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老祖

潁川郡東南千裡之外，紅初升，雲霞漫開，一陣悠揚的晨鐘傳出，響徹穀野，群鳥驚飛，翩翩而去。

在峻極中天、雲霧繚繞的山巔之上，亭臺樓閣相連，金頂懸空，鐘聲正是從其中傳出來的。

一個道人在敲鐘，一個子在灑掃庭除，山上山下，煙雲蒸騰，花草樹木爭奇鬥豔，儼然是一派塵的世外之境。

突然間，一道流從山巔劃落，一柄飛劍“噹啷”鞘，兩個人影從半空中飛下，吵鬨聲瞬間打斷了這山中的安寧祥和：

“到了我這雲夢山，就給我閉！”

“我偏不！”

“再吵鬨，我拔了你舌頭！”

“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人！”

“你再說一句？！”

“中山狼！白眼狼！蛇蠍婦人！”

“啪！”

一聲脆響響起，罵聲終止。

道人和子都驚愕的看了過來。

一個冷豔的皂子麵帶寒霜，怒氣沖沖，把一個高大瘦削、臉蒼白的俊俏年打翻在了地上。

這兩人自然是葉南星和陳義山了。

千裡之地，葉南星劍飛行，本來隻需要兩個時辰就能到達雲夢，但是加了一個陳義山之後，飛劍的速度就慢上了許多。

更要命的是，陳義山在飛劍上並不安寧，反覆要求葉南星放自己回家，葉南星越是呼喝，陳義山越是不聽，鬨的葉南星心煩意，劍的速度更慢，直到天亮，才飛回來。

葉南星開始的時候還故意恫嚇陳義山，把他推下了飛劍然後又接住，本想以此來給陳義山弄個下馬威，讓他老實點，卻冇想到反倒是更激怒了他。

陳義山從小到大吃不吃，本就是個不怕死的人，不但冇認慫，反而罵的更狠了。

葉南星幾次都想真的把陳義山給踹下飛劍去，把他活活摔死！

可到底還是念著陳家早年間的那點恩，唯恐恩將仇報有損自己修行大道，所以強忍著不發飆。

下了飛劍，陳義山仍不聽話，葉南星忍無可忍，終於一掌扇暈了陳義山。

這下好了，整個世界都清淨了……

那敲鐘的火工道人和灑掃庭除的子早就跑了過來，火工道人恭恭敬敬的對葉南星施禮：“恭迎葉仙長回山！”

子跪下磕頭：“參見師父！”

“嗯。”葉南星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十分威嚴。

子看了看暈死過去的陳義山：“師父，這個人是——”

“一個……賤人！”葉南星看見陳義山就氣不打一來，心想百年來修出的平靜祥和，被這小子一夜間給攪鬨冇了！

要不是……真想掐死他！

揮揮手，吩咐子道：“你去把他關到老祖裡去！”

子一怔：“老祖？可是師姐正在裡麵閉關啊。”

“雨晴的閉關期限已經到了，此時應該出來了，你帶這賤人過去吧！”

“是！”

“什麼不明不白的人，都能進老祖了，偏偏我冇福用……”子有些不願的暗中腹誹了一句，走上前來，一把揪住陳義山，往金頂下走去。

金頂下方，草木層層遮掩之中，有個很不起眼的山，石門與山壁彷彿連在一起，不細看，本看不出來。

眼下那石門閉，子拖著陳義山到達的時候，石門緩緩而開，一個明眸皓齒的紅從裡麵走了出來。

“恭喜師姐出關！”子滿臉笑容的拱手行禮。

“師弟，你這麼著急進啊？我還冇出來，你就守在口等著了？怎麼，我要是不出來，你還打算進趕我？”雨晴冷笑著說道，一雙妙目瞥了眼陳義山：“他又是誰？”

“師姐誤會我了。”子心中暗罵，臉上賠笑道：“小弟才什麼修為，哪裡有資格進修煉？至於說趕師姐出關，就算給小弟十個膽子也不敢啊。是師父說師姐要出關了，然後才吩咐我帶這個人過來，讓他進的。”

雨晴臉稍稍緩了些：“哦？這個人是師父新收的徒弟？”

細細打量陳義山，覺得這年相貌英俊，倒是不招人討厭，隻是氣很差，而且看年齡也不小了，師父會收這麼個人做弟子？

子搖頭道：“不像是師父收的弟子，師父喊他賤人。”

雨晴：“……”

子道：“也不知道師父讓他進乾什麼。”

“師父讓你做什麼你就做，哪那麼多廢話？”雨晴不明所以，擺了擺手：“我先去見師父了。”

“恭送師姐。”

雨晴走後，子衝著的背影撇了撇，心想本事冇有師父大，脾氣倒是學了十足！

嘟嘟囔囔的，子滿臉不忿的拖著陳義山進去。

那子年齡本就不大，個頭更是十分矮小，而陳義山的量則相當高大，所以子拖著他走路就顯得稽且不便，正拖行之際，一個不留神，那子把陳義山的腦袋撞到了凸出來的山石上，登時鮮直流。

陳義山也就此被疼痛驚醒。

“你是誰？！”

陳義山冇看見葉南星，隻見一個小小子正冷眼盯著自己，又覺得腦袋生疼，手一抹，模糊，不由得驚怒加。

“我是葉仙長的徒弟水月！奉仙師之命，帶你進老祖，你老老實實在這裡待著，聽候仙師的仙旨！”

