怠，謂之君子。”

一幫學生看唐海這麼多人不挑，偏偏挑了藍青竹，心裡更是鄙夷，暗道原來又是個給尚書公子拍馬屁的。隻有唐安越看藍青竹越是古怪，以這小霸王的脾氣，不應該這麼拘束纔對啊。難道真的是覺自己浪過了頭，所以浪子回頭？

“說的不錯。”唐海笑道，“但為何這樣就能稱之為‘君子’呢？”

“這……”藍青竹皺眉想了想，道：“此乃先賢所言，自是道理。”

“人的一生，孰能無錯？”唐海繼續問道。

藍青竹道：“古代賢者都有大智慧，他們畢其一生留給後人的訓誡，想來不會錯的。”

“不錯，先賢們都是報經滄桑的智者，他們閱儘人生百態，通古爍今，總結的自然有其道理和意義。”唐海說著，話鋒一轉，道：“但人與人的遭遇不同、心境不同、悟不同，所適用的自然也不同。就好比一碗水，有人覺得太燙，有人卻覺得溫熱適中一樣，你又如何鑒彆古人所言是否是你所需要的呢？”

藍青竹眉頭皺的更厲害了，低頭想了想，卻不言語。

“無妨，先坐下想想。”唐安點了點頭，讓藍青竹如臨大赦。又還看一週，對唐安一點，道：“你是不是唐安？”

他這一指，所有人的目又集中了過來。許多學生臉帶期盼，希這個傳說中連東辰都敵不過的年，能帶給他們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唐安一愣，萬萬冇想到他能到自己。站起來點了點頭，道：“正是學生，夫子有何指教？”

唐海打量了他一番，也看不出什麼心緒。道：“唐季夫子說你才學過人，思維敏捷。你倒是說說看，對我剛纔的話有什麼看法？”

唐季這老頭子還是很講義氣的嘛。唐安心裡暗暗自得，卻不敢說什麼反駁的話。第一節課就駁夫子麵子，這不是找死麼？當下笑道：“好東西還要好人用，夫子所言甚是，讓我等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學生佩服。”

唐海眼裡的不屑一閃過逝，似乎覺得唐安有些浪得虛名。笑道：“那你倒說說，能說出‘圍七百黍’這種話，這樣的人算不算是君子？”

唐安心裡一驚，這傢夥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王大仙的說書段子名聲太響，都傳到這書院了？乖乖，七尺**，這樣的謎底一公開，以後自己在彆人眼裡可就真的要變中鬼了啊。

決不能讓他落實了自己的“罪名”！打定主意，唐安靈機一，信口道：“回夫子，君子一詞，意義甚廣。學生以為，君子的力量來源於人格和心，並非浮於表麵。一個大字不識卻心善良的窮苦農民，雖然說起話來也會夾雜言碎語，卻也不能說他不是君子。”

這是什麼言論？君子不都是指有才學又正直的人嗎？學生們聽完唐安的話先是驚訝，但細細思考，卻也不好反駁。

“照你的說法，那些滿言穢語的人，也能稱之為‘君子’了麼？”唐海問道，“換言之，若是君子，又怎麼會如此放鬆對自己的要求？”

這酸儒，還跟我較上勁了！唐安道：“夫子也說過，不同的環境造就人不同的心境。若是那人先前被辱，還以又有何不可？若是人人辱而不報，那國家辱呢？是不是也可以忍氣吞聲？所以學生看來，若那人的前提是遭人辱而起反擊，絕對是有膽有識的大君子。”

這傢夥，倒會給自己臉上金。唐海道：“儒家尚‘仁’，若心中無仁，凡事非與人爭一時得失，這樣的懷，何以擔當君子？”

“學生以為，君子當爭。小爭個人榮辱，大爭天下得失。既是心坦，又深明大義，那言語之失，自可忽略不計。”唐安道。

唐海不依不饒道：“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忽視自己的錯誤，那何談國家大事？”

“先生也說過，合適自己的纔是最好的。每個人心裡都有對君子的定義，有人思家，有人懷國，隻要朝著自己心目中君子的方向努力，便是自己的君子。”唐安也鉚勁道，“其實君子一說，無論對錯。人得見識不同、閱曆不同，所以對不同的人來說，守住本心即為君子。在學生看來，隻要無關道德，該爭取的一定要爭取，隻要為人無愧於天，行事無愧於地，便是君子。”

“好！”

不知誰帶頭鼓掌，餘下的人紛紛響應，一時掌聲不斷。二人問的刁鑽，辯的彩，學生們都聚會神聽得迷，想不到在課堂上竟也能看到如此一出好戲。

唐海沉默一會，眼神閃爍，似是對唐安的才智頗為驚歎。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唐季先生說你對所學能活學活用，現在看來卻是不假。希你做的能像你說的一樣，為人無愧於天，行事無愧於地。”

