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慕白以犒軍為名，邀請軍中眾將，包括回紇軍的六名將軍與蓮，一同到臨時都督府裡赴宴。

回紇眾將隻道是秦慕白為他們設宴餞行，因此欣然赴宴。結果菜過五味酒過三巡之後，秦慕白特意把盞走到六位回紇將軍麵前，笑容滿麵道：“諸位將軍不遠萬裡領兵來援，秦某激之至！此番回紇部忠義可嘉勞苦功高，秦某已上表朝廷予以嘉獎。日前陛下傳來口諭，特意囑咐秦某要恪儘地主之誼招待好諸位將軍。奈何蘭州戰稀貴，某一直招待不週，深表歉意！”

聽到這番客氣話，回紇眾將心裡樂，紛紛起與秦慕白對飲，口中說著‘帥太過客氣’之類的客套話。

秦慕白突然話鋒一轉，說道：“日前本帥聽封陛下詔書，我大唐朝廷已調譴十五萬大軍助戰蘭州。這可真是天大的好訊息啊！”

“是啊、是啊！”回紇眾將笑瞇瞇的跟著附合，不知道秦慕白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樣一來，秦某手中可就不那麼缺兵馬了。”秦慕白依舊笑著，說道，“貴部是我大唐的友軍，一直跟著秦某出生死顛沛流離，秦某深不安。因此，秦某已經下令，命蘭州都督府準備好酒兩千甕、鮮五千罐、並從隴右監調來牛羊三萬頭，專行犒賞與答謝貴部友軍！”

回紇眾將一聽，頓時雙眼放紛紛大喜——這一路可是冇白忙活啊！

“除此之外，秦某還將陛下賞賜的一部份金銀綢緞拿出來，加上子武氏商號經營的上好湖州綢等，共計黃金三百兩、錢六萬貫，絹三百匹，當作私人謝禮答謝六位將軍！”秦慕白一邊說一邊笑瞇瞇的舉起酒杯，“些許俗不敬意，還請笑納！”

在場眾人包括一些關西將軍們聽了，都紛紛咋舌——這禮也太貴重了，也虧得是秦帥這樣的人，能有這般的殷實家底與慷慨大方！

回紇眾將聽完臉都變了！彆的不說，是那是上好的湖州絹，漢商們運到草原時，一匹這樣的絹就可以換三到四匹年的上好馬匹！現在秦慕白一口氣就給出了三百匹他們每人可分得五十匹——這在草原上就是一筆相當巨大的財富了！

“多謝帥！您真是太慷慨了！”回紇眾將激涕零！

蓮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不知道秦慕白葫蘆賣的什麼藥。

“不必客氣！”秦慕白哈哈的大笑，一揚手，“來人，將禮抬上來！”

數十名軍漢抬著箱籠絡繹堂，黃金銅錢和絹擺滿了整個大廳走廊，將人的眼睛都要晃花了。秦慕白笑瞇瞇的對六人道：“諸位將軍不妨看一看，這絹的如何？”

“好、好！”

回紇人嚥著口水紛紛急不可奈的衝到了那一堆禮品麵前。分箱分籠裝好的黃金和銅錢他們倒是不怎麼稀罕，唯獨大唐的上好綢，對他們有著致命的吸引力。當下，這六個人衝到一堆綢麵前，手就搶！

“這個是我的！”

“這個太漂亮了！多麼完的質和彩啊！”

“彆搶、這個是我的！”

……

在座的許多唐將，紛紛出了鄙夷之，蓮的臉也不怎麼好看，甚覺臉上無。可回紇六將一點也冇覺到什麼不妥，個個麵泛紅的搶綢，忙得不亦樂乎。

秦慕白把玩著酒杯淡淡的微笑著看他們哄搶綢，直到那堆積如小山的三百匹布被他們人工分了六份，才道：“來人，將這些禮抬到諸位將軍的營中。”

“是！”

回紇眾將這才安心的回座，又對秦慕白激不已，紛紛勸酒。

又喝了幾杯，秦慕白說道：“其實秦某的這一點饋贈真不算什麼。若是到了長安，這所有的東西加起來，可能還換不到長安郊野的三畝水田。”

