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了五天，若在夏天早就腐了，好在年剛過，盛京的天兒還寒著，日日見雪，這些天停放在義莊地上，趙良義守著，不給鋪草蓆，白天用雪鎮著，夜裡也不關門，如此才將儲存了下來。書趣樓(www.shuqulou.com)

但人死已久，早就不流了，暮青一刀劃開的腹，皮開，黃的紫的紮人眼，黃的是肚腹上的脂肪，紫的是斑的切開後的，那瞧著就像是放久了，再放便要臭了。

那幾名史的剛張開，話未說出，紛紛捂，轉便吐！

嘔吐聲傳來，頓時起了連鎖反應，除了幾個武還站得住，滿朝文紛紛轉，掩袖捂著口鼻，有人歪歪倒倒地奔出去吐，有人還沒奔出去便吐在了刑曹的大堂上。

一時間，堂上氣味難聞，元相國還坐在椅子裡，端著百之首的威儀，那端著茶盞的手卻得發青，印堂間瞧著直泛白氣兒。

林孟坐在大堂高，視野高闊，活人死人都看得清楚，寒風刮大堂，味兒都往他的鼻子裡鉆，他沒元相國那忍功，哧溜就轉蹲了下來，吐過之後往偏堂裡招手，帝駕在東偏堂，刑曹的衙役們候在西偏堂，他將衙役們招進來，白著臉道：“快快！快把堂上收拾出來！”

衙役們忍著胃中翻攪，提著水桶抹布，一番清洗，兩刻鐘後，衙役退出，堂上的味兒散了，百才紛紛回來，隻是沒人看暮青，見著就繞路。

林孟從堂案後起，牙都快咬碎了——沒見過這種人，招呼都不打，下刀就剖，這人到底跟滿朝文武何仇何怨？！

元修低下頭去，不合時宜地想笑，這招夠狠，也夠奏效！別說史，百都可以閉了。恐怕讓他們開口，他們都不想再說話了。

偏堂簾，宮人將新沏的熱茶呈給步惜歡，步惜歡端來手中，執著茶蓋撥了撥綠的茶芽兒，笑了聲，啪地蓋了茶蓋。這招是夠狠，他連茶都喝不下了。

堂中，刑曹的老仵作未吐，卻直勾勾地盯著地上死的腹，震驚在心底如同驚濤駭浪，拍得他頭腦一片空白。在衙役們來來去去清掃大堂的時間裡，他的腦中就隻有一個念頭——竟然敢剖，竟然真的剖了！剖得乾脆利落，不容他人置喙！

世間仵作，隻一人敢如此行事，還是南派之人都敢？

“繼續。”這時，暮青開了口，特意看了老仵作一眼，那老仵作這才驚醒，拾筆蘸墨。暮青見幫忙填單的人回了神，便不管百心如何了，繼續解剖。

在的鎖骨下又劃了兩刀，加上腹上那刀，瞧著呈丫字形，兩刀劃好後，便開始分離部的。挑了把合適的解剖刀，著的骨和肋骨，下刀範圍既闊且準，刷刷幾刀，一麵部的就從骨上剃好了。

有人敢看，文們側著，將臉別開，但越不敢看，越覺得堂上死一般的寂靜，那刀剔的刷刷聲和著院外的風聲，大白天的竟讓人覺得風聲幽幽如鬼號。

發之父母，怎可剖？

剖之罪，罪同不道！

文心裡皆有此想法，但沒人敢出聲，一張就想吐。

武膽大，盡管有些多年未戍邊殺敵，但日舞刀弄槍，膽子終究是比文大，但看著暮青剖的手法也不由脊背生寒。隻見那手法乾凈利落，一刀一刀，刀刀準，人剔得像屠夫剝皮，劃盡，皮分毫不破，而眼前之景是剔盡，骨分毫不傷！手法漂亮，膽量驚人，這年真非常人也！

暮青解剖的手法快狠準，一會兒工夫便開了的腹腔，隻見骨和肋骨紮著人的眼，死肚子裡的腸子淌出來，那氣味比剛才百嘔吐的味兒都難聞。

有個文聽見堂上沒聲兒了便瞄了眼，瞄見那景象轉便往外奔，奔到門檻雙虛，跌坐在地，扶著門框便吐了。

門口的衙役見了趕來收拾，有人抬頭看了眼堂上，也嚇了腳。刑曹的差經手查辦的都是大案，死見過不，什麼花樣什麼死狀的都見過，但死得再慘那也是死後之態，而非親眼看見兇手如何殺人行兇。但眼前有人將死像豬似的開膛破肚，這種覺就好像看見兇手如何殺一人似的，那種視覺和心理上的沖擊即便經驗老道的捕快差也未必得了。

