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冰殿裡，多年來相依為命又久未相見的一對母子，抱頭痛哭，隨侍的宮宦宮也不自的落淚了。

楊淑妃，前隋末代皇帝楊廣之，自從嫁給李世民以後就從來冇有過問過一件朝政之事。曾幾何時，這一位芳華絕代、將雍榮華貴演繹到了極致的子所恩寵，曾一度超過了當年還在世的長孫皇後。

現今大唐最為看重統與門第，雖然楊淑妃隻是前隋皇族嫡，但在大唐仕民們看來的統無疑是相當高貴的。常言道“母以子貴，子以母貴”，也正是因為有這樣一位出高貴的母親，李恪一出就頗矚目，因為他負兩朝統，貴不可言無人可及！

曾經後宮還曾傳出過謠言，說皇帝李世民有意立楊淑妃為後，但因為招致一片大臣的反對之聲，因此這個想法很快胎死腹中。至於是何人反對、反對的理由是什麼，外界不甚清楚。楊淑妃也從來冇有去過問。但有一個說法不脛而走，那就是以長孫無忌為首的一乾“原秦王府”老臣們，就以“前朝統”與“前隋複辟”為由提出的反對，讓李世民都無以招架。

其實這個說法相當之荒謬。誰人不知，不管是按照古老中華的傳統習俗還是任何朝代的皇族定製，統那都是從父的，絕然冇有“從母”一說。長孫無忌等人以楊淑妃負的前隋統為由來說事，其實也就是一個掩耳盜鈴的藉口。無非，就是忌憚文武才能頗為出眾又出高貴、人頗高的李恪，會因母勢而起，參與奪嫡。

至從幾年前的短暫立後風波之後，楊淑妃越加低調保守，整日在後宮之中深宮簡出，非但是不過問朝中之事，就連後宮的事也一概不管不問，哪怕是每日冷衾孤枕也不與後進的年輕妃嬙們爭寵奪。

除了李恪，楊淑妃還有另一個兒子蜀王李愔，對他時常約束管得很嚴，因為李愔是個典型的渾渾噩噩、無大誌、隻會鮮怒馬吃喝玩樂的二世祖。相反，不管李恪在宮外如何折騰如何鋒芒畢，都一概不聞不問任其自由。

就如同，從來冇有生過李恪這個兒子。

天下哪有不疼兒子的母親？箇中苦楚，除了楊妃淑無人能明白。

傾敘衷腸之後，李恪便將納妃一事與楊淑妃說了。楊淑妃聽聞兒子要納妃自然是高興，但也提出了疑問，與權萬紀所慮相差無二。李恪開解數語，楊妃便也就釋然了，隻是要李恪必須遵求父皇首肯才行。

李恪便將李世民的原話說給楊淑妃聽了——“朕這一關，你算是過了。但是，還得你母妃和秦家的人同意啊！”

楊淑妃聽後，卻如同當頭被淋了一桶冷水，熱與欣喜瞬間冷了下來，神間還添了一憂。

“怎麼了，母妃？”李恪好奇的問，“父皇都同意了，母妃還有何憂慮？”

“恪兒啊，這麼多年了，你還不瞭解你父皇嗎？”楊淑妃麵憂的道，“你父皇說這話，隻是不好當麵拒絕你，損你麵。以他的，他若是同意，當場就會許諾賜婚，並著令有司辦了。因為他知道我這個做母妃的是肯定不會有意見的，秦家也肯定不會拒絕。如今，你父皇卻是不形跡的借我與秦家的名義巧妙推搪一下，言下之意，就是此事還需得緩上一緩，並不適合在這時候辦。以免，造招致不必要的麻煩。”

“看來，父皇也有諸般顧慮……”聽聞母親的話語後李恪陷了沉思，片刻後說道，“母妃，皇兒懂了。大概是父皇招我回京調往蘭州監軍，已經在朝堂之上引起了一場不小的風波。如果皇兒此時迎娶秦家之，無異於火上澆油。父皇最看重的，是朝堂的穩定。相比之下，皇兒的婚事隻是小事一樁了。”

“恪兒，為娘聽說陛下要調你回京前往蘭州之後，幾夜睡不著覺，心驚跳。”楊淑妃娥眉輕鎖低道，“你可知，這是為什麼？”

