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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後來發生的事,對林朝夕來說就沒那麼重要了。
老林因為週日下午的補習課,並沒有第一時間到來,裴之和他的母親一起離開。
留下來的學生先去醫院檢查,隨後由裴母帶來的律師協商賠償事宜。
大概是裴之的遭遇有些超出常人想象的殘忍,後續事宜理出奇順利。
被裴之打傷的學生家長全都沒有要任何賠償,張耀父親按著兒子的頭和他們所有人道歉。
大家差不多散了的時候,老林還是沒有到。
陸誌浩一直非常沮喪,磨磨蹭蹭落在最後才走。
林朝夕送他到警察局門口,見老陸同誌眼眶通紅,本就圓而清澈的眼睛瞪得老大,像用盡全力氣在強忍著什麼。
天邊的雲又低,濃鬱的淺灰快到眉眼邊上。看著派出所門口的小花壇問警察叔叔:「我可以和我同學在那邊講兩句話嗎?」
警察叔叔點頭首肯後,林朝夕用手在老陸肩頭,將人往花壇邊帶。
一屁坐下,從口袋裡掏出點錢:「去對麵買兩碎碎冰。」
陸誌浩握著錢,仍舊用通紅目注視著,終於開口:「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林朝夕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看著街對麵小賣部,說:「過馬路小心。」
陸誌浩沒辦法,隻能轉頭,過馬路。
男生背影沉重,緒很不對頭。
林朝夕很想回到草莓世界,問一問裴之,那時候,你是怎麼勸陸誌浩的?
想了一會兒,沒有太好辦法,反而是陸誌浩已經拿著碎碎冰回來。
「老闆說隻剩一。」陸誌浩說。
路邊黃葉飄零,枝頭空落落的。
林朝夕把最後一碎碎冰「哢嚓「拗斷,一半叼在裡,另一半遞給陸誌浩。
陸誌浩死活不接。
林朝夕:「吃點冷飲冷靜下。」
也不知這句話又怎麼點燃陸誌浩,男生極其痛苦:「裴之都是為了幫我才這樣!」
「嗯?」
「他本就不想去上課,為了保護我纔去的!是我沒用!」
天氣已經很涼了,冷飲掰開以後凍得手疼,陸誌浩的父母就站在遠,沒有來打擾他們。
「你說了你不後悔的。」林朝夕淡淡地道。
「我沒有說這個。如果要裴之付出這麼多,我就不應該和小在一起,更不應該惹張耀!」陸誌浩重重鎚著自己的頭,「我不值得,我本不值得裴之付出這麼大代價,都是我的錯。」
林朝夕長長嘆了口氣,用力了陸誌浩的腦袋:「我想了半天,你好像也沒錯。如果你有錯,裴哥為什麼還會幫你?
「我!」
林朝夕吮吸著冰涼的冷飲,緩緩說道:「之前老林說過,當時我不太理解。我們一直很需要裴哥,其實他也同樣很需要我們吧。」
林朝夕想起,今天早上的時候,裴之還在對說,這次是這次,沒有下次。
現在想起來,裴之還是比他們每個人都活得明白。
「不止是我,還有你,還有其他很多人,包括數學,他同樣需要這一切,所以他會為了多和我們呆一會兒,重新來奧數班。」
「如果不是因為今天的事,裴之本不會被發現!」
「那你有沒有想過,裴之總那麼冷靜,在今天手之前,他真沒有想過結果會是什麼嗎?」
「他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是我和沈……」陸誌浩非常自責,「我不應該提議一起去吃飯。」
「其實不是這樣。」林朝夕彎起眼睛,看向遠,回憶起不久前發生的那一幕幕。
裴之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後悔,甚至在他母親出現後,在他跪下後,他有的隻是釋然。