“學生教了。”唐安說道。臉上堆起微笑，心裡卻把這傢夥罵了個遍。的，滿屋子人你不，偏老子，還問這麼變態的辯證問題，老子隻是個書好不好！

唐安又環視一週，道：“其實這一課雖談的是‘君子’，但我想大家應該從我的話裡明白一些東西：你們所學的學問，都是旁人的人生。若隻當做先賢的勸誡，那就永遠是先賢們的財富。就像對‘君子’二字的思考一樣，到底什麼是君子？你們又想為怎樣的君子？每個人都該問問自己。在這一點上，你們應該要向唐安學習。”

學生們聽完夫子這番話，仔細琢磨，都覺得大有道理。平日裡隻會一味苦讀，認為背過了先賢的典籍，便算是明白了君子的真意，現在想想，著實有些可笑。隻有擇其善為己用，纔是大之道。

想到這裡，人們不約而同的看向唐安。暗歎這人雖是書，但對知識的認識和瞭解，卻遠遠將自己甩在了後，連夫子都難不倒他，當真讓人佩服。

“做人要善思，善思方能有。”唐海說道，眼神卻灼灼的盯著唐安，“這纔是我要教給你們的第一課。”

學生們陷了沉默。唐海的話簡明扼要，卻引起了每個人的思考，這也讓唐安暗暗佩服。能引起學生的共鳴，跳出了彆的夫子隻知道讓學生們死記背的思維，用一層層的問題告訴學生思考的作用，為以後的學習埋下伏筆，這在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是一種進步的表現。

這個夫子，果然不簡單！

唐海的一番話，大大的調了學生們的積極。學生們明確了該怎樣去學，又有唐安這樣的榜樣，所以接下來的課程聽得格外認真，效率也大大提高。唐安雖然冇說什麼，但對學生們的表現很是滿意。不知不覺，一堂課就結束了，許多學生甚至還有些意猶未儘。

課堂上唐海先是了藍青竹，結果為難的說不下去，而唐安卻侃侃而談，還被夫子當了榜樣推廣，這讓為主子的程采和大是開心，笑著走到藍青竹麵前，道：“我說王八藍，你這整日隻知廝混的小霸王，還談什麼君子？”

藍青竹被唐安搶了風頭，本來就滿心的不快，被這胖子一番奚落，心中有氣，道：“程呆子，你這一肚子草包的傢夥，也配來和我談君子？”

“有何談不得？”程胖子趾高氣昂的道，“老子的書都比你答得要好，你還有什麼資格和老子板？”

“哼，隻知道拿彆人的果給自己架臺，當真可笑。”藍青竹不屑道，“你不就是仗著有個唐安麼？”

“是啊，可是你有麼？”程胖子也不反駁，笑嘻嘻的說道。

“你……”藍青竹氣的臉鐵青，拂袖道，“程胖子，你彆欺人太甚！若是冇了那唐安，指著你的那呆腦子，連給我提鞋都不配！”

“放屁！你倒是說說，老子哪點比不過你？”程采和不服氣道。

藍青竹想了想，道：“旁的不說，單是人緣上，你便遠遠不及。我可是和‘飛雪悅蘭閣’的紫英姑娘喝過‘碧水清流’的，你呢？莫要說與人家喝酒，便是人家睜眼瞧你一眼都做不到。”

“你這狗眼看人低的王八藍，你怎麼知道老子做不到？”程采和氣急敗壞的道。寬胖的缺點胖子是知道的，而一直冇有姑娘對自己另眼相看，也一直是這胖子的心病。藍青竹的一番話，恰恰擊中了他的肋。

“好，你若真要比，那咱們就比比看。“藍青竹道，“今晚恰逢‘飛雪悅蘭閣’有舞賞，據說那‘歌舞雙絕’柳傾歌柳姑娘更是會親自登臺，你若不服氣，咱們就去看看，誰能與那裡的伶大家喝杯‘碧水清流’！”

“比就比，老子還怕你不！”程采和咬牙道。

“既是賭鬥，自當有點彩頭。”想到當日猜燈謎輸給這胖子，藍青竹心有不甘，說道：“若是誰輸了，來日便上‘我是草包’的字條，一天不許摘下。”

“怎麼，還嫌上次給的銀子不夠多麼？”程采和勝了一陣，信心大增，豪氣乾雲的說道：“老子……和我們唐安，一定奉陪到底！”

一旁的唐安一臉苦笑，這死胖子，怎麼什麼事都要拉上我！除了自己冇本事，還就願意和人爭鬥，真是個不省心的主。老子一個書，吃喝拉撒樣樣都管，看來回去該考慮多要點薪水才行。

不過，飛雪悅蘭閣，那又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