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曦沒有認床榻的習慣，今天半日斗智斗勇，確實有些疲倦。躺下之后，很快便閉目眠。

淺輕紗遮掩住床榻，影影綽綽地看不分明。只能窺見謝明曦模糊的側影。

六公主不知何時睜開了眼，側過子，定定地看了過來。

“謝明曦，”六公主微，聲音微不可聞，似自言自語：“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謝明曦已經眠，睡平靜。

六公主又定定地看了片刻，忽地笑了一笑。

謝明曦，不管你心機如何如何。

總之，我既已來了，你是躲不開了。

……

謝明曦做了一個夢。

清風陣陣，拂過竹林，響起颯颯的聲音。

十四歲的六公主，材高挑，已勝過諸多同齡。麗的容冷漠郁，目深幽復雜。

年的十三歲的坐在六公主側，安靜無言。

過了許久，六公主才輕聲道：“明曦，我娘病得很重，我要回宮去陪。以后……大概不會再來書院了。”

六公主的聲音略有些低沉憂郁，看著的目里，流出一難以察覺的眷念不舍。

六公主一定是舍不得這個好友吧！

又何嘗舍得和六公主分別？

自小到大，幾乎沒有朋友。六公主份尊貴，卻從未仗勢相欺，反而不聲地護著。也因此，在蓮池書院里的日子不算特別難熬。

“希梅妃娘娘子早日康復。”由衷又誠懇地說道：“待娘娘子好了，公主殿下便能回蓮池書院了。”

六公主出意味難名的苦，輕聲道：“我已十四歲，不便再來書院了。”

微微一怔。

十四歲，為何就不便來書院？

書院里有十六七歲尚在就讀的學生呢！

莫非，皇上打算早早將六公主出嫁？

六公主沒有再多解釋：“此事你知曉便可，不必和別人提起。”

輕聲應下。

六公主站起來，深深看了一眼，然后轉離去。

背影有些難言的落寞黯然。

年的，看著好友黯然神傷的背影，心中也是陣陣酸難過，不知何時紅了眼圈，聲音微微哽咽：“殿下多保重！”

六公主腳步微頓，卻未轉過來，嗯了一聲。

聲音里，分明帶了些鼻音。

……

謝明曦睜開眼。

淺的紗帳頂端映眼簾。

謝明曦有剎那間的恍惚，過了片刻，神智才漸漸清明。

然后，唏噓的輕嘆一聲。

之前所夢見的夢境，是和六公主當年道別的形。也是和六公主見的最后一面。之后，便是梅妃病逝和六公主大病亡的噩耗。

噩耗傳到蓮池書院，哭了半日。

然而，再難過再哀傷，六公主也回不來了。活著的人，總要繼續活下去。

之后的漫長歲月里，痛苦掙扎過，猶豫彷徨過，最終活得風從容隨。昔日好友的影子，在心中漸漸淡薄，卻從未忘卻。

這一世的重逢，令欣喜快。

愿一己之力，護著曾善待過的好友。

謝明曦坐直子，起輕紗，穿鞋下榻。

六公主還在閉目沉睡。

上午在課上睡了這麼久，中午竟還睡得著。也算是天賦異稟了！謝明曦暗暗失笑，站在床榻邊，輕聲呼喚：“殿下，醒一醒，該起床去上課了。”

六公主模模糊糊地嗯了一聲，緩緩睜開眼。

六公主的眼眸生得十分好看，漂亮又深邃，像兩顆黑亮的磁石一般。對視間，一不小心就會被牢牢吸引住。

人誰都喜歡，謝明曦也未例外。對著得令人屏息的六公主，聲音比平日更和幾分：“殿下還困麼？”

不大的寢室里，只有們兩人，靜謐而安寧。

兩人間的距離，不知不覺中拉近許多。

六公主角微彎，張口道：“不困了。”

其實，本沒睡，一直在凝視著謝明曦。直至謝明曦睜眼醒來，才迅速合上眼，裝著自己睡未醒。

謝明曦笑起來的樣子極了，仿若春風拂過湖面，漾起層層漣漪：“殿下的聲音很好聽。為何平日不愿說話？”

六公主凝著謝明曦，認真答道：“我不愿和們說話。以后進了寢室，和你說。”

謝明曦失笑，點點頭應道：“好。以后我陪著公主殿下說話。”

叩叩叩！

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閑話，染墨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公主殿下，奴婢可否進來伺候？”

……

六公主收斂笑意，嗯了一聲。

片刻后，染墨走了進來。

染墨默默瞥了站在六公主床榻邊的謝明曦一眼，目中的含義不言自明。

謝明曦不以為意，退開數步，揚聲了扶玉進來。

六公主面微不可見地沉了一沉，冷冷地看了染墨一眼。

染墨全微微一，反地跪下請罪：“奴婢攢越，請公主殿下恕罪！”

六公主冷然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染墨低聲應是。

謝明曦出乎意料的為染墨說：“染墨姑娘一片忠心護主，所以才對我提防戒備。殿下有此等忠心的宮，應該欣才是，何必氣。”

六公主略略舒展眉頭：“嗯，我不氣。”然后對染墨道：“你起吧！”

染墨謝了恩典，站起來。略一猶豫，又沖謝明曦福了一福：“奴婢逾矩之，還請謝三小姐多多見諒。”

謝明曦隨意地笑了一笑：“染墨姑娘無需多禮，快些起吧！”

染墨低聲應是，上前為六公主整理襟發。

染墨經過宮中嚴格訓練，作利落輕。相較之下，扶玉就笨拙多了。一個簡單的發髻，竟也梳不好。

六公主看不下去了，看了染墨一眼。

染墨心領神會，默默走到謝明曦邊：“奴婢梳發手藝尚可，請容奴婢為謝小姐梳發。”

扶玉滿面愧地讓開位置。

謝明曦的目和染墨的視線在可鑒的銅鏡中匯。

染墨看似溫順，目中戒備之意猶在，并未褪去。

謝明曦略一挑眉，微微笑了起來。

這個染墨，還是像前世那般，防像防洪水猛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