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熙沉默不語。

芳華突然有些心疼這孩子，“我知道你很為難，那畢竟是生母，可……”

“我做不到親眼看著母後死。”趙熙心痛如絞，“為何非死不可？”

這一問，芳華答不上來。

當時在帝寢殿，也問過熹帝，為何一定要皇後死，熹帝說趙熙這孩子太重，他能因為一個廷的死耿耿於懷，將來就一定會為生母做出一定程度上的妥協退讓。為君者，註定立於巔峰孤寒之，若是一味地用事，將弱的一麵拋於人前，必將自掘墳墓毀江山基業，還說齊皇後比不得蘇皇後，非但幫不了太子，還會拖太子後，不如早早棺全了兒子。

了，芳華低聲道“你父皇還說了，皇後若死，他便讓人對外宣稱是殉，與他合葬於帝陵中，倘若你一力保下皇後，那麼與他合葬的便隻能是蘇皇後。”

這是個餌，也是個艱難的抉擇。

熹帝有過兩位皇後，一位蘇皇後，一位齊皇後。

按照坊間的說法，蘇皇後是原配，齊皇後是扶正後的繼室。

一般而言，家主過世之後都會與原配合葬。

也就是說，按照禮法，與熹帝合葬的隻能是蘇皇後，可現在熹帝想讓齊皇後與他合葬，就表示著熹帝要麼休了蘇皇後，要麼降的位份，騰出位置來給齊皇後。

對於繼後而言，死後能與帝王合葬，那昭示著無上的尊榮，還能蒙蔭家族後代。

“你父皇考慮得很周全。”芳華說，“一旦你點了頭，他便以靜養的名義送你母後出宮，待他駕崩之後，你母後才會咽氣，如此一來，你不必日日看到你母後病重的樣子。”

趙熙捂著疼痛的口，“姑母，如果是你，你會如何抉擇？”

“我不知道。”芳華搖頭，“這太難了。”

說著，手拍拍趙熙的肩膀，嘆氣，“你若實在拿不定主意，去看看你母後吧！”

趙熙進門與宋巍幾人打聲招呼，徑直去了坤寧宮。

換了方子之後，齊皇後的子日漸好轉，今兒好不容易有了些神，又被楊家宮的訊息氣得怒火攻心，吐了。

趙熙來的時候，將將醒來，聽驚蟄說太子來了，有些激，“快快有請。”

趙熙了殿。

齊皇後讓驚蟄扶坐起來。

“母後。”趙熙上前行禮。

“熙兒，外麵況如何了？”齊皇後聲音急切。

趙熙如實道“宋巍和姑父姑母及時趕到，已經讓楊雄安下了大獄，等待提審，沒事了。”

“那你也沒事了吧？”

“是，兒臣不用再被幽了。”

齊皇後聽著，欣地笑笑，爾後垂下眼皮，“都是母後沒用，沒能幫到你什麼。”

“母後千萬別這麼說。”趙熙道“這些年若是沒有您在背後鼓勵支援，兒臣便不會有今日。”

齊皇後哽嚥了一下，讓他上前。

趙熙走到榻前跪下。

齊皇後出手，了他的臉頰，“從小到大，熙兒都是這宮裡最優秀的皇子，母後相信，你不僅僅是一位能力出眾的儲君，將來還會是擁有雄才大略的帝君。”

齊皇後雖然沒明說，趙熙卻已經意識到什麼，倏地紅了眼眶，“母後……”

“好孩子，答應母後，將來做了皇帝，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能落淚，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姑娘，都不能。這是本宮以皇後的份，給你下的最後一道懿旨。”

趙熙伏跪在地上，泣不聲，“兒臣領旨，兒臣領旨，兒臣……領旨！”

“哭吧，哭過這一場，眼淚就該永遠結束了。”

……

趙熙走後，驚蟄滿心痛惜地向齊皇後，“娘娘真要答應皇上的要求？”

趙熙換方子那天晚上，熹帝就已經讓崔公公來放過話，倘若願一死，趙熙很快就能當上皇帝，不僅如此，這個繼後還能與帝王合葬，齊氏的爵位，世襲罔替，但凡想仕的子弟，免考直接賜舉人功名。

