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寶正站在外麵的甲板上遠遠地跟雲淮打招呼，見三寶公公攙扶著趙熙出來，忙上前準備搭把手。

趙熙卻一把推開二人，“我自己能走。”

宋元寶和三寶公公對視一眼，忙抬步跟上。

雲十三、雲十六和薛炎幾人隨其後。

從通州到蘇州，行的水路，因為要照顧趙熙的子，休息的時候多，但一路上的吃食都是照著宮裡排場來的，沒有哪日虧著，然而趙熙還是清減削瘦了，整個人看上去毫無生氣，讓人瞧著第一眼就不免擔憂。

雲淮站在岸邊，看著變得弱不風的太子，目微閃。

他跟趙熙相的日子不多，也不算瞭解趙熙，但趙熙這位儲君在坊間的口碑一向很好，聽得最多的，便是“文韜武略”這樣的高度贊譽。

按說，今年才剛十六歲，才冊封就掌管著神兵司這樣的要職衙門，該是個朝氣蓬充滿著生命力的年才對，可眼下的太子，讓人看不到一點希，像是剛條的柳枝，就被人生生從中間給折斷了。

雲十六在來的信上說殿下很不好，沒說怎麼不好，如今見到本尊，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更為嚴重。

眼瞅著趙熙登岸，雲十六忙問“殿下是否有暈船的癥狀？若是有，咱們便先不急著走，在這附近找客棧歇息片刻。”

三寶公公卻不放心，自家主子金尊玉貴的，哪能隨便住外麵的客棧，就問，“從碼頭到你們雲秀山莊，需要多久？”

“也不久。”雲十三道“快馬加鞭，半個時辰就能到，不過殿下這狀況不能騎馬，坐轎或者坐車，可能要多費些時辰。”

趙熙隻吐出一個字，“走。”

三寶公公忙為自家主子解釋，“既然天還早，那就不留在外麵了，直接走吧。”

薛炎老遠就看到了雲淮，高興地揮舞著手，“舅舅！”

雲淮帶著那幾個弟子上前來，怕暴趙熙的份，就沒有稱呼，隻是拱手行了個禮，“一路舟車勞頓，各位辛苦了，山莊那邊已經備好席麵和客院，諸位這邊請。”

宋元寶也回了一禮，“有勞雲家主。”

考慮到趙熙的子狀況，雲淮沒給他配馬，備了一輛馬車。

為保護趙熙的安全，雲淮將自己的馬兒讓給薛炎，他跟著趙熙上了馬車。

馬車雖比不得趙熙尋常出宮時乘坐的朱寶頂那般華麗，卻勝在寬敞雅緻，趙熙、雲淮、宋元寶和三寶公公四人坐都不顯擁，裡麵擺放著一張木雕剔填彩漆花鳥圖小炕桌，桌上置了一套青花鬆竹紋茶，蘇繡錦簾擋不住外麵傳來的評彈聲。

宋元寶聽得十分好奇，問那是什麼。

雲淮道“評彈。”

“聽著怪有趣的。”宋元寶說“等哪日得了空，出來痛痛快快地聽上一回。”

雲淮笑了笑，說好。

隨後抬手給趙熙倒了杯茶，慨道“一段日子不見，殿下清減了。”

他沒問上了什麼事，三寶公公便也不敢說，隻替自家主子笑著應付了幾句。

見趙熙默不作聲，雲淮湊到邊的茶杯頓了頓，“殿下這一路上都這樣？”

三寶公公小心地點點頭，“還沒出宮就這樣了。”

宋元寶說“沒事兒，你們蘇州人傑地靈，人又多，他來待上個把月散散心就好了。”

聞言，趙熙似乎偏頭看了他一眼。

宋元寶隻得撓著腦袋乾地笑了兩聲，“開玩笑的哈，不要人，咱隻看景。”

說著，心裡也給了自己一掌，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宋元寶隻得強行轉移話題，“話說，我還沒來過蘇州，聽聞有很多好玩的地方，雲家主，什麼時候帶我們好好賞玩賞玩？”

雲淮莞爾，“隻要你們有雅興，我隨時奉陪。”