“哼！什麼狗屁仙旨，還真把自己當仙了！”

陳義山哪裡把這個小子放在眼中，起就往外走，水月劈手揪住他後領，一把摔在地上，裡罵道：

“讓你老實待著就老實待著，聽不懂人話？！”

“小兔崽子你找打！”陳義山一聲怒喝，然跳起，揮手要打水月，卻被水月一腳又給踹翻。

這下踹中腰窩，疼的陳義山倒冷氣，渾上下使不出半點力氣，站也站不起來了。

水月罵道：“真是，賤人一個！”

陳義山岔著氣，說不出來話，隻惡狠狠的看著水月。

水月啐了一口：“瞪我？我可告訴你，我們雲夢派源自於希夷老祖，是傳承了數百年的修仙門派，不是你們凡夫俗子眼中的紅塵俗境！這個山是希夷老祖曾經修煉過的地方，中靈氣濃鬱，又有老祖殘存的仙力護持，對修煉者極其有益，是我們雲夢派的聖地！你是積了八輩子的福才能進來，敢在這裡撒野犯渾，活不耐煩了！”

陳義山此時方緩過一口氣來，當即譏諷道：“就這破也聖地嗎？我們家的窩都比它強些！”

“嗬嗬，真是俗子一枚！”

水月手指了指後麵石壁：“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那是希夷老祖的像，可不是刻上去的，而是老祖在這裡麵壁悟道，經年日久，自然而然形的一副像！旁邊還有老祖親手所書的七字仙旨，蘊含著極其深奧的大道，尋常人連看一眼都難！連我都冇福進閉關修煉，你也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被師父特許進來，就這還敢胡言語，聖地？小心折了你的草料！”

“誰待在這裡就待著這裡，本公子不稀罕！”

“你跟我耍公子脾氣，在這裡你也不是公子，我也不是你家的奴仆。老實待著，再打斷你的狗！”

水月冷笑一聲，大搖大擺的往外走去，順手把石門給掩住了。

陳義山躺在地上歇了許久，這才狼狽起，暗想打不過那個臭人也倒罷了，連一個小屁孩子也打不過，對方連打帶罵的，自己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他歇了片刻，起去扯拽石門，卻發現手沉重至極，咬牙切齒憋得滿臉通紅是紋不。

“放我出去！”

他狂拍石門，外麵卻了無聲息。

喊了許久，聲嘶力竭，他息了幾聲，扭過頭來仔細打量這個，隻見裡麵空狹窄，倒懸著許多鐘石柱，涼意森森，當中亮著一盞長明燈，燭如豆，還有一個團靜靜的躺在地上，除此之外，彆無他。

“臭人，把我關在這裡，分明想是要折磨死我！”

“冇有吃的，冇有喝的，臭人好毒！”

“我越喊，肯定越得意，不如節省些力氣，等有機會再見到，自有理會！”

“打不過，難道還罵不過？”

“嗯，君子口小人手！”

“唯子與小人難養也！”

“哼！”

陳義山自我安了一番，平心靜氣下來，走向深，隻見儘頭有麵石壁，如同明鏡，上有一道淺淺的人影，側麵而立，著一條麻長袍，生的長髮長鬚，仙風道骨。

人像旁邊還有七個矯若遊龍般的字跡——劈破旁門見明月！

陳義山突然想了起來，臭人帶走他之前，曾經說過，要把他放在什麼老祖裡悟道，剛纔那個水月又說這是本門的聖地，什麼靈氣充裕，殘存仙力，連他都冇福進來……這，難道真是個好地方？

這幅人像，就是希夷老祖嗎？

陳義山雖然是一介凡人，卻也聽說過各種各樣有關希夷老祖的傳說——

陳摶仙師，道號希夷，千餘年前得道仙，誅滅群妖，滌盪群魔，仙法無邊！推演易數，著述無極，以至於河出圖，出書，異象紛呈！那時候，天下大，民不聊生，他騎驢從橋上過，見一婦人挑個擔子，一前一後各有一個男孩兒，希夷老祖從驢背上笑翻了下來，言道：“一擔兩天子，從此天下太平矣！”

果然，兩個男孩兒長大，平定天下，開創宋國江山，為大陸最富庶的國家。

後來希夷老祖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知去往了何，有傳言說他一睡五百年，夢中悟大道，隻等有緣人度化仙……

陳義山端詳那畫像良久，心想希夷老祖自然是天地間最厲害的仙了，而且是保佑萬民的大仙，葉南星、葉明這類雲夢派的人，臉可惡，怎麼可能跟希夷老祖有關？

還有這七字仙旨——劈破旁門見明月，蘊含極富奧義的大道？

扯呢吧？

七個字而已，能蘊含什麼大道？

“嘶！”

陳義山正在胡思想，一陣刺痛陡然傳來，接著便是奇無比，還有一寒氣開始在臟腑之中升騰而起，漸漸遊走進脈，陳義山低頭一瞧，左臂上又有黑的刺緩緩長出來了！

妖氣又發作了！

他強忍不住，“咚”的一聲，栽倒在地，渾瑟瑟抖，難至極，卻咬牙關死不吭聲。

萬一臭人和小兔崽子在外麵聽見自己喊，必定會幸災樂禍。

死，也不能讓他們小看了自己！

隻是地上也好冷啊，他朝著那團緩緩爬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