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雖已猜到,但還是心沉重,已經走到這裡了,卻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的不堪,當年的真相怕是大哥也不知道。
“殿下和先生雖在司命大神的墓中發現了兩件寶,但殿下深知私奔之罪已然坐實,回不去了。這兩件寶任何一件現世,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天下隻會紛爭不斷,黎民百姓隻會更苦,於是便將寶原樣封存,沒有帶走。從墓中出來後,他們喬裝進了武牢山,經十裡聖穀了天選大陣。”
“……婆婆在溪邊時曾說過當年有人也曾破過千機陣,說的莫非就是外公外婆?”暮青問道。
梅姑淡淡地笑了笑,點頭道:“沒錯!真沒想到多年之後還能見到有人破陣,而那人竟是主人。天選大陣西起武牢山,北至神脈山北麓,地域甚廣,那些陣癡在千機陣下埋了那水火牢陣,出了那陣就到了死澤林外,過了死澤向北便是神廟,也就算是出陣了,這是那些陣癡給破陣之人的獎賞。當年,天降大災之前,神廟山下建有護城河和高墻,外有重兵鎮守,而殺機重重的天選大陣就像神廟的後防,從無刺客能闖。殿下和先生也沒想到會來到離神廟那麼近的地方,而神殿大抵也不會想到他們要找的人竟然沒有逃往大興國境,就在山下的死澤林外。殿下和先生索在山溪上遊那座開遍山花的小山後擇地建起了一座木屋,此後三年,一直生活在那裡。因那附近需得破了千機陣方能到達,故而三年來一直沒有外人闖,殿下和先生也算是過了三年與世隔絕的恩日子,小姐就是在第三年的暑月裡出生的。”
“可小姐出生後沒多久,殿下夜觀星雲,卜知將有山崩地裂之大災。神殿裡有的娘親、的族親,城鎮中還有那麼多黎民百姓,終究是放不下。那天,趁先生外出狩獵,殿下將小姐給老奴,自投羅網,回了神殿。先生得知後,將小姐托付給老奴,自己前去搭救殿下。當天夜裡,炎魔羅吼,山崩地裂,木屋被山火燒毀,老奴為護小姐,半邊臉被火石擊中,就此毀了,幸而小姐安然無事。”
“山火燒了好些日子,老奴抱著小姐四躲避山火和山中的機關,那陣子漫天山灰,到是火,老奴也不知躲了多個日夜,更無法得知外頭發生了何事,隻記得天放晴的那一日,先生回來了,卻孤一人,那一刻,老奴就知道與殿下天人永隔了……”
“神殿那些厚無恥之輩,得殿下報險才能撤離,撤離之前他們說卻叛族,是惹怒了祖神才招致此禍,於是將圍攻生擒,綁在殿柱上祭奠神廟。他們走了,留下殿下一人麵對那地山搖、山火焚城的景象,先生趕到時遲了一步,眼睜睜看著那殿柱崩塌墜地,被山火所焚。那壇子裡裝著的本就不是殿下的骨灰,那是神殿後來用來欺瞞世人的,殿下留在世上的唯有這一副冠和一點脈而已。”梅姑看向暮青,涕淚縱橫之態不像個老人,倒像個三歲孩。
暮青這才明白為何見到骨灰壇梅姑毫無反應,直到見到棺中的冠才那般悲痛。
“先生回來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他帶著小姐和老奴去了惡人鎮,結識了一些武林人士,並與千機陣的守陣人雷老怪了至好友,二人常坐談論陣,棋陣的機關要就是先生與雷老怪論陣時得的啟發,而煉蠱之法是先生向老奴請教的。棋陣耗時三年,竣工前夕,先生夜探司命大神的墓室,將兩件寶取了出來,傳國玉璽被收放在了殿下的棺槨中,聖典則由先生帶在了上。因棋陣浩大,非一人之力能築,當年鎮上不武林人士襄助過先生,這些人裡,有些已經過世了,有些熬了老傢夥,今夜一起進了墓道。”
“棋陣建後,先生就將陣圖張在了惡人鎮上,並放出話去,九步定生死,破解棋局者可得墓中寶,之後就帶著小姐離開了。他本想帶著老奴一起走,是老奴自願留下為殿下守墓的,今日能見到主人,老奴死也瞑目了。”梅姑看著暮青,悲憤地道,“老奴雖不知主人為何要闖天選大陣,但主人若有機會,定要殺盡仇人,為殿下報仇雪恨!”
