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尋音給陸晏禮戴帽子的作頓了一頓,過了會兒才問“怎麼不請進來?”
豆蔻猶豫道“二爺在外麵跪著,奴婢們勸了好久他都不肯起來。”
聞言,趙尋音沒再說什麼,讓陸晏禮在屋裡好好待著,自己隨著豆蔻來到大門外。
陸晏清就跪在雪地裡,上是一件單薄襤褸的布袍子,臉容黝黑糙,鬍子拉碴,周沒有一點屬於二十歲該有的朝氣和活力。
趙尋音看了片刻,強忍下眼中淚意,問豆蔻,“怎麼不給他換裳?”
豆蔻搖頭,人是陸家那邊讓去接的,不知道。
這時,馬車旁的兩名護衛上前行禮道“回公主,去的時候老太太特地囑咐卑職二人要帶上新裳,奈何,二爺不肯換……”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這一路上,他一句話都沒說過。”
趙尋音走下來,站到陸晏清麵前,緩緩蹲下,聲音放緩,“晏清,回家了,快起來,地上涼。”
說著手去扶他。
陸晏清跪著不,依舊沉默。
趙尋音不擔憂地向護衛,“是不是在漠北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意外?”所以不會說話了?
兩名護衛齊齊搖頭。
二爺被流放那麼多年,誰知道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趙尋音還沒問出個答案,就見陸晏清掙的手,突然伏跪下去,在雪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頭。
趙尋音也不管他說不說話了,人能回來就好,將他攙扶起來,吩咐豆蔻,“讓小子們出來放兩掛鞭炮,把二爺迎進去。”
豆蔻轉進門,不多會兒便有小廝拎著鞭炮出來,作利落地點了火。
在一片熱鬧的劈裡啪啦聲中,陸晏清被迎了進去在正堂坐著。
趙尋音親自給他倒茶,爾後讓人準備熱水給他沐浴。
那麼多年沒見,母子之間不可能有太多共同話題,趙尋音總不至於問他在漠北的況,隻好讓豆蔻去院把陸晏禮帶了出來。
“這是你弟弟,晏禮。”趙尋音說“他一直盼著哥哥回來。”
陸晏清還是沒說話,但目在及到陸晏禮稚可的小臉後,明顯有所和。
趙尋音溫地看向陸晏禮,“你不是一直想哥哥嗎?這位便是你哥哥了,禮兒,快。”
小傢夥很聽話,也不嫌棄陸晏清的邋遢樣,糯糯地喚了一聲,“哥哥。”
他個兒小,站在陸晏清麵前要仰起腦袋,那雙眼睛又黑又亮,水汪汪的,瞧著萌可。
陸晏清應該是被這一幕到,嚅了一下,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趙尋音也不氣餒,麵上仍舊帶了笑,“熱水應該準備好了,你先去沐浴,娘讓人做些你吃的菜,好好吃頓飽飯再睡上一覺,等養足神再去見你祖父祖母。”
於是陸晏清被帶去了凈房沐浴。
趙尋音親自去後廚,點了幾樣陸晏清以前吃的菜,監督著廚娘做好裝了食盒,這才提著回來。
陸晏清已經沐浴完換了一杭綢圓領袍,麵容也被清理乾凈。
盡管如此,還是沒辦法讓他臉上那層被漠北風沙吹出來的黝黑退去。
趙尋音默默嘆了口氣,走到八仙桌旁開啟食盒,把裡麵的飯菜端出來,又親自給他遞了筷子。
陸晏清早在聞到飯菜香味的時候就嚥了咽口水,眼下接過筷子,都不等趙尋音說句話,端起碗來就狼吞虎嚥,裡塞得鼓鼓囊囊。
趙尋音坐在對麵,看到他的眼圈有些泛紅,想著應該是多年的流放生活讓他心境產生了巨變,一時半會兒無法適應京城也有可原,便不再出聲。
顯然在漠北時候經常吃不飽,陸晏清一連掃三大碗飯,這才擱下筷子抹了抹。
趙尋音道“房間我已經讓人收拾出來,你去睡上一覺,有什麼事兒,改天再說。”
陸晏清坐著沒,喝了口熱茶,這才開口,“他呢?”
“誰?”
