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溫婉幾乎是跟宋巍一塊兒起的床，把男人送走後，換了裳就去了長寧侯府。

趙尋音一看就是沒吃早飯過來的，忙讓人備上。

陸晏禮還在睡，趙尋音沒讓人吵醒他。

溫婉在爹孃這兒蹭了頓早飯，這纔跟著他們宮去見熹帝。

到乾清宮的時候，熹帝剛咳了一口，崔公公送出來的帕子上，染了目驚心的紅。

趙尋音心揪了一下，“皇上他……”

崔公公沒回應，隻無奈地嘆了口氣，讓小太監把帕子拿出去理了。

趙尋音與陸行舟對視一眼，夫妻倆帶著閨，抬步殿門，走了一會兒轉到殿。

殿金碧輝煌，紗幔重重疊疊，卻擋不住沖鼻的苦藥味兒。

“皇兄。”趙尋音輕喚一聲。

裡頭傳來熹帝嚨間的嗬嗬響聲，之後纔是細弱的話語聲，有氣無力，“芳華來了？”

趙尋音哽了哽，已經知道熹帝的病無力迴天，也不問他今日好不好了，盡量出笑容，“帶婉婉來見舅舅。”

“婉丫頭……”熹帝似乎高興地笑了，但因為病得太重，那笑聲聽來有些瘮人。

溫婉上前，雙膝一曲跪在地上，“舅舅，婉婉來看您了。”

隔著重重紗幔，其實瞧不清龍榻上病魔纏的熹帝，但也不難從聲音中判斷出，裡頭的人已經虛得不樣子。

溫婉起想進去，被趙尋音一把攔住，無聲搖了搖頭。

陸行舟也給遞了個眼，意在讓別去。

崔公公看在眼裡，什麼都沒說。

裡頭熹帝似乎說了句什麼。

聲音太小，外麵的人都沒聽到。

崔公公馬上進去附耳傾聽，很快便出來，讓陸行舟進去，應該是關於出兵的事。

趙尋音和溫婉留在外麵。

趁著沒人，溫婉低聲問“娘，您為何不讓我進去？”

趙尋音道“你舅舅病得很重，你子骨弱，萬一過了病氣就不好了。”

“若是會被傳染，我在宮前就該有預了。”溫婉還是堅持想要進去。

趙尋音愣是攔著沒讓。

不是真的怕溫婉被傳染，而是怕看到熹帝那瘦骨嶙峋的模樣會留下不好的印象。

在寧州的時候，他們夫妻結識了不鄉民，有一戶人家的老太太病了，夫妻倆帶上陸晏禮去探，小傢夥就被嚇到，回來接連做了好幾日的噩夢。

當孃的不讓，溫婉隻得陪著等在外麵。

陸行舟進去沒多大會兒便出來了，跟溫婉說“你舅舅很高興你能來看他。”

“那他，有沒有讓我進去？”溫婉問。

“沒有。”陸行舟搖頭，又說“無需進去，心意到了就。”

溫婉想著，皇帝舅舅大概是病得太嚴重了，爹孃不想讓自己親眼看到那一幕，因此沒再固執，隨便聊了幾句就隨著陸行舟夫妻出了宮。

那一家三口走後，崔公公纔回稟熹帝，“陛下，端嬪娘娘昨夜逃出冷宮了，說什麼也要來乾清宮麵聖。”

熹帝閉著眼睛，聞言輕輕冷哼一聲，“不是已經讓廢了封號，哪來的娘娘？”

崔公公忙自打，“奴才一時快，忘了梁庶人已經被廢。”

又瞄了眼熹帝的臉，小心翼翼地問“陛下打算如何置？”

熹帝反問，“你覺得該如何置？”

“哎喲，陛下這可難住老奴了。”崔公公討饒道“老奴就是個跑兒的，哪能替陛下做這麼大的決定？”

熹帝收了聲，氣息綿長輕勻，竟像是睡了一般。

崔公公替他掖了掖被角，正想悄無聲息地退下去，就聽熹帝開口道“繼續關著吧，關到滿頭白發，牙齒掉，若是那個時候還活著，便放出宮。”