那老仵作站在暮青後，他都有些腳發，當了大半輩子的仵作，自小就進出義莊，但凡死人，剛死的、爛臭的、化骨的，水裡泡過的，火裡燒過的，山裡被野狗啃過的，什麼模樣的都見過，就是沒見過剖開過的，而且還是當麵剖！

衙役速速清洗灑掃了門外，不管那扶著門框癱在地的文，紛紛避去遠了。老仵作在堂上等著填單，卻避無可避，隻得強忍著。而堂上正強忍著的還有元相國和林孟。

百不敢看的可以不看，元相國為百之首，卻要端著相國威儀，即便不看，也不能出怯意，哪怕中翻攪，極作嘔，也要在人前強忍著。

林孟隻覺得自己倒黴，為刑曹尚書，今日坐在這大堂高，視野最佳，不想看就隻能以手扶額，以袖遮著視線。

但看不見，卻能聽得見。

隻聽暮青道：“死者的臟還算新鮮，組織看起來正常。”

此言一出，文袖口一抖，武紛紛側目。

新鮮……

這什麼詞兒！

林孟以手扶額，聽聞這話一栽，險些磕在桌上。這一栽，他眼前沒了遮擋，不經意間瞄見堂下景象，驚得倒吸一口氣！

隻見暮青這會兒將的肋都拿開了，五臟直眼簾，景象目驚心。更驚心的是暮青的舉，將手向死者的心，小刀割了幾下，一顆心就被取下拿在了手上。

林孟驚得眼神發直，驚到極致，人已傻愣般忘了轉開目，桌案下腳發，得椅子砰砰響。

元相國聽見這聲響，皺眉瞪向林孟，見他眼神直勾勾的，似驚懼已極，便不由忍不住瞥了暮青一眼。一看之下，手一抖，手中茶盞啪一聲碎在了地上！

偏堂簾，步惜歡低頭沉沉笑起，那笑聲低沉，讓人想起夜風吹過湖心，漣漪人，又想起春風拂過柳枝，纏纏綿綿。

但此此景——大堂上一被開膛破肚剔除骨的死，一名手拿人心的年，再聽著簾後傳來的低笑聲，百的臉真稱得上是富多彩，隻覺這形詭異得讓人發直豎。

今兒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要在這刑曹大堂上遭這等罪！

這年十日沒上朝，一來就行如此驚世駭俗之舉，還不如天天都上朝！

暮青拿著那人心瞧了會兒，挑了把尖頭的刀在那心臟上切了個十字刀，隨後道：“拿鑷子來。”

哪有人敢？

元修轉便往外走，走到門口回頭問那老仵作，“何找鑷子？”

那老仵作巍巍的，筆都拿不穩了，聲音更，“前前前、前堂……偏院雜房。”

話沒說完，元修便往前院去了，他耳力甚佳，邊走邊就聽見了後頭說偏院雜房，於是去了前院，尋了個衙役到雜房取了鑷子，來回也就一會兒工夫，鑷子給暮青後，隻見轉了個，將手中心臟對準了院外的亮，拿鑷子進了那切出的十字刀口裡。

元修凝眸屏息，隻見暮青的手一頓，似鑷住了什麼，隨後慢慢將鑷子拿了出來！

隻見那鑷子夾著一長針，針有兩寸長，比大號的繡花針。

暮青一笑，“嗯，死因找到了。”

死因？

一聽這話，那些一直沒敢看驗過程的文紛紛來，一見地上的慘象，有幾人兩眼一翻，咚咚暈倒在地，也有些人看見暮青手裡拿著的鑷子上的長針，被這景象驚得轉移了注意力，一時忘記了地上被剖的和暮青手中還拿著顆人心的恐怖景象。

“人是被這長針心脈而死？”元修問，針是常見的江湖暗，高手飛針殺人並不難。

“是的，這針就是兇。”暮青一手舉著鑷子，一手將心臟還了回去。

“你怎知這心裡有針？”元修不解，剛才驗，他眼都沒眨過，全程他看得清楚，記得也清楚。將腹剖開後，沒有其他臟，毫不猶豫地將心拿了出來，且十字刀一切下去，這針就找到了，這說明早就知道人是被飛針所殺！

可是怎麼知道的？

“還記得在西北大將軍府裡驗那回，我說過什麼嗎？骨會說話，世間有天理，天理昭彰，永不磨滅！”暮青放下鑷子和長針，將死者所穿的袍拿了起來。那袍是件白的中，將那中一展，道，“世上沒有完的罪案，隻要認真聽，總能聽懂死者的喃喃細語。這個人，他的說他是猝死，但他用他的袍告訴了我，他是被人所害。”

暮青將那件中對著院外的，問：“看見什麼了嗎？”

元修皺眉細瞧，見暮青眸若星子，指向那衫上的一個小黑點兒，“這是，針後，出的沾在了衫上，乾了之後留下的。”

元修目一變！

暮青將那衫往上一搭，指著那點兒，未說話，意已明！

那點兒，正在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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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