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退回大年初一這天，溫婉答應了去陸家拜年，一大早隨著宋巍宮拜謁回來就讓人準備上了。

馬車停在垂花門外，小廝們已經把年禮放到板車上，就跟在馬車後麵。

溫婉換了件淺桃紅碎花綾子襖兒，底下一條織金花的百榴，肩上是大紅二雲龍緞紫貂披風，隻綰了單螺髻，金累海棠珠花步搖在烏沉沉的發間。

去陸家見的都是長輩，溫婉麵上妝容淺淡得宜，杏眼明仁，細膩如脂，腮紅潤，與穿上命婦冠服時相比，退去幾分正，多了小兒家的弱骨纖形。

昨兒在宮宴上，小柳氏一個勁地強調全家人都要去，溫婉便讓今日當值的周孃抱了柒寶跟著。

臨行前，溫婉又去了隔壁榮安堂跟公婆知會一聲，宋婆子昨晚就知道溫婉他們要去陸家，也沒說什麼，隻代天寒路，讓下人們務必仔細伺候著。

一切準備就緒後，溫婉帶著玲瓏和周孃出了垂花門，讓人去請兩位爺，小廝卻隻把進寶帶來，說大爺今兒與太子殿下有了約，不能去陸家拜年。

“既如此，那便算了。”溫婉牽過進寶的小手，沖玲瓏遞了個眼，玲瓏馬上將一早準備好的手爐遞到進寶手裡。

小傢夥接過，用得空的那隻手提著，不一會兒就暖了手。

溫婉又問“老爺呢？怎麼沒見到人？”

小廝坎兒道“老爺這會子正在換裳，外頭天冷，還請夫人先上車，老爺馬上就到。”

溫婉聽罷，從周孃手中接過柒寶，帶著一雙兒先坐了上去，讓坎兒給玲瓏和周孃另外備一輛小馬車。

等了不多會，果然見宋巍挑簾進來。

溫婉忙把自己的手爐遞給他，給他挪位置的同時，裡不忘問“今年的大朝會是不是很熱鬧？”

“百都去了，自然熱鬧。”宋巍沒多言，他很會在家裡說公事。

溫婉便也沒再繼續問，讓馬夫開始趕車。

駛出榮盛街，馬車一路往東，行了約莫有一炷香的工夫，最後在忠國公府大門前停下。

因著過年的緣故，大門前的石獅子上還係著喜慶的紅綢團花，幾個小在外麵點炮仗玩，小廝上前去轟人，小們便嬉笑著跑開。

今兒初一，正是各家走親訪友的日子，國公府從正大門到外儀門再到儀門，全都敞亮地開著。

下車後，周孃上前來從溫婉手中接過柒寶，溫婉便帶著兒子，跟在男人後，緩步走向大門。

溫婉沒提前讓人遞帖子，門房小廝們卻知道不僅是郡主，還是國公的親孫，臉上十分的恭敬客氣，其中一人飛跑著去院通秉。

不多會兒，陸晏彬夫婦親自迎了出來。

小柳氏一見到溫婉，雙眼都放著，“知道婉姐姐要來，可把咱們老太太給高興壞了，起了個大早，到這會兒還神著呢！”

溫婉笑道“我倒是想趕早來，可早上要宮去拜謁皇後孃娘，不開，這不，一回府就馬不停蹄地收拾好過來了。”

“我明白的。”小柳氏一麵說，一麵過來攙扶著溫婉，“婉姐姐快裡麵請吧，茶都讓人給你備好了。”

又見旁邊站著小外甥，小柳氏麵上笑容更甚，“舅母聽說進寶喜歡吃零，特地讓人備了好幾樣，一會兒你隻管吃，喜歡什麼就吃什麼，好不好？”

進寶“唔”了一聲，著小，卻是不說話。

幾人正往前走著，飛雪院那邊的丫鬟綠玉突然跑了過來，在陸晏彬耳邊說了句什麼，陸晏彬麵微變，隨即便一臉為難地向小柳氏。

小柳氏別開眼，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當著堂姐和堂姐夫的麵，陸晏彬不想自己兩口子做得太難看，便單獨把小柳氏到一旁，低聲道“飛雪院那邊出了點事，我去去就來，你先替我招待好婉姐姐和姐夫。”

小柳氏冷冷淡淡地嗯了一聲，再無多餘的話，彷彿對這樣的形已經見怪不怪。

等陸晏彬走後，溫婉忙出言緩解氣氛，“既是有要事，那就讓他去忙活好了，又不是什麼遠客，誰招待都是一樣的。”