暮青轉頭看向墻上那以指力刻下的字,沉默不語。
有種直覺,外公下了一盤很大的棋。
他可以不把陣圖張出去的,若真如此,好事者必定會在他走後想盡辦法探墓。因墓中之是外公留給後人的,墓道中未布殺機,故而不能抵擋探墓者。當時墓道已封,機關已設,倘若探墓之輩不擇手段,輕則破壞墓道,重則隨意陣,造棋陣崩塌,這些都將影響後人進墓室。
外公把陣圖張出去,好事者的興趣便會轉到棋局上,而他那句“九步定生死”之言誤導了世人數十年。因聽說墓室中藏有寶,那些好事之人因怕破壞棋陣無法取寶,故而沒有解出棋局,誰也不敢輕易陣,棋陣才一直保留到了今天。
外公之誌本不在政,卻把大圖的傳國玉璽留給了後人,神殿費盡心機才奪下四州之權,復國派至今心不死,倘若傳國玉璽現世,天下紛爭再起,神殿的夢恐怕要毀於一旦。
以外公的家世才學,回到盛京之後,想要在朝堂上立足並不難,可他卻遠離朝堂,到城外開了家書院,廣收寒門學子。遙想當年的大興,北有五胡滋擾,南有嶺南擁兵,國庫之力皆用在西北,朝堂絕不會在南疆無外族滋擾的況下主去侵擾圖鄂。外公的政治抱負難以實現,所以才遠離朝堂,在天下寒士中謀求聲。
空相大師乃得道高僧,不知外公有沒有在他那裡得到過點撥,但他留下來的東西和聲皆對有大助!
外公彷彿用一生在下一盤棋,等一個毀去神殿兩百年基業的弈局……
暮青沒有回應梅姑,神殿的人自是要殺的,可絕不會傷及大哥和聖,該如何決斷,自有打算。
墓道那邊的打鬥聲停了有一陣兒了,暮青在室之中約能聽見幾聲話音,猜測應是巫瑾在為傷者施針。以侍衛們的耳力,必定聽見與梅姑有事在談,故而一直無人出聲打擾。
當年的真相弄清了,但暮青仍然有事要問,“我在神廟門前聽婆婆與人說話,說中了圈套,人落在黑白二老手裡了,是什麼人?”
梅姑這纔想起此事來,說道:“哦,回主人,是景家小子那幫人。”
“……景宗?”暮青原以為是梅姑的人,沒想到會是景宗等人,“惡人鎮上的人抓他們乾什麼?”
暮青不是圖鄂人,竟然知道景宗,還直呼其名,梅姑心中越發確信的份不一般,於是答道:“主人有所不知,惡人鎮上並非如外頭傳言那般。這鎮子起先的確是由那些武林人士建起來的,可那些人中不乏惡徒,既懷絕技,又容易收買,神殿沒往鎮子裡安探子,要免罪的大赦其罪,要金銀的許以金銀,貪姿的許以人。金銀倒也罷了,折銀票由人冒死帶鎮子裡就是,要的……每回帶人陣,半途都不知要死多妙齡子。惡人鎮上就是個法外之地,尤其是這二十年,神和聖各有圖謀,各自在惡人鎮上囤積勢力,這三五年來,鎮上的人分幾派,鬥得你死我活。”
“幾派?”