像是不敢承認這層份,他了好久才吐出兩個字,“我爹。”
“北燕大軍境,你爹率兵北上了。”
陸晏清莫名鬆了口氣。
來的路上因為他不說話,護衛們也不敢跟他過多談,因此對於京都訊息,他是一概不知的,當馬車停下,他看到的竟然不是當年的公主府,而是長寧侯府,又見出來迎接的隻有趙尋音一人,便想著陸行舟大抵是因為他的世與趙尋音決裂了,這倆人如今不是夫妻,趙尋音另嫁他人——長寧侯。
眼下聽到陸行舟隻是領兵去打仗而非與趙尋音和離,他心頭的負罪稍稍減輕了幾分。
“晏清。”趙尋音輕聲道“我讓人送你回房休息。”
話音落下,豆蔻便走了進來,對著陸晏清恭敬道“二爺,請隨奴婢來。”
陸晏清沒有起,朝趙尋音出手。
趙尋音一愣,“什麼?”
“給我銀子。”他的話十分簡短。
“你要銀子做什麼?”
趙尋音問出口,又覺得這麼說不對,作為長寧侯府的爺,上沒有銀子自然是不行的,可他剛回來,府上什麼都有……
沒再往下想,讓人去給陸晏清取了一百兩銀票。
陸晏清收下銀票,站起來走出廳堂,竟是朝著大門方向去。
趙尋音一驚,跟了上去,“晏清,你乾嘛去?”
陸晏清麵無波,語氣淡漠,“有事,不必讓人跟著。”
趙尋音了,最終還是目送著他出府。
後豆蔻擔心道“二爺剛回京,就這麼出去會不會不太好?”
趙尋音嘆了口氣,迴流芳院後喚來暗衛,“你們幾個,好好跟著爺,千萬不能讓他出事。”
……
陸晏清到市集,先買了個能擋住臉的鬥笠戴上,之後去了一個做“包打聽”的地方。
包打聽,顧名思義,隻要有錢,裡麵的人便能賣你任何訊息。
因為有鋪麵,所以除了賣訊息,他們還賣文房四寶。
今日看鋪子的是個發福中年人,見到有客人,他笑瞇瞇地迎上來,“客是想要紙還是想要墨?”
陸晏清拿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放在櫃臺上,“打聽訊息。”
中年男人臉上的笑僵了僵,“客有所不知,我們這兒的訊息是分等級的,價錢據您想知道的訊息程度而往上增,五十兩,訊息不能超出京城範圍,不能越過王公貴族,不能……”
“無需你打探。”陸晏清坐下來,“把陸晏清被流放那年至今所發生的事,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中年男人雙眼一亮,“就這麼簡單?”
陸晏清沒再接腔。
中年男人麻利地將銀票一收,沏了壺茶過來陪他坐下,潤潤嗓子之後便開始說起來。
從男子口中,陸晏清得知自己被流放之後,陸行舟和趙尋音自請除族去寧州給礦難工人守靈。
除此之外,朝廷設立神兵司,陸老爺子得到重用,機關麵世,征討西嶽大獲全勝,皇上賜了陸家公爵,陸國公請封長子陸平舟為世子,那位世子夫人蘇氏,因為釀下大錯被發配去了宿州,至今沒回來。
說起這個,中年男人滿眼八卦,“蘇氏被發配的詳實原因,客一定興趣。”
陸晏清沒吭聲,指尖毫無規則地輕敲水曲柳桌麵。
中年男子見他反應淡漠,沒再賣關子,直言道“因為用不為人知的手段,揭了長公主有個私生的事實。”
聞言,暗緯紗下的陸晏清皺起眉頭,“誰?”
“正是四品太常卿宋巍宋大人的夫人溫氏。”
溫氏?
陸晏清的腦海裡,不期然浮現了一張與他娘頗為相似的臉。
“可惜呀,歪打正著。”中年男子繼續說,“當時宋大人就親自站出來承認了,說宋夫人可不是什麼私生,而是長公主和駙馬爺在外麵拜過天地之後生下的孩子,隻是當年發生了太多事,長公主沒能回京,被駙馬爺付給一個寧州人,後來,那個孩子就在寧州被生了下來。”
話到這兒,中年男子突然用手掩著,生怕別人聽到,挨近陸晏清,小聲道“其實這些都隻是場麵上的說辭罷了,仔細一推敲,不難發現,客若是想挖掘真相,您再多加點兒錢,我讓人去給您弄小道訊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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