宋元寶嘿嘿一笑，“得虧你不是個自律的。”

“這話從何說起？”雲淮挑眉，略帶疑。

“自律的人最討厭了。”宋元寶輕輕哼了一聲，“你都不知道，我以前在宮裡，就想著殿下什麼時候帶我去別的地方玩兒，或者我帶他去也行啊，可他每天都有事，而且還安排得死死的，總是沒時間，可見我在宮裡那兩年的日子都是怎麼過來的。”

聽著他嘟囔抱怨，雲淮失笑，“若非自律，又怎會有你口中‘無所不能’的太子殿下，又怎會有百姓們眼裡文韜武略的大楚儲君？”

宋元寶噎了一噎，隨即埋怨起來，“好沒意思，大名鼎鼎的江湖名士雲六郎也學會拿話來噎人了。”

雲淮說“你和殿下子不同，習慣自然也不同，他有他的好，你也有你的好。”

“是嗎？”宋元寶就喜歡聽別人誇他，“那你快說說，我的好在哪？”

雲淮還沒說話，就被外麵打馬走著的雲十三給搶了過去，“宋爺的好，自然是會討姑娘歡心了，不怪你會為那麼多兒家的春閨夢裡人，瞧著就是個會留的。”

宋元寶角狠狠了。

三寶公公一聽，十分有共鳴“可不是會討姑孃家歡心嗎？我們殿下花了大力氣給他贏來的海東青，殿下都還沒走，他當著人的麵轉手就送給了別的姑娘，這一手借花獻佛才真是絕了。”

聞言，雲淮看了過來，宋元寶尷尬得無地自容，瞪向三寶公公，“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

三寶公公也瞪著他，卻是不再言語。

車廂頓時安靜下來，趙熙靠在魚戲蓮葉的枕上，進淺眠。

雲秀山莊就在蘇州城，姑蘇是個風雅之地，比起歸山林，文人雅士更喜歡在城中建造園林，一堵墻，把墻外車水馬龍的熱鬧與墻滿園竹的恬靜隔絕兩個世界，是鬧中取靜，也是大於市。

到雲秀山莊時，大門外聚集了一幫人，領頭的正是雲淮的親生父母，老家主雲天磊和夫人寧氏。

再剩下的，便是雲淮頭上的哥哥嫂嫂以及侄兒侄並雲氏外門弟子，一大家子人站得齊齊整整。

馬車停下，趙熙剛巧轉醒，雲淮先下車，宋元寶和三寶公公一左一右攙扶著趙熙下來。

薛銀歡也在接駕之列，老遠見到趙熙，整個人都呆了一呆。

猶記得自己離開京城的時候，尚未被封太子的年皇子意氣風發，鮮怒馬。

而今不過一年沒見，他竟像是換了個人。

與自己夜裡夢到的，截然相反。

那樣的消沉，那樣的憔悴，讓人莫名心下揪痛。

隻知道山莊今日有貴客要來，所以跟著外祖父外祖母出來迎接，沒想，來的竟然是趙熙，當朝太子。

看到他，薛銀歡心中五味雜陳。

薛炎探頭探腦地瞭，好久才從人群中找到薛銀歡，頓時高興地沖直揮手，“阿姐，阿姐我在這兒。”

聽到薛炎的聲音，薛銀歡的思緒瞬間被拉回，向薛炎，笑著道“快過來。”

因著要對山莊裡的人瞞太子份，不好給趙熙行跪拜禮，老家主上前來，客氣地喊了聲公子，說裡麵已經備了席麵，等公子沐浴更之後便能席。

“有勞。”趙熙微微頷首。

三寶公公知道自家主子眼下的狀態都是撐出來的，便對老家主道“勞您費心，我們公子舟車勞頓，路上又暈船，子有些不適，接風洗塵就免了吧，還請帶我們去客房歇息。”

老家主看向雲淮。

雲淮點點頭。

老家主這才捋了捋胡須，“既如此，六郎，你帶他們去客院，好好安頓。”

雲淮頷首，“父親放心，一切有我。”

()

旺夫小啞妻溫婉宋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