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慎非非但沒開， 還把門鈴對講機直接掛了。

從煦等不到門開，一通門鈴加敲門，最後拿出殺手鐧， 著手機在門外喊：“不開是嗎？我現在就給我爸媽打電話，說我準備跟你複婚！”

大概是複婚兩個字嚴重刺激了門的男人， 大門立刻就開了， 從煦沒反應過來，人就被拉進了屋， 哐當一下甩在閉合的大門之後。

從煦一下就火了， 張口要噴， 抬眼看見眼前， 愣了愣，直接啞火。

——陸慎非要麼是幾天沒睡、要麼是幾天沒吃， 要麼是又沒吃又沒睡， 整個人瘦到相，暗沉到毫無面， 還胡子拉碴、頭髮雜，眼窩深深地凹陷， 眼底毫無神采。

認識這麼久，從煦從未見過這樣的陸慎非， 驚愕到定在原地， 定著定著，火氣重新上來， 噌噌噌地往上冒。

“陸慎非你現在什麼病？！”從煦上來就手推了一把。

陸慎非像是沒什麼力氣， 一下就被推開了，整個人都陷在沉中，隻一雙眼睛冷漠地靜靜地看著從煦， 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從煦憤憤瞪眼，一通噴：“開個門會怎麼樣？”

“鬧失蹤不見人好玩兒嗎？”

“你一個人在這裡幹什麼？”

“公司不要了，工作不要了，什麼都不要了，準備一個人熬死在這裡是嗎？”

陸慎非抬手把從煦按回了門上，面無，聲線又啞又低：“用你管？”

從煦也不知道自己在激什麼，但就是滿腔的怒火，一肚子脾氣，不發出來不舒服：“是啊！用我管？我是誰，我管個屁？！”

從煦：“我哪兒知道我自己為什麼要來？”

“我上我的班、寫我的稿不就夠了，我憑什麼要來？”

“你是我什麼人！？”

“前夫關我屁事？”

“我車禍死沒死又關你什麼事？”

“接到電話直接掛了不就行了，還來什麼來？”

“我跟你又有什麼關系？你管我住不住院，失不失憶？”

“直接把離婚證甩我臉上啊？！”

“你又對我報什麼期？”

“早就離了你幹嘛不說還對我那麼好？”

“還給我分財產分公司？”

“我去鹿橙你直接讓我滾啊！”

“知道書是我寫的買什麼ip，換什麼方案？”

“你自己上班加班不夠還要順著我這邊，教我帶我？”

“你又憑什麼管我！”

從煦什麼都不管了，理智冷靜在這一刻通通無效，他隻覺得一切都很蛋，又想讓一切都從他們邊滾蛋。

什麼前夫、離婚、、複合？！什麼不、分清楚、講明白？！

他和陸慎非認識這麼多年，從學生時代開始，就沒有分過什麼彼此！

他們一直都相互陪伴在對方邊！一直都是！

陸慎非高中沒什麼錢，都是他掏的零花錢，他大學打工賺不了多生活費，都是陸慎非拿兼職的錢在供他！

他連上了大學都還要陸慎非給他輔導專業課！

陸慎非這狗東西自己沒手、又忙不過來，大學四年的鞋都是他刷的！

現在說什麼用你管，你管我？

從煦恨的要死，恨得切齒，抬手掐住陸慎非的肩頸，用力地抓著，狠狠道：“我不管誰管？”“我就要管！”

陸慎非的緒低沉了太久，終於在從煦的這通發裡有了起伏，暗淡沉的神逐漸松，染上眼角。

但他還是在克制，拚命地克制，最終只是盯著面前，抬手住從煦按著他肩頸的那隻手腕，死死地著。

被絕和疲憊包裹，他真的也說不出什麼了。

他不明白從煦為什麼還要來找他。

不是都已經徹底結束了嗎？

就算管，又能怎麼管？

陸慎非眼底是孤冷的寂靜。

從煦忽然上前一把抱住他，地把人摟著：“陸慎非，你振作點。”

陸慎非顯然振作不了，也不想振作。

他心裡最後那點支撐他的力量已經在前不久轟然崩塌了。

這段時間，他待在這裡，整個人都是空的。

連此刻從煦抱住他，他都沒什麼反應，也沒有任何回應。

從煦也覺得無力，為兩人走到如今這步，但他心底至還有力量。

“我陪陪你。”他又道。

陸慎非終於有了反應：“不用了，不需要。”

說著把人從自己上下來，推開。

這一推不只是推遠一些，還想把從煦推出門。

從煦不肯，陸慎非便面無表地用上了力氣。

從煦還不走，陸慎非沉默地抓住人往門外送。

從煦忽然問：“很難嗎？現在很難嗎？”

陸慎非不搭話，態度僵，勢必要把人送出門。

從煦看著陸慎非：“再難也能堅持的吧？”