“神一派,聖一派,那些陣癡一派,他們隻管守陣,不理閑事。因神大選需過大陣,故而神殿對那些陣癡禮遇有加,從不招惹他們。鎮上還有一些不想捲紛爭的人,他們常到神廟來尋求庇護,裡頭有些老傢夥是當年追隨先生之人,老奴就收留了他們。原本因怕破壞棋陣,鎮上的人從不來犯,可這三五年,神和聖都急了,沒想方設法從老奴上問破陣之策。前陣子,黑白老鬼殺了老奴好些人,揚言再不出破陣之策便要殺上神廟,片甲不留。神和聖已經爭紅了眼,老奴怕他們會玉石俱焚,索毀陣,誰也別想得到墓室中的寶,於是便決定先下手為強。老奴得知黑白老鬼想在鎮上擒住景家小子,便想先他一步把景家小子搶到手,而後押出陣去,和那賤人的後人做個了斷,沒想到出了鬼,反被白老鬼進了墓道。”
不必問,那賤人指的必是巫瑾的外祖母,那的後人指的豈不是……
“婆婆之意是,聖就在大陣外頭?”暮青問。
“沒錯!”梅姑道,“山那邊有座祭壇,當年雖已遭大災損毀,但祭壇上有口千年傳聲寶鐘,天選之子出陣,需鳴鐘祭告天地,故而每當天選開試,神、聖及長老院的人都會到那祭壇去。這次的天選大試比往年來的早,聽鎮上的人說,是南圖三皇子和南興皇後在國境附近神失蹤了,南興帝龍震怒,昭告南圖,說限期一個月,找不到人便要駕親征,到都去找南圖皇帝說理去。神和聖怕是誰都不想招惹上那位據說有乾坤之謀的主兒,故而想要速戰速決。”
“……”駕親征個鬼!
暮青心裡罵了句,卻忍不住噙起笑意來。怪不得殿試取消了,幕後推手總算找到了,那人遠在汴都,倒是把南圖和圖鄂的當家人的心思看得徹。南興如今正值新政推行初期,朝中新老政權替,步惜歡哪裡走得開?想來南圖和圖鄂不是不知駕親征隻是威脅,但步惜歡名聲在外,南圖和圖鄂怕是更擔心他借皇後失蹤一事背地裡別有圖謀,所以才急忙速戰速決。步惜歡應是連人家這些心思都猜到了,他這麼一鬧,倒是幫省了不工夫。
“那我們該如何出陣?”暮青問。
梅姑道:“這室中有條通往山那邊的道。山後是斷崖,要出陣要麼走道,要麼翻過一座山陣,我們走這道興許能趕在黑老鬼等人前頭!”
“好!”暮青點了點頭,對梅姑道,“勞煩婆婆把玉璽帶好。”
說罷,便收起聖典,把麵重新戴上,走到了室門口。
室與墓道之間此時隔著萬丈黑,稍不留神便會被風扯其中,暮青立在室門口,遠遠地問道:“你們如何?”
墓道中橫遍地,巫瑾正為重傷者施針,傷得輕的正運功療傷,聽見暮青的聲音傳來,月殺疾步走到墓道口稟道:“回主子,白老鬼在,所有白人皆已誅殺!兩個護衛中了毒,已經出來了。”
暮青問:“可能想法子過來?”
棋陣塌了,除非上翅膀,沒個踏腳的地兒過不去。幸而柳寡婦上有條毒綾,此時巫瑾已為灰衫漢子施罷了針,柳寡婦起將毒綾一端繫了把柳刀,運力打出,連試了幾次,終於聽見叮的一聲,那刀紮進了對麵的墻裡!
月殺沖柳寡婦抱了抱拳,說道:“多謝!”
柳寡婦道:“生死之,何必言謝?”
月殺再未多言,帶上巫瑾便當先踏著毒綾進了室。
室中沒墓道裡那嗆人的腥氣,巫瑾一落地就鬆了口氣,見到暮青就將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笑道:“就知道你不會有事。”
月殺將路上拾回的解剖刀呈給暮青,仍不忘防備梅姑。
暮青道:“這是梅婆婆,自己人。”
“自己人?”巫瑾一愣,隨即看向暮青,眸中有驚喜之。
此乃先代聖的墓室,聽那些武林人士說,老婆婆是守墓人,那……自己人豈不是說……
“說來話長,景宗落在黑老鬼手裡了,我們先出陣再說!”暮青道。
這話果然讓巫瑾神微凜,這時,侍衛們和武林人士們陸陸續續的進了室,藤澤和司徒峰等人在後,待眾人都過來了,柳寡婦收回毒綾,拋給一個侍衛,侍衛將接了過來。
一聚齊,眾人就看向了暮青,所有人都想知道究竟為何能破棋陣,以及墓中的寶究竟是不是聖典,有沒有被所得。
然而,回答眾人的隻有一道道開啟的聲音。
暮青:“走!出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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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久等了,下章寫陣外的事了,陣的事拆不兩章,所以我就寫寫寫,寫完才發,久等啦,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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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