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裡的氣氛安靜而沉重，周圍的侍和嬤嬤均一言不發，甚至還麵有憂。

進來稟報的人知道主院的氣氛一向都是這樣的，就連步子都放輕到幾乎不聞，一眼就看到永安侯夫人邊的親信嬤嬤，忙朝其耳語幾句，隻見那一臉嚴肅的嬤嬤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這才退了出去。

隻見那一臉嚴肅的嬤嬤慢慢走近那坐在羅漢床上的人，彎腰輕輕地稟道：「夫人，大公子和傅公子一塊兒來了。」

著銀製平安鎖的人依舊充耳不聞，似乎把外界的聲音都給排除掉了。

傅鄴與葉凜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一幕，葉凜早就見怪不怪了，遂朝傅鄴做了個攤手的作，反正他娘就沒有多開的時候，也就他爹能得了他娘常年累月這個樣子，若換是他，在這樣低迷的氣氛中一天都不能多待。

有些東西逝去了就是逝去了，再想念又有什麼用？時不會倒流，人還是得向前看，對於母親這做法，他是一萬個不贊同。

傅鄴的目卻是看向那著華服的人，這人他很悉，如今再見已經隔了幾十年的，總覺得有那麼幾分的陌生。

每每看到，他就會想到陶姚，前世陶姚死後，他就幾乎不再見了。

此時他緩步上前，朝人輕聲問候，「鮑姨，鄴兒來看你了。」

人的眼睫眨了眨，似一塊化石般地緩緩轉頭看向傅鄴，一雙含淚悲淒的眼睛看到他時突然有了彩，「是鄴兒啊？」出一手拉著傅鄴坐到的邊，慈地道：「你有段日子沒來了，讓鮑姨看看，都長大小夥子了，你娘若活著看到你長大人的樣子，該有多欣啊。」

永安侯夫人鮑氏與常平侯原配周氏原本就是手帕，兩人那會兒時常有書信來往，其實按家世來說，這兩人能為手帕也算是一種緣份。

周氏出顯赫的靖國公府，姑姑更是當今皇帝的元配，隻不過隨著這元配以謀反罪被廢賜死，嫡皇子自盡，周皇後一係包括靖國公府全都被羅列了罪名，殺的殺，流放的流放，這十來年都沒能再翻。

而鮑氏的出就低微得多，不過是一介外放五品的兒，因父親升遷進京途中與當時的周氏有了集，兩人漸漸發展知好友，再到後來嫁進永安侯府，兩人的地位才逐漸相當。

傅鄴靜靜地坐在那兒任鮑氏看他，他知道的目在過他懷念母親，在母親死後，鮑氏待他親如子侄，一直都沒有變過，比起某些人因為他母族的衰落而變了的臉，鮑氏的這點溫也是他記憶中的一抹暖。

可是偏偏造化弄人，本該有個好的結局，最後卻變了一樁令人痛徹心扉的悲劇。

「葉凜說你想我了，鮑姨，他若敢騙我，我可要捧他了。」他開著玩笑。

葉凜頓時輕嗤一聲，大大咧咧地走過去，故意拿腔調地道：「我娘都不知道唸叨你多次了，怕你在後母的手裡吃虧，你這個沒良心的。」

鮑氏突然噴笑出聲，這兩個耍寶的，想讓人不笑都不行。

傅鄴與葉凜換了一個彼此知曉的眼神，看到鮑氏開心起來，一掃之前的頹廢與悲，他們二人也覺得心裡輕鬆了許多。

「你爹呢？」鮑氏突然轉頭看向大兒子。

「有事突然出門去了，不然我們哪能這麼快就過來？」葉凜不以為然地道，「老二那混小子又跟人去遛馬打獵，娘，你有時間多管管他，別一天到晚的不著調，哪天他真惹出大禍來，我看你到時候真該哭了。」

他是永安侯府的繼承人，打小他爹管教他就極嚴格，對於二弟倒是放鬆了許多，所以他讓他娘多管管，一來也是希二弟能更著調一點，二來也是存了轉移他孃的注意力給多找點事做做。