想了很長時間,最後也變得有些釋然:「他大概是真的太累了,他也是人,也才16歲,也需要一個發泄口吧。」
「你不能這麼說裴之,他是見義勇為,你不能把他說在發泄緒。」
「他沒有在發泄緒。」林朝夕說,「他大概隻是突然想對這個蛋的世界,提出抗議。」
陸誌浩也沉默下來。
棒冰水流得他滿手都是,他終於像想明白什麼,用力吸了一口。
「我們可以幫裴哥嗎,我們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啊。」林朝夕想了想,說,「我們大概,也隻有相信他。」
「你這不是說了等於沒說!」陸誌浩喊道。
「你對我尊重點,一般來說,大哥被,你就要以我馬首是瞻。」林朝夕聲音很輕。
陸誌浩噎了下:「你這麼說,聽上去很奇怪。」
「奇怪什麼?」
「你沒和裴之在一起,我知道。」陸誌浩非常確定地說。
見他緒穩定下來,林朝夕淡淡笑了笑:「啊?」
「裴之喜歡你,你也喜歡裴之,但你們沒在一起,我知道。」
「你在說什麼?」
「我說你們沒在一起。」
「前一句。」
「裴之喜歡你?」
「再說一遍。」
「裴之喜歡你。」
林朝夕抬起頭,老林推著自行車,站在馬路對麵。
車輛駛過,黃葉落下。
煙灰的背景中,老林沖揮了揮手。
林朝夕了眼眶:「嗯。」
——
陸誌浩被父母帶走,老林理事很乾脆利落。
他簽完字,直接把領走。
林朝夕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老林瞭解了事經過,也沒什麼表態。
們父倆走出警局,天已經很暗了。
老林踢起自行車支架,終於開口:「出息了,會打架了~」
那差不多是非常愉快的語氣,帶著欣賞和讚,老林是真心實意覺得打架能進局子很出息。
晚高峰時車燈昏黃,照亮秋雨朦朧的傍晚,林朝夕了包,纔想起雨傘落在火鍋店裡。
沉默站著,沒有說話。
老林推車走了幾步,回頭看:「怎麼了?」
林朝夕吸了吸鼻子,剛想開口,卻聽老林說:「你是直接哭呢,還是要走程式先給爸爸講講發生了什麼,再邊邊哭?」
本來,林朝夕的選項是b,但老林說完,直接走過去,一把抱住老林,把頭窩在老林肩頭,痛哭起來。
老林著實被嚇了一大跳。
很多很多積在中的緒再也無法抑製。
哪怕在火鍋店被潑上熱湯,或者在目睹裴之下跪,甚至在得知老林罹患阿爾茲海默的那個時刻,都沒這麼害怕過。
對來說,如果裴之還會走上草莓世界的老路,可能也意味著老林的車禍註定無法避免。
雖然清楚這是兩個不同世界,現實中的一切已然發生,在這裡惶恐毫無用。
但更清楚,現在這個因為大哭而驚慌失措的男人是的爸爸。
明知未來會發生什麼,卻無法阻止,無力令人到莫大恐慌。
攥著老林布料礪的外套哭了很久,鼻子和半邊臉磨得通紅。
老林嘀嘀咕咕了很多,試了很多種哄的方法,耳邊是街道轟隆隆的車輛過往聲,還有老林同誌絮絮叨叨逗的聲音。
林朝夕哇哇哭了很久,也最終平靜下來。
「小涼山的牛麵不行。」抬頭看著老林糟糟的頭髮,說道。
老林愣了下,拍拍的背:「那你要吃什麼?」
「裡自助燒烤。」
「獅子大開口了啊?!」
林朝夕噎了下,又準備哭。
老林趕地道:「走著!」
——
去燒烤店的路上,老林給買了治燙傷的膏。
藥劑師囑咐飲食清淡,正中老林下懷。
他大手一揮,趁勢取消燒烤,去菜場買了一斤牛,說要給煮蟲草牛粥,補補腦子。
專諸巷284號。
院子裡生著小火,煤爐上咕嘟咕嘟煮著熱粥。四周隻有部分植還綠著,所以顯得禿禿的。
林朝夕坐在石凳上,慢慢給老林講完派出所裡發生的事。
雨將下未下,空氣潤。
從頭到尾老林一直背對,在牆忙碌。