“默默地喜歡，看不到任何希，還要陪在邊，當同學當朋友，當哥們兒做兄弟，我當年就是這麼過來的，從高中到大三整整五六年，憑什麼你不行？”

陸慎非的作忽然頓住，神微，不可思議地抬眼看已然被推到門口的從煦。

從煦回視他，神認真堅定：“很難嗎？看不到希、只有自己喜歡的境，真的那麼難嗎？”

“既然我當年可以，憑什麼你不行？”

“陸慎非，”從煦再次質問，“憑什麼我可以，你不行？”還要這麼作死？

陸慎非眼底的松漣漪似的一圈圈擴大，逐漸變了驚愕。

從煦平靜的：“很意外？我一直沒說過是嗎？”

“那你現在知道了。”從煦親自剖開自己，剖開那曾經發誓一輩子都要守住的，告訴陸慎非：“不是只有你，”不是只有你而不得。

在最早的過去，在很早以前，在他們兩人天差地別的學生時代，他們之中，就已經有人在看不到一點點希的前提下悄悄地喜歡、再悄悄地藏起一顆真心了。

而對那一段曾經，從煦從未忘過，始終記得。

“要不然你以為真的那麼巧，你喜歡我的時候、你追我的時候，剛好我也喜歡你？”

“真的有這麼巧的事嗎？”

“難道不是我自己一個人熬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一點希？”

從煦再次問：“只有你難嗎？”

漣漪破碎，陸慎非眼中回著水汽。

他把從煦拉回來抱著，低聲哽咽。

這世上，即便是早已過去的，也能救人於深淵。

從煦終於鎮定下來，拍拍陸慎非的肩膀：“我陪你。”

陸慎非再沒有將人推開。

深夜，乾熬了幾天沒合過眼的陸慎非終於平靜地陷了沉睡。

從煦合上臥室門，走出來，這一下有點傷筋骨，他在沙發上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緩過神。

抬眼，打量這套曾經的婚房。

比央湖灣小一些，裝修普通，家簡潔。

陸慎非顯然早就過來了，住了不日子，也獨自頹廢得很徹底，茶幾、餐桌、臺到都是酒瓶、煙頭。

又髒又，一子餿臭味。

從煦不住這味道，拿垃圾簍抹布開始收拾，收拾著收拾著，陡然有種很悉的覺。

回頭看看屋，雖然什麼都沒想起，但這套房子，給他的覺，真的都著悉。

而這些悉的覺，令人覺得安心。

從煦便立刻明白了，為什麼陸慎非哪兒都不去，隻來這裡——人都有求生的本能，這裡大概就是陸慎非最後的一點安。

收拾完，開窗氣，從煦去了臥室。

陸慎非可能是被推門聲吵醒了，也可能早就醒了，從煦一躺下，陸慎非便翻朝向他。

兩人在黑暗的寂靜中對視。

從煦疲憊地吐了口氣，低聲道：“睡吧。”

陸慎非卻問：“真的嗎？”

那些話，那段艱難的、獨自喜歡一個人還要陪在邊的日子，都是真的嗎？

不是為了安他臨時編的？

從煦歎息：“是真的。”他原本不打算說的，是準備一輩子當的。

“高一下學期開始。”他連時間都記得一清二楚。

陸慎非便沒再問了，抬手了從煦的臉，掩在黑暗中的目沉而亮。

從煦覺得累了，閉上眼睛，抬手握住了陸慎非的手腕。

這一刻，無所謂了，他們相對而眠的姿勢如同回到了曾經的學生時代，靠在一起，相互陪伴。

但他們又和過去截然不同。

陸慎非也終於認清，如今決絕地說不他的從煦，早不是當年他、喜歡他的從煦了。

過去的歲月終究無法回頭。

而陸慎非又確實被從煦那段暗他多年、至今才的治愈了。

——而不得這件事，既然當年的從煦可以，如今的他當然也可以。

次日，從煦一覺醒來，發現陸慎非不在旁，嚇了一跳。

趕爬起來往外跑，路過主臥衛生間，意外聽到嗡嗡嗡的聲音。

止步往裡一看，陸慎非洗過了澡，腰上系著大巾、著膀子站在鏡前，一手叉腰，一手拿著推子舉在頭頂推頭髮。

從煦：“？？？”

陸慎非鏡子裡掃了一眼，看到從煦，淡定道：“從頭再來。”

從煦剛睡醒，有點沒反應過來。

這就從頭再來了？清醒得這麼快？

卻聽到陸慎非和著推子的嗡嗡聲，不不慢地補充：“高一下到大二下，四年。”

從煦：“？”什麼玩意兒？

陸慎非把最後一捋頭髮剃短，推子放下，對著鏡子看了看新形象，扭轉頭，神間是滿滿的充沛的無畏：“你四年都熬到一個圓滿了，最後還順利結婚。你行，我當然也可以。”

“？？？？？”

大哥！誰特麼讓你這麼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