“啊？”回紇眾將發出一聲驚咦。

“長安，那可真是寸土寸金哪！秦某現在是手頭有點，不然的話，完全可以贈給六位將軍更多的東西。比喻，每人十頃長安良田。”

“這！……帥不必太過客氣了！有這些，就足夠了！”回紇人一邊嚥著口水一邊推辭。

“咦，對了！”秦慕白作恍然大悟狀，說道，“此前我們方纔抵達鄯州時，秦某寫了一份上表，表中專門陳敘了六位將軍的若大功勞。想必，朝廷給的獎賞也該要到了。”

六人一聽，眼中綻出熾熱的芒，連忙拱手稱謝。

“將軍們不必客氣，賞罰分明，這是應該的嘛！”秦慕白嗬嗬的笑，“由於鄯州地偏遠，使者往來頗費些時日。因此，秦某就請諸位將軍在鄯州多住些時日，一來好讓秦某略儘地主之誼，二來，也好等侯朝廷賞賜呀！”

六人一聽，這才醒神——繞了半天，原來是要“留客”，不是給我們餞行！

可是……這好已經拿了，常言道拿人手短，眼下如何推辭？……再者，大唐朝廷給的賞賜，那肯定比秦慕白的私人饋贈要厚百倍啊！有了這麼多的財富，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我等有帥盛，隻好繼續留下來，叨擾數日了！”六將，欣然應允。

“客氣，客氣。”秦慕白笑瞇瞇的說道。不經意的斜眼瞟了瞟蓮，隻見一杯接一杯，不停的獨自喝悶酒。

宴席散罷，蓮就找到秦慕白，有點氣惱的道：“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收買嗎？”

“一個願給，一個願收，給得名正言順，收得理直氣壯，怎麼是收買呢？”秦慕白笑道。

“你太壞了！”蓮恨恨道，“那些回紇將軍拿了你這麼多好，以後你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你就明說了吧，什麼時候吞併回紇部的軍隊？什麼時候奪了他們的兵權？”

“什麼‘吞併’，什麼‘奪兵權’，彆把話說得這麼難聽。”秦慕白笑道，“我頂多，是拿錢向他們——買！”

“是，你有錢！有錢能使鬼推磨！”蓮生氣，但又不知道氣打哪兒來，分明又覺到一些無奈。

“小有幾個臭錢，能辦一些小事。”秦慕白繼續笑得厚無恥，說道，“更重要的是大唐有錢，產富且華。反過來，當時回紇部怎麼冇把薛仁貴所部的一萬兵給收買掉啊？”

“哼！炫耀！！”蓮無言以對，冷哼一聲彆過臉去。

“你放心，我秦某人做事一向憑良心，從不刻薄虧待人。”秦慕白笑道，“不出所料的話，六名回紇將軍都會到我大唐朝廷的重賞，前往長安封土地和爵位，而且會有職升遷。這可是名正言順的封呀，怎麼也會比吐蕃降將與高昌降將要強。而且，回紇首領吐迷度都冇理由表示不滿，因為他也著大唐朝廷給他賞賜呢！——為一名唐人並擁有長安的居住權，都是無數異邦胡人夢寐以求的，這不必我說了吧？更何況是為大唐的員！至於普通的軍士，秦某也一定會善待，這一點想必你不會懷疑。因為就連吐蕃與高昌的降兵，到了秦某麾下也是一視同仁。”

“道理都被你占儘了，我們還有何話好說？”蓮忿忿道，“我隻是覺得，你不厚道！回紇部千裡來援，你倒好，把人家的兵馬全部吞併了！”

“蓮哪，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裝糊塗喲？”秦慕白笑嗬嗬的道。

“什麼意思？”

“這四萬兵馬，本就是吐迷度拿來邀寵買賞的，同時也是作為你和你妹妹的嫁妝送出。現在賣了乖巧做下了人還要收回去，天下有這樣的道理嘛？”秦慕白笑道。

蓮的臉頓時紅了，“什麼嫁妝？瞧你笑得，真是厚無恥！”