“皇兒讓母妃擔憂了……”李恪頗為自責的上前來，攙住楊淑妃的胳膊的道，“皇兒知道，這幾年來母妃在後宮過的日子很淒苦。一切都是皇兒不孝，是我此往太過驕縱放肆鋒芒畢，讓外人對我們母子諸般猜疑與忌憚。當初皇兒之所以願意捨前往高麗，也是想讓母親過一些安寧的日子。到了外麵皇兒十分思念母妃；這一回來，卻又引來風波無數……皇兒，無奈啊！”

“哎！……”聽到恪這一番發自肺腑的傷之言，楊淑妃閉眸搖頭而歎息，幽幽道，“這也許，就是我們母子的命數。江山更易鼎革故新，為娘為前隋的公主能活到現在並生下你們兄弟倆，已經是萬幸了。為娘已是十分知足，並無其他奢念。但是……樹靜而風不止啊！你這一回來，朝野外後宮之中，無數的眼又投到了我們母子上。恪兒，聽為娘一句勸。你現在不要去秦家提親，更不可以馬上辦婚事。今日出了這含冰殿，你馬不停蹄即刻奔往蘭州，片刻也不要停留。”

“母妃……”李恪茫茫然的看著他母親，傷的道，“皇兒多時未見父皇與母妃，隻想在長安多留一兩日，多看自己的親生爺孃幾眼，這也有錯嗎？”

“有錯……”楊淑妃轉過去，話中已有哽咽，“你要儘孝，旁人卻不這樣認為。他們會想，吳王得蒙重用風風的回京了，他要翻了，他的野心就要實現了。他們會認為，藉助蘭州之戰的名義，眼下正是你網羅門客拉籠助力的大好時機。你知道，朝野上下有多人盯著蘭州之役嗎？在他們看來，這就是一個升發財的大好時機。哪怕是在你吳王麾下討一個馬前卒的小差事，將來論功行賞也定能平步青雲。因此，縱然你不去網羅拉籠彆人，也會有很多人來結招惹你。所以，我的恪兒……你還是快快離京吧！”

“娘！……”李恪悲愴的大一聲跪倒下來，抱住他母親的雙膝泣不聲的道，“你的恪兒從來冇想過網羅誰、拉籠誰！我思念父母懷念故土，我深我的霜兒！我好不容易回了長安，就想把我深的子娶進門來，讓父母分我的快樂與幸福，這也是錯嗎？”

“提親納妃的事，等你離京之後為娘會替你暗中辦。”楊淑妃已經潸然淚下，依舊是背對著李恪，低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妁之言。秦家家主翼國公新喪，為人子應當守孝現在不宜提及婚事。再者，長兄如父，現在不管是秦家嫡長子秦通還是霜兒的親哥哥秦慕白，人都不在長安，遠在蘭州。這棕婚事也需得秦通與秦慕白首肯才行。所以，為娘在長安替你請提親；你去了蘭州，還得要當麵向秦通與秦慕白下聘求親才行。何時你們打完了仗重回長安……何時再辦婚事。”

李恪無言以對，隻是抱著楊淑妃的雙膝，閉目流淚。心中暗忖道：現在我終於明白父皇的話中之意了……要讓我母妃和秦家的人同意，言下之意就是要按這些約定俗的婚娶規矩來辦。說白了，就是讓我先去蘭州，再議婚事！

“去吧，恪兒……國事為重。”楊淑妃抬著頭，垂下手來輕輕他兒子的臉頰，兩行清淚順著白玉麵的臉龐，涓涓而下，滴落到了李恪的額頭上。

李恪慢慢的鬆開母親的雙膝，退後兩步，恭恭敬敬的在地上磕了三個頭起了來，“母妃多保重，皇兒……去了！”

說罷，轉就走。

楊淑妃癱坐下來，不敢出聲的掩麵痛哭。

“兒啊……你知道為娘有多想念你嗎？你……快去快回，平安，保重！”

出了含冰殿，雙眼通紅的李恪仰頭看天，深深呼吸。不經意的，他突然想到了謀反伏誅的齊王李佑。

當初，李佑之所以謀反，最大的原因固然是在於他自己心不正與他舅舅的唆使。但是，他母親德妃與妹妹高公主的遭遇，以及家與李家的世仇，何嘗不是一個重大因？

李恪對李佑被捕後押往京城之前的說的一句話印象十分深刻——“但願來世，不要生在帝王家！”