小柳氏聞言，隻是微微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之後把二人帶正堂廳裡坐了，讓丫鬟進來奉茶，歉意道“我公公和老太爺正在書房裡商議事，姐夫稍坐片刻，我這就讓人去請。”

宋巍客氣道“有勞。”

吩咐下人們伺候好宋巍，小柳氏對溫婉道“婉姐姐，咱們去院說話吧！”

“好。”溫婉點點頭，站起，側了側頭，跟宋巍說，“相公，我帶進寶和柒寶去見見老太太，晚些時候再出來找你。”

宋巍頷首。

小柳氏道了聲“這邊請”，就帶著溫婉一行人去往老太太的院子。

打簾進去時，見東次間裡除了老太太，還坐了好幾個婦人，全是陸家的親戚。

看到溫婉，一個個起給郡主行禮。

溫婉抬手讓不必多禮，又上前給老太太請安。

怕溫婉覺得陌生，老太太把親戚們都打發出去，這纔看向溫婉。

年前老太爺壽宴那天，因著蘇儀在背地裡攪局，暴了溫婉的份，老太太急火攻心暈了過去，都沒來得及跟溫婉好好說說話，昨日在宮宴上也是，時間太過短促，隻打了聲招呼就席，之後散席更是走得匆忙，今日再見溫婉，老太太心中慨萬千，讓人搬了個繡墩過來。

溫婉便挨著邊坐下。

陸老太太拉過的手，“好孩子，前頭那麼些年讓你流落在外，苦了。”

溫婉搖搖頭，“不苦，養父對我不錯的。”

陸老太太就問“給你爹孃寫信沒？給你養父家那頭送年禮沒？”

溫婉回答說信寫了，年禮也送了。

老太太欣笑道“能有如此孝心，是個好孩子。”說著便嘆了口氣，“可惜天不遂人願，你們一家幾口人竟是分散各，不得團聚，你那兄弟晏清遠在千裡之外，也不知被磋磨了什麼樣子。”

溫婉垂下眼睫，“陸晏清那樣的份，就算是被流放，想來也沒人敢過分磋磨他，隻不過……”

隻不過等他回來，老太爺老太太恐怕已經不在人世。

老太太難的正是這個。

有時候想想，總覺得小兒子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才會什麼都不順，先是跟公主相遭到太後的一力反對，後來被蘇儀算計賜婚，逃婚後又是一番不為人知的波折，好不容易去邊境混出個名堂來，又被太後忌憚，一紙賜婚，讓他沒了二十萬兵權。沒兵權就沒兵權吧，人在家中好好待著，禍事還能從天而降，一場煤窯坍塌案，讓好好的一個家支離破碎，到如今，夫妻倆和一雙兒天各一方，天倫之樂，何其艱難。

想到這，老太太傷心地落下淚來。

小柳氏在一旁看著，忙笑道“大過年的，老太太就說點兒別的讓我們大家跟著高興高興吧！”

老太太也知道這樣的場合提及陸晏清不對，收了心思，向溫婉旁邊乖巧坐著的進寶，“這小重孫，有幾歲了？”

“今年四月份就足五歲了。”溫婉道。

“可曾讀書？”

老太太原本是想說陸家有家學，若是不嫌麻煩，可以把進寶送來跟族裡的孩子們一塊兒上學，一來熱鬧，二來，也能借機跟他親近親近。

“倒是給他請了個開蒙先生。”溫婉如實道“先讓他在家學幾年，等再大些就送去國子監。”

“瞧著是個聰明伶俐的。”老太太探，了進寶的小腦袋，誇贊道“將來下了場，沒準考得比他爹還好。”

溫婉笑了笑，沒敢應承這話，宋巍是個踏實穩重的子，進寶目前什麼都是跟他爹反著來的，他不像元寶那樣隻是看著跳，實則在學問上既嚴肅又認真，進寶記憶力好，可他不喜歡讀書，這段日子都是被著去上學的，否則他是屬於能躲懶絕不多走一步路多說一句話的人，平時放假，若是沒有能吸引他的東西撐著，他就隻會窩在溫婉房裡，哪也不去。

旁邊老太太問元寶怎麼沒來。

溫婉晃過神，“他今兒有約，走不開，來前已經跟我們打過招呼了。”

老太太點點頭，又問小柳氏，“可是彬哥兒在正堂接待三郎？”

小柳氏頷首，說是。

進寶忽然抬起頭來，裡塞得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道“舅母撒謊，舅舅去了別，爹爹一個人坐在正堂廳上的。”

聞言，老太太的臉一下子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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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夫小啞妻溫婉宋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