鮑氏聽到大兒子的話，頓時麵上有些自責之意，這些年顧著懊悔當年的事，忽略了長中的小兒子，「娘……會多時間管教他的，都是娘不好。」

傅鄴不贊同地看了眼葉凜，鮑氏的心結很重，他當兒子的這般說，隻會讓又鑽牛角尖，葉凜此時的臉也不太好看。

正在這時候，有一年輕的輕掀簾子進來，一看到屋子裡的人，立即笑道，「哎呀，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聞聲，眾人朝看去。

此約十三、四歲的年紀，上著一件淡黃的襦，下卻是條鬆花綠的子，頭上梳著小螺髻，髻上戴著珍珠，襯得一張與鮑氏有幾分相似的小臉瞬間增添了幾分彩，這讓整個人看起來緻又清新。

「表妹來了。」葉凜先部候出聲。

傅鄴卻是看了一眼就不再多瞧，他不喜歡這個，畢竟這是一個鳩佔鵲巢的人，他的手下意識又想輕左手那枚陪伴了他半生的翡翠扳指，撲了一空後，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還沒擁有它。

「表哥。」輕笑出聲，很自然地與葉凜打著招呼，目看到傅鄴，笑著點頭，「傅公子。」然後才將手裡捧著的鮮花獻給鮑氏道，「姨母，我看院子裡的薔薇花開得漂亮，就給你剪了幾枝，你看可好看？」

這是鮑氏孃家妹妹的兒，姓金單名一個晴字，很小就抱養到鮑氏的膝下，說是永安侯府的表小姐，其實與正牌的小姐也沒有差距了，食住行比起京中的公侯千金有過之而無不及。

鮑家倆兒，大兒鮑芙嫁到永安侯府，算是踏進了大興王朝的權貴圈裡麵，小兒就沒有大兒的幸運，小兒鮑蓉嫁的丈夫隻是小小一名京，當年親的時候對方更隻是剛剛中了進士的無品階之人。

當年鮑芙喪，悲痛絕到每日以淚洗臉，連妹妹出閣的大喜日子也沒有去參加，後來其妹鮑蓉婚後產下一，可憐姐姐終日沉緬在痛失的悲傷之中，親自把兒抱來，說是養在姐姐的膝下承歡，當時鮑家兩老對於小兒的做法也是大加讚賞。

而小小的金晴眉眼之間有幾分像自己那沒緣分的兒，鮑芙一時心就留了下來，十多年的照顧之下，兩人也算是親如母。

「鮑姨，我記得你好像有點花過敏。」

在金晴要把手中的捧花遞到鮑氏的麵前時，傅鄴突然出聲提醒，這讓金晴的手停在半空中，頓時有些尷尬又有些赧然，咬了咬下訕笑道，「姨母，是我一時看到花太了就忘了這茬，該打。」

葉凜不悅地看了眼傅鄴，他娘那點子花過敏本就不礙事，再說現在又不是過敏易發作的春秋兩季，那點子花本就不會讓他娘發作。

傅鄴哪會將他的不滿當一回事？

鮑芙笑著輕拍傅鄴的手，「我那點子病不當得一回事，偏你還鄭重其事，你這孩子，算鮑姨沒白疼你一場。」

傅鄴眉眼一挑，做足了承歡膝下的小輩該有的樣子，然後朝金晴後的一個花瓶擺設道，「還是在那兒吧，這花隻可遠觀，不可近看。鮑姨，我還希你長命百歲呢。」

鮑芙也朝自家侄點了點頭，示意按傅鄴說的去做，金晴這才尷尬盡去，隨著姨母邊的那個嚴肅的利嬤嬤往那花瓶擺設走去。

「表小姐，到了。」利嬤嬤看出神，冷聲提醒了一句。

「啊。」金晴有點的迷糊地低撥出聲，這才發現自己一時出神差點撞上了擺著花瓶的架子，「多謝利嬤嬤提醒了。」

對於這位利嬤嬤，一向都有點怵，這府裡的下人個個對都當正牌公侯千金來看待，惟有這利嬤嬤一直看不順眼，不過娘鮑蓉跟說過，讓不用理會這利嬤嬤，這不過是一介奴才罷了，賞臉就喚聲嬤嬤罷了。