想了這麼多天，齊皇後早就看通了，“我一人之死，換兒子上位，換家族蒙蔭，有何不可？”

“可，可這犧牲也太大了。”驚蟄抹著淚道。

“你以為我不答應，皇上就能收回命嗎？”齊皇後苦笑一聲，“我的反抗，非但不會讓他改變主意，還會讓自己落得個淒慘悲涼的下場，最重要的是，會連累熙兒，拖垮齊家。”

以熹帝的子，能主提出合葬，提出蒙蔭齊家，甚至是傳位給太子，已經算是做出了最大的仁慈和讓步，這種時候要是再不識抬舉，隻會適得其反，激怒帝王。

不得不說，熹帝這一招相當狠也相當絕。

他想傳位給太子，又怕自己駕崩後齊家重蹈當年蘇家的覆轍，手握朝中重權，把控朝綱為所為，因此直接來個去母留子，與皇後談條件，隻要願意死，帝王之位就是太子的，誰也搶不走。

齊皇後盼兒子登上這個位置盼了那麼多年，自然不可能不答應。

如此一來，既可完他想傳位的心願，又能把外戚控製朝綱的可能扼殺於搖籃中，不留任何患。

齊皇後腦子再不夠用也能想到這一點。

——

趙熙回到東宮，宋巍他們還沒走。

芳華站在門外等他，見到人，先送上手爐給他取暖，之後才問“如何？”

趙熙冷靜回道“母後應該是之前就答應了父皇願意一死。”

熹帝的子，芳華是瞭解的，年登基被蘇家把控多年，獨攬大權之後便喜歡將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他既然能提出合葬，就必定會提前與齊皇後通氣。

齊皇後答應，則太子登基，帝後合葬，皆大歡喜。

齊皇後不答應，則太子登基，皇後慘死，母族凋敝，悲劇收場。

這纔是熹帝一貫的作風。

“那方纔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母後給我下了一道懿旨，讓我當了皇帝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能落淚，不管遇到什麼姑娘都不能。”

“你母後說得對！”芳華贊同道“是為了長遠考慮。”

說著，手將趙熙肩頭的碎雪拂去，“熙兒，不管你將來走多遠站多高，姑父姑母，還有三郎一家，永遠都會是你背後最堅實的盾牌，我們這兒，便是你的家。”

……

東宮和坤寧宮的一舉一，早有人詳細說給了熹帝。

聽完匯報，熹帝輕哼，“還算有些遠見，不至於太蠢。”

隨後，吩咐崔公公，“既然已經答應，就不必在宮裡耗著了，讓人準備一下，送出去靜養。”

崔公公猶豫道“要不要讓人去東宮通報一聲？”

“這宮裡眼線何其的多，皇後要出宮，這麼大的靜，還用得著通報？”

崔公公當即明白帝王的意思，這是不希太子再去見皇後，他道了聲奴才遵旨，便下去安排出宮事宜了。

……

芳華幾人在東宮坐了將近兩個時辰，離開的時候，在宮道上到乾清宮的前太監。

前太監對著陸行舟和芳華行了一禮，“侯爺，侯夫人請稍等，皇上有東西要給二位。”

芳華頓住腳步，“什麼東西？”

“聖旨。”

前太監說完，陸行舟、芳華、宋巍和宋元寶四人便跪了下去。

小太監開始宣讀。

聖旨上說，長寧侯夫人救駕及時，特封為護國公主，恢復皇族份，重上玉牒。

芳華有些驚愕，驚愕過後，是止不住的心疼。

兄長這是料準自己不剩多日子了，想把所有的憾都彌補完。

閉了閉眼再睜開，聲音清朗，“臣妹趙尋音，接旨。”

這一小曲過後，幾人繼續出宮。

宮裡安排了馬車，趙尋音和陸行舟一輛，宋元寶和宋巍一輛。

終於能隨意說話，宋元寶忍不住嘀咕，“這次救駕，明明爹也有功，皇上為何不封賞你？”

－－－－－－題外話－－－－－－

重上玉牒，以後作者旁白就寫“趙尋音”啦！

旺夫小啞妻溫婉宋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