“哎！……”長歎了一息，李恪閉目搖了搖頭，拱手對著含冰殿和武德殿方向拜了幾拜，自語道，“父皇，母妃，皇兒回了家卻不可逗留不及儘孝，這就走了……你們要，多多保重！”

半個時辰之後，李恪一行數十騎從長安東麵春明門出了長安，翻上馬往西北奔去。一路奔出十數裡到了渭水河邊方纔停下。

李恪駐馬回，巋然壯麗的京都長安與蜿蜒起伏的終南山，如詩如畫。

“殿下，怎麼又突然決定馬上離京了？蘭州戰事十分急嗎？”權萬紀問道。

李恪冇有馬上回答，而是微瞇眼睛神淒迷的看著長安沉默了許久，方纔說道：“長安的戰事，遠比蘭州要急兇險。我，惹不起，隻好躲。”

“哎！預料之中……”權萬紀也甚是無奈的搖頭，說道，“殿下，命裡註定你隻能如此漂泊不定。走吧，去蘭州也好！哪怕邊關矢石攻刀劍影，也比這看似平靜的長安，要安全得多！”

“走吧！！”李恪沉喝一聲勒馬轉頭，一聲厲喝揮鞭而下，策馬朝前狂奔而去。

權萬紀深深歎息一聲，與眾人拍馬跟上。

此時，鄯州。

秦慕白率領玉門關兵馬抵達此地後，十萬大軍飽寒跋涉千裡，傷了元氣，因此隻好花些時間來整頓休養。

大非川那邊有李道宗坐鎮，秦慕白派信使與他通了往來訊息，得知那邊安寧無事，暫時可以放心在後方練兵馬籌備大戰。同時，也要等候朝廷派來的十五萬援軍與補給輜重。

回到鄯州州城裡，秦慕白終於把日夜思唸的寶貝兒小樓兒抱在了懷裡，一家人樂開了懷。原本陳妍跟著秦慕白前往玉門關的時候，是把小樓兒拜托給李道宗的。李道宗倉促起兵去了大非川時，隻好將這個小寶貝疙瘩給了在鄯州養傷的澹臺雙雙照管。

曾經飄零江湖為冷殺手的澹臺雙雙，悉心照顧恩人之小樓兒，不敢毫怠慢。一來二去，二人結下了極深的，如同母一般。看著秦慕白與陳妍回來了就要將小樓兒抱走，澹臺雙雙還極為不捨的流淚了。

陳妍看在眼裡，悟在心頭，私下對雙雙說道：“雙兒，既然你如此喜歡小樓兒，小樓兒也跟你如此投緣，你就做義母吧！”

“真的嗎？帥會同意嗎？”雙雙欣喜之下也有顧慮，說道，“我們姐妹出微賤，能夠再世為人封拜將已是帥莫大的恩賜了。再者，皇帝陛下將我們姐妹賞賜給高公主殿下左右服侍，因此我們隻是帥家臣。雙兒為家奴，豈敢……攀龍附啊！”

“若論門第出，背景來曆，我還不是跟你們一樣？”陳妍微然發笑，笑得有幾分神，說道，“我都能做小樓兒的親孃，你們姐妹倆又怎麼會做不得義母？”

“這！……”雙兒一聽這話，頓時心中砰砰跳。

“怎麼，被我說中心事了？”陳妍展而笑，說道，“說白了吧，既是家臣，轉為妾室也並無不妥。反正慕白風流，與其讓他在外拈花惹草，不如先便宜邊的姐妹。你說呢？”

“啊……”雙兒一聽這話，頓時臉紅到了脖子兒，不敢吱唔了。

此時澹臺丹丹也在旁邊，巧倩一笑說道：“聽妍姐這話，顯然是此番出去，帥又在外麵拈花惹草了。我看那回紇的野馬小公主對帥甚是粘乎，會不會就是呢？”

陳妍笑而不答，隻是說道：“這種事，我們不要去問去管。像慕白這種男人是不能管束的，因為不是所有人都是高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