但做不來這等見高就捧見低就踩的事，所以對這利嬤嬤一向都是客客氣氣的，就算看在姨母的份上，也必須這麼做。

利嬤嬤看了眼那假模假樣的樣子，鼻孔微不可察地輕哼一聲，有其母必有其，也就自家主子心太善，看這表小姐小心花的樣子，用隻有兩人才能聽聞的聲音道，「如果我家小姐還活著，哪還有你什麼事？」

金晴的手一頓，假意沒聽到這帶有幾分惡意的話，微垂下來的眼瞼遮住了的心思，這利嬤嬤口中的小姐，即的表姐早就做古不知道多年了，再掛在上又如何？不也還是一個死人。

利嬤嬤看這表小姐不語，頓時也覺得沒趣，遂閉口站在一邊。

而鮑芙在與傅鄴聊了幾句閑話後，突然道，「若我的囡囡還活著，也快及笄了……」說到這裡，有幾分傷地拿帕子抹了下湧出來的淚水，都怪這個當母親的不好，當年沒能護住。

「娘，好端端的何必說這傷心事？」葉凜最不耐煩的就是他娘老提起那個無緣的妹妹，既然沒有緣份，那還不如早早就撂開手，這樣大家的日子也能過得舒坦一些。

傅鄴不贊同地瞟了他一眼，隻見他道，「鮑姨，別太難過，世事無常，也許哪天我們就能得償所願了呢？」

「我就知道你在安我。」鮑芙勉強一笑道，把兒子眼底的不耐煩也看在眼裡，為了這事確實疏忽了倆兒子，也怪不得他們對的不耐煩，整理了一下心，又道，「我提這事不是為了懷念，而是當年我與你母親曾經口頭訂下你與囡囡的婚事，如今人都不在了，我再想念也隻是傷神傷人，而你也到了適婚的年紀，該相看一個好子娶進門，這樣才能告你娘在天之靈……」

傅鄴沒聽說完，就溫聲地打斷道，「是不是我祖母與你說了什麼？」

鮑芙愣了愣，一時間有點看不清傅鄴的表，沒想到這孩子會如此敏，一下子就猜到了其中的緣由，遂嘆了一口氣，道：「你也別怪你祖母，也是為了你好，老人家想要抱曾孫的心，你得理解一下，你娘也不希看到你老是針尖對麥芒一般地與傅家的人做對。」

老常平侯夫人湯氏每見一麵都會提起此事，話裡話外就是讓別老讓一個死人占著茅坑不拉屎，的孫子還要正常娶妻，不可能為了一個死人而空置妻位，再說當年的婚約隻是口頭形式，兩家都沒正式換信，哪裡當得真？也就那傻孫子每每都以此為藉口推搪掉安排的婚事。

想起湯氏那些讓人下不了臺的話，鮑芙就心口憋著一氣，的兒隻是命不好罷了，哪能被那般嫌棄？

隻不過也不想傅鄴因此虛耗，男子雖然不似子那般講究花期，但到了適婚年齡還沒能娶到一房可人兒，往後就更難娶到合適的人選，畢竟京中權貴圈的兒都是有數的，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也就不怪湯氏說話難聽了。

「他們不作妖，誰稀得搭理他們？」傅鄴輕蔑地道，隨後又笑著對鮑芙道，「我祖母這人一向說話都不過腦子的，鮑姨別跟一般見識，若有腦子，當年也不會那般迫我母親，迎了個喬氏進門，看看都到府裡搞什麼樣？」

「你這孩子。」鮑芙頓時哭笑不得，這都是些什麼歪理？

「我可沒說錯他們，上樑不正下樑歪。」傅鄴對傅家的人都沒好，自然也不稀得給他們留什麼麵子，為老不尊說的就是他爹傅鬆。

「好了好了，越說越離譜了。」鮑芙不讓他再說下去，怕傳出去會對他不利，畢竟常平侯傅鬆可不隻傅鄴一個兒子，「話回正題，京中的貴不，你若看中哪家的貴跟鮑姨說，我親自給你掌眼做，讓你繼母喬氏不能手。」

－－－－－－題外話－－－－－－

今天的三更在晚上九點半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