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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五十二章 大結局(上)帝後歸來

尊遠居神殿的這些年裡,聖上專於社稷,未納一妃半嬪,不知令多人匪夷所思。可今日見了尊其人才忽然看明白了——人世間最好的姻緣莫過於夫妻相配,白首約。

這一往深,豈能不羨煞了人?

今日乃灶王節,按習俗要祭拜灶君,午宴後,帝後便未留星羅文武及其家眷,待人走宴散,二人便相攜回宮。

步惜歡離開汴都已有半年之久,如今天下間謠言四起,難說南興就不會,他本該一登岸便快馬加鞭趕回宮中,卻執意在星羅逗留,半點兒也不著急。

「你駕親征,四海皆知,咱們剛回來,訊息尚未傳遍天下。在天下人眼中,帝駕離去已一旬有餘,國不可一日無君,你就不怕有人什麼心思?」剛用過午膳,暮青睡不著,一回到延祥宮中便將船上未下完的棋局擺上了,一邊對弈一邊問道。

步惜歡一察覺北燕的意圖便命替子留在嶺南行宮,自己率衛暗中潛了大圖,路上得知被劫後,立刻命替子向大圖朝廷借道。他蠱毒發作,知道大圖必都朝廷在此國難關頭必不敢明著與南興為敵,定然應允此事,賣南興個順水人。於是,替子扮作帝駕率軍了大圖,步惜歡在半路上與大軍匯合,這才趕到了餘鎮。

自替子離開行宮,駕親征的事兒就傳出去了,這幾個月,朝政是陳有良帶著執宰班子在理。這幾年雖然國泰民安,但朝中文武政見不同乃是常事,地方吏也難說都擁護新政,雖然有人趁此時機作的可能不太大,但也不得不防。

「如此豈不更好?」步惜歡著棋局,氣定神閑,「這幾年,朝中文武齊心社稷,雖是好氣象,亦當居安思危。盛世之下,必有腐蛀,此番大張旗鼓地親征,若不掀幾隻蛀巢出來,豈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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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青翻了個白眼落子,一副果然之態。

上回甕中捉鱉扳倒了何氏一黨,這回又該誰哭了?

不用猜,潛大圖之前,步惜歡一定命監察院撒了網,這人就算涉險,也絕不會莽撞,他將背後留給人看,那背後多半有局。

步惜歡應了一手,笑道:「娘子似乎不以為然。」

暮青道:「何家兵諫、林黨覆滅才幾年?百的忘不至於這麼大。隻怕你人不在金鑾殿,君威仍存,沒人敢造次,這回你未必能如願。」

此話聽著是潑冷水,實則與褒揚無異。

步惜歡愉悅地笑了聲,打趣道:「怎是為夫之威?應是你我聯手之威。」

「所以說,此番親征,有些人未必會傾巢而出,很可能隻是暗中走,鬧不出太大靜兒來。」暮青推出一子,攻勢雷厲。

「足矣!」步惜歡慢條斯理地應手,「外事紛爭大起,事不宜用兵,靜小正合我意。這幾年,改革施政如火如荼,朝中文武雖齊心社稷,但政見之別已顯。此番親征,權柄放給執宰班子,陳有良那耿直不住爭執,朝臣之間必有政爭,監察院都盯著呢,我倒想瞧瞧他們的手段。明年開春兒便是春闈,各州舉子進京趕考,恰逢我親征在外,地方與禮部之間會有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往來,我亦殷切盼之。」

暮青淺淺地揚了揚角,說來說去,靜大亦或小,都是有人要倒黴。

監察院的奏報尚在路上,但有預,這人比別人多長了個心竅,此番部署遍佈朝廷地方,也許能左右朝廷未來數年乃至十餘年的局勢。

「將軍。」這時,步惜歡懶洋洋的聲音傳來,暮青抬眼去,正對上他含笑的眸子。

低頭看棋,麵前擺著的不是一副圍棋,而是九豎十橫,中書「楚河漢界」——一副象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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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副棋是在船上所畫,當時艦隊啟程不久,步惜歡晨昏時分常立在窗前遙知道他牽掛父王,憂他傷神,便畫了這副棋陪他解悶兒。船上無甚名貴木料,棋子乃船工依照圖紙所雕,工拙簡,卻不妨礙有人上癮。