崔公公不打了個哆嗦。

這世間最殘酷的刑罰，大抵如此了。

把一個人與世隔絕幾十年再放出來，讓親眼看看外麵是如何的時過境遷是人非，讓這天底下最深最絕的孤獨。

崔公公十幾歲就宮當了太監，他不懂風花雪月，更不懂熹帝對那位是怎樣的一種，但他知道，熹帝這次是真的失到了極點。

……

五天時間，陸行舟點好了自己要任用的將領，從西山大營、東城大營和各省衛所集結了四十萬大軍，外加神兵司籌備好的上百隻機關，祭旗之後準備開拔。

宋巍夫妻帶著進寶去城門口相送。

趙尋音早拉著陸晏禮等在那兒了，看到溫婉，笑著招了招手。

溫婉走過去，低聲問，“娘，爹有沒有聽我的話多帶個軍醫？”

“帶了。”趙尋音道“閨的話，他能不聽嗎？”

“那就好。”溫婉鬆了口氣。

母倆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不多會兒，就聽到整齊而壯闊的馬蹄聲自遠傳來。

溫婉側頭，見到烏泱泱的一片，全是披鎧甲坐在馬背上的士兵。

最前麵那個姿端穿著綴鋼星紅金甲的，正是陸行舟，他的後有兩名士兵高舉楚國大旗。

看到丈夫，趙尋音拉著兒子走上前去跟他打招呼。

陸行舟抬手讓大軍停下，他翻下馬，著妻兒，麵上出一讓人心暖的微笑，“不必相送，回去吧，等我歸來。”

趙尋音還想說什麼，陸行舟再度開腔，“北疆百姓等不起，我必須馬上啟程。”

趙尋音把離別的話咽回去，隻說了句保重就讓宋巍和溫婉打回轉。

陸行舟目送著幾人走遠，這才重新上馬，沖著妻兒的背影揮了揮手，之後決然收回目，打馬走出城外。

溫婉幾人回到馬車旁，沒有急著走，而是目送著大軍出城，跟他們一樣圍觀的百姓很多，全都是想來看機關的。

神兵司有個地下倉庫，麵積十分寬廣，專門用來儲藏品機關。

而這些機關，平時是見不到的，隻有打仗的時候才會被放出來。

眼下正有一隻雄獅形狀的朝著這邊走來，作為領頭，它應該是最大的一隻，三丈多高，剛好能過城門，每踏出一步，覺地板都在抖，跟在後麵的尺寸小上許多，但很靈敏，看上去形狀復雜，實則是機關，襲，進攻、防守皆可，上這種大雪天氣，還能防。

每走過來一隻，道路兩旁的百姓都會發出驚嘆聲，麵上浮現以國為榮為國驕傲的自豪。

這樣壯觀的場麵，就連溫婉都看得熱澎湃。

的確，在這片大陸上，楚國或許不是兵力最強的國家，卻是第一個大規模生產機關並投戰場的國家。

是這一點，就足以讓楚國百姓為之驕傲，為之自豪，更足以讓他們相信，楚國的將士有能力守護邊疆，有能力還他們一個太平盛世。

百姓的信任，無疑是對戰士們最大的鼓舞。

走在機關兩旁的士兵們個個神抖擻，步伐整齊劃一，無一不昭示著平日裡訓練有素。

溫婉嘆道“當年研究出機關的劉氏先祖一定沒想到，幾百年後他的心不僅沒有被泯滅，還了征戰沙場的絕世神兵，更了楚國百姓心中永遠的驕傲。”

趙尋音十分贊同，“那位先人的確偉大，他的名字該被後人記住。”

說著轉頭瞭宋巍。

宋巍當即反應過來，“嶽母請放心，我回去後就上疏請奏太子殿下為劉氏先祖刻碑立傳。”

……

陸行舟北上之後，離過年便越來越近。

同濟會被殲滅，又有數十萬大軍和上百機關開拔的壯觀場麵給百姓增添了不自信，如今的集市上，再不復之前的寥落蕭條，到充滿著生機和年味兒。

出席這天，趙尋音起了個大早，頭天陸家那邊就讓人來捎了信，要今日去國公府吃團圓飯，剛穿戴好準備給兒子換個更厚實些的帽子，就聽豆蔻進來道“公主，二爺回來了。”

旺夫小啞妻溫婉宋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