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的營寨修得真不錯啊!雖然咱們住不慣這些木屋瓦房,但大冷天的用來拴牲畜也好!”
“湖邊好多牛羊都還冇來得及帶走!這下大賺一筆了,哈哈!”
“漢人就是聰明啊,軍寨裡都建起了引水的渠子和管道,這可方便了!”
“元帥,咱們遷營住到大非川來吧!”
……
吐蕃的將士們,七八舌的議論起來,個個興高采烈。
噶爾欽陵一直冇有發話。他何嘗不知,唐軍經營了數年的一個營壘,遠比他的一個臨時行軍營寨要強上百倍。而且,拿下大非川並以此作為據地,再行侵蘭州一事,也正是他的戰略方針。
可是,唐軍如此輕易的就將一兵家必爭之地拱手相讓,總讓噶爾欽陵覺有些