初時,教授了規則語,不過局棋,步惜歡便開了竅,在船上與悠悠地下了兩個多月,如今已然棋力頗高。

「拆炮擋子,神來之筆,棄車取帥,石破天驚。」暮青不吝讚揚,贊的卻不知是棋局,還是政事。

步惜歡一笑,眸波盈盈如一湖秋水,波心映著,倩影獨好。

「可乏了?歇會兒可好?」他問。

「嗯。」答,話音剛落,麵前便來了一隻清俊如玉的手。

二人攜手起,同往帳中去了。

彩娥和小安子互看了一眼,會心一笑,便雙雙領著太監宮們退了出去,掩上了殿門。

帝後歸來,星羅這個年格外熱鬧,街上張燈結綵,一夜,從廟市街口去,人群熙攘,火樹銀花。

早些年,因海寇猖獗,星羅常年夜,這些年海師強盛,賊寇四散,州城的夜逐漸鬆弛,府於灶王節至上元節大開廟市,準百姓歡鬧遊玩。

廟市上店肆大開,字畫珍玩、胭脂頭麵、果子酒茶、泥孩窗花、春聯畫燈、嘌唱算卦、說書搏戲,無一不有,旗麵林立。吆喝聲不絕於耳,幾個孩唱著送灶的過熙攘的人群,結伴奔著一家賣糖的鋪子跑去,鋪子裡,剛熬好的灶糖冒著熱氣,散發著人的糖香。

「起鍋拔嘍——掛灶糖——」一個老翁唱著調子吆喝了一聲,鋪子裡出來個笑容慈祥的老婆婆,夫妻一起將熱氣騰騰的糖飴掛上撐架抻扭扣拉。

們拍著手,想到撐架跟前兒去,卻被爹孃們拽住——糖鋪門前立著一對神仙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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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玉冠博帶,月袖攏著燈火,半張容驚世,風華雍容絕代。子麵覆薄紗,風姿清卓,男子陪在一旁,將一袖月、如螢燈火皆送與為伴,鋪子裡飄出的熱氣裡攏著兩人,這熱鬧人間忽然便好似天上宮闕。

兩人觀著老夫婦做灶糖的手藝,四周無敢近前打擾之人,過了一會兒,老翁拉好糖條,剪下一段紅繩兒,用紅繩兒把糖條絞段,一塊塊兒灶糖便做好了。

老婆婆取來一張麻油紙,將灶糖包好,奉給子,笑道:「這位姑娘久等了,這是您要的灶糖。」

「婆婆客氣。」子接過紙包,回見眼著糖的孩們,不由一笑,隨即將紙包開啟,蹲下來問道,「有誰要吃糖?」

們早饞了,一聽有糖吃,不顧爹孃們攔著,紛紛跑到子麵前討糖。新出鍋的灶糖像一顆顆小瓜,熱熱乎乎,糖香撲鼻,鋪子裡飄出的熱氣模糊了子清冷的眉眼,亦令男子的笑意愈發繾綣。

待孩們散去,子手裡的灶糖不多不,恰巧剩了兩塊。看向男子,兩人相視而笑。而後,子將糖重新包好紮起,像係荷包般用紅繩兒係在了腰間。男子在鋪攤上擱下一隻銀元寶,不待老夫妻驚呼找兌不出,兩人便相攜而去,走了流螢般的燈火裡,一路去得遠了。

兩人雖遮掩著麵容,但氣度非凡,著實惹眼,廟市上賣胭脂頭麵的、字畫珍玩的,見到兩人無不高聲招徠,盼求一顧。但兩人隻在小攤子上流連,買了對子,挑了窗花,而後走出廟市最繁華的地段,往一家鐵匠鋪去了。

這家鐵匠鋪是星羅的老字號,鋪子裡燈火通明,十幾個夥計著膀子捶打著鐵,正忙得熱火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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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徑直朝一個老鐵匠走去,子道:「掌櫃的,可否打個件?」

「不打不打,年關了,二位想打,年後請早。」老鐵匠掄著鎚子,眼皮子抬了一下,雖被來者的容貌氣度驚了一驚,卻未放在心上。

星羅遍地富商大賈,這二人瞧著眼生,聽口音也非星羅人士,八是哪個外地商隊的東家,聽說帝後駕臨,便打算留在星羅過年,沾沾貴氣。這樣的商隊今年多著,哪能伺候得過來?