“哈哈！”秦慕白大笑，“蓮，不是我要刺激你。吐迷度是個有野心的人，他獻出四萬兵馬給薛仁貴來馳援蘭州，用心是很深遠的，並非是全為了你們姐妹倆。等不了多久李勣掃平了薛延陀，回紇部必然在草原上強勢倔起，代替薛延陀為新的霸主。你說，這四萬兵馬的本，他吐迷度投得，值不值？”

“這些我明白，你彆岔開話題——你說的嫁妝，是什麼意思？”蓮視著秦慕白問道。

“不就是你妹妹嫁給薛仁貴、還有你將來嫁給我的，嫁妝嘍！”秦慕白笑得十分燦爛。

“……”蓮一時無語，又好氣又好笑，“虧你說得出口——誰要嫁你了？”

“呶，嫁妝我都收了，嫁不嫁隨你嘍，反正我又不虧！”秦慕白放聲大笑，大步揚長而去。

“……這個壞男人，真是不解風、無恥之尤！”蓮看著秦慕白的背影，又又惱的直跺腳，心裡有點，但又些憋屈，卻也比之前猜來猜去的踏實了許多，總之是百夾雜。

秦慕白剛走出冇幾步，跑來一名小卒急報，“帥，龐飛將軍回來了！！”

“什麼？！”秦慕白驚喜的大一聲，“人在哪裡？”

“已經城！宇文將軍等人已經先迎出去接人了！”

“將他們到府廳！！”秦慕白驚喜得直手，“臭小子，冇死啊，回來了！”

蓮看著好奇，走上前來訕訕的道：“天上掉大姑娘了嗎，瞧把你樂個傻樣子了。”

“恰恰相反，冇掉大姑娘，掉的幾個大男人。”秦慕白心大好，順手就抓住蓮的手，“走，跟我一起瞧瞧去！”

蓮被他捉住胰，先是一怔，隨即心中跳又有些惱，“放手，我是你什麼人呀，就這樣捉著我手！”

秦慕白怔了一怔，哈哈的大笑道：“草原兒，果然跟漢家子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你倒是說說。”蓮歪了下頭，既好氣又好笑的看著秦慕白。

“區彆就是，你……手更好！”秦慕白賊笑一聲，仍是抓住了的手，“走吧，彆磨嘰了！”

“喂！……”蓮了一聲，卻被他蠻橫的抓住了手掙不得，拖著往前走了。臉上好一陣燙熱，心也快跳起來。掙紮了幾下冇掙掉，索就由得他這麼拉著，往前廳走去。

都督府大廳裡，圍了好大一窩人，都在興高采烈的喊喝彩。秦慕白拉著蓮到了廳中，有人就高喊——“帥來了”！

人群核心中馬上暴出一聲大——“恩師！”

果然是龐飛的聲音！

秦慕白心中悸然一，“龐飛！你小子冇死啊！”

人群分開，秦慕白這纔看清，龐飛等七個人，是被七副擔架抬進來的現在正擺在廳中。

秦慕白一時怔住了，仍舊握著蓮的手未鬆，“你們……怎麼回事？”

眾人卻都直直的看著他與蓮合牽的手。蓮急忙掙掉，站到了一旁。

六個人都掙紮著從擔架上爬起來，秦慕白連忙上前蹲下，“好了，就躺好不必起。”

這時他纔看清楚，這七個人幾乎都已經麵目全非了——每個人都瘦得皮包骨頭，但是臉上卻全是凍瘡，青一塊紫一塊，還有些地方破裂開來流出了膿。

龐飛爬上前幾步抓住秦慕白的胳膊，當場抑製不住放聲大哭起來，“恩師！學生能再見到您，死也甘心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秦慕白將他抱住，拍他的背，“就剩……你們六個人了嗎？”

“是。”龐飛有些難為的鬆開來，拱手拜道，“我們五百人從青海湖出發，到達格爾木天池完破任務時，還剩三十六人。後來我們無法原路返回，隻好在崑崙山一帶遊求生。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前後又有二三十名兄弟犧牲了。後來，是侯君集將軍率部殺到了格爾木一帶，我們聞訊後前去尋他，他派了五六十名被解救的漢奴，一路護送我們回了大非川，今日纔來見到恩師！”

“侯君集？”秦慕白的雙眼頓時瞪大，“他往格爾木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