「如果你在就好了。」最後,林朝夕默默地說,「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
「我在也沒用。」老林倒是非常平靜,「我們談過。」
「和誰?」
「當然是裴之那個媽。」
林朝夕看向老林的背影:「然後?」
「沒有然後,無法通。」老林直起,回到石桌上,抓起幾顆圓球,又往花壇邊走。
「是說服不了他媽媽嗎,那裴之怎麼說的?」
「無法通,談何說服?」老林把圓球放土中,那是幾顆鬱金香球,「如果可以,我都想領養裴之,哦,讓裴之嫁過來也行。」
「爸爸,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嘛?」
「那我應該怎麼說,讓你嫁給裴之也行?」
林朝夕本接不下去。
暑假時對發生在裴之上的事一無所知,所以什麼都做不了。
而現在,已經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卻好像還是無能為力。
宿命論會讓人陷一種緒,無論你做多努力,都改變不了什麼。
老林還在花壇邊忙碌,將鬱金香的球一顆顆埋土中。
他去年就種過鬱金香,說是秋天下種春天開花,寓意很好,不過還是以失敗告終。
林朝夕有點喪,盯著老林的作看了一會兒,突然跳起來喊道:「土栽深種,盆栽淺種,你坑挖的深度不對。」
「胡說,明明是土栽淺種,盆栽深種,這是科學邏輯。」老林喊道。
「土栽深、盆栽淺!」林朝夕扯著嗓子。
老林放下鏟子,往屋子裡走,「我真的記錯了?」
他開始在屋裡翻箱倒櫃,林朝夕在石凳上坐著,換了個方向,看著老林。
「你是不是遇到瓶頸了?」問。
「何出此言?」老林喊。
「人遇到瓶頸的時候都會找點別的事換換腦子、種種花什麼的?」
「林朝夕同學,你對自己有什麼誤解?為父有你換腦子還不夠,需要靠種花?」老林直起,舉起一本《鬱金香栽種指南》高興地道,「找到了。」
老林捧著書在麵前坐下,開始嘩啦啦翻書。
「你剛纔是不是在暗示,我是個麻煩?」林朝夕問。
夜裡,老林端詳著:「你什麼時候不是麻煩了?」
「我是麻煩的話,你為什麼要為了我放棄學業?」林朝夕問。
「我什麼時候為了你放棄……」老林說到這裡,突然跳了起來,「你翻爸爸的東西?」
林朝夕獃滯了。
曾在草莓世界看過老林夾在相簿裡的書信,但這是芝士世界,那段哭喊著老林為放棄人生的劇從未發生過,所以那封信還在那嗎?
「什麼看,我是明正大地看。」林朝夕慌起來。
喊完後,衝進書房,在老林剛才翻過園藝書的地方,尋找那本相簿。
書櫃倒數第二層,在鐵盒邊,擺放相簿的地方,那本黃皮相簿果然還在。
樣式是十幾年前的老款,翻開後的照片,和記憶中不盡相同。
心跳得極快,再往後一頁,一封書信從相簿中飄落。
果然還在裡麵。
林朝夕抄起信,往屋外跑,一把拍在老林麵前石板上。
「chu那麼好的學校,你明明都被錄取了,為什麼不去,還說不是因為我!」
老林微抬頭看著,目溫。
院燈照在石桌麵上,有灰的瑩潤澤。
林朝夕低下頭,看到了白底紅字的印刷信封。
那是chu的標準格式的印刷信封,校徽、地址一應俱全,
收件人是永川大學林兆生的英文地址,用標準針式印表機打出來的。
好像在草莓世界,教授寫給老林的信並沒有收在信封裡。
林朝夕有些奇怪地出信紙,映眼簾是一行——ngratutn。
落款是院長簽名。
這是當年老年林收到的chu錄取通知書,而不是曾看到的那封信。
好像,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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