老鐵匠也不怕得罪人,尋常外鄉人進了鋪子,大多以為他隻是個鐵匠,這二人一進鋪子就直呼他為掌櫃,顯然來之前就打聽過了,那就應該知道這家鋪子匪通吃,識相的就別惹事。

「此急用,勞煩掌櫃行個方便。」男子語氣溫和,說話間一抬手,指間約有枚金葉子一顯,但尚未出手,便被子瞪了一眼,眼神刀子似的在男子的腕間抹了抹,不見,但覺寒意,男子愣了愣,雖不懼那眼刀,卻將金葉子收了回去。

老鐵匠眼神毒辣,僅憑一瞥便看出男子手中那枚金葉子的工、皆是市麵兒上難得一見的上上之品,隻怕放在魏家都算稀罕兒。他心裡不由咯噔一聲,正待細細打量二人,就見子從袖中取出一張圖紙,遞到了他麵前。

子道:「勞煩掌櫃的先看圖樣。」

老鐵匠下意識地接手中,開啟一看,目登時一亮!隻見圖上畫著個爐架,瞧著像烤架,卻非尋常泥爐鐵架。此甚是巧方便,上有蓋帽、旁有擱板、下可置、底有四,更為巧的是,那烤網可,蓋帽也並非隻有防塵擋風之效,其平放後亦可為爐,兩旁的擱板可收可放,機關、接竅、道以及刀鏟針夾等,皆有圖樣明示,甚是詳盡。

「年前可能打好?」子直截了當地問,篤定店家會接這筆生意。

「呃……敢問姑娘,此圖乃何人所畫?」老鐵匠未給準話,隻是試探道。

子道:「近在眼前。」

老鐵匠聞言一愣,又打量了子一番,這才換上一副笑臉,說道:「姑娘才高,失敬失敬。」

「年前可能打好?」子又問。

老鐵匠道:「姑娘放心,至多五日,一定打好,供您查驗!隻是不知……」

著手,眼底藏著黠,這才顯出了幾分掌櫃的明。

「不知可否準貴鋪依圖樣多打些,貨與別家,是吧?」子心如明鏡。

「姑娘通!」老鐵匠眉開眼笑,卻暗自鬆了口氣。方纔瞧見那枚金葉子,他還猜疑這二人是家貴人,但幾番試探下來,瞧此匠心,且諳商道,可見應是行商之人,那這生意就可談了,「圖中之甚是巧,姑娘若準小鋪多打,此小鋪分文不取,如何?」

老鐵匠看得出子不喜寒暄虛禮,也就不言那「此前多有怠慢,煩請雅堂上坐,烹茶賠罪」的客套話,就在這兒談,開門見山,絕不囉嗦。

不料子聽後角微揚,麵甚淡,「聽聞貴鋪是老字號了,掌櫃的如此談生意,怕是不厚道。此巧,一旦麵市,富貴之家競相爭買,貴鋪獲利必,隻想免費付一件品,胃口是否大了些?」

聽聞此言,老鐵匠越發確信子是到星羅行商之人,於是笑道:「姑娘此言差矣,既然姑娘也是生意人,那就理應知道,圖中之雖然巧,卻非難以匠造之,一旦麵市,仿品必多,小鋪也就能賺一茬兒的銀子,小利可獲,卻難生巨財啊……」

「未必吧?利薄利要看數目,掌櫃的隻道多打,卻隻字不提數目,心裡未必沒打算盤吧?眼下臨近年關,即便閉門趕工也造不出多,不如且造且等,待來年節時,一併麵市。星羅遍地富賈,奇貨可居,貴利,縱然隻賺一茬銀子,也是巨財了。」

「……」未料到心思會被看穿,老鐵匠不由一愣。

子道:「看來,掌櫃的欺我是外鄉人,並無誠心談這樁生意,既如此,那就罷了。」

說話間,回圖紙,冷聲道:「此圖掌櫃的已然過目,我走之後,若星羅市麵兒上出現此,咱們就刺史府公堂見!」

說罷,就走,袖風淩厲,勢若白雷!

「哎!姑娘留步!」老鐵匠趕忙從打鐵臺後繞了出來,他口中喚著留步,眼卻瞥向男子,隻見男子不言也不語,對此事態含笑靜觀,頗有納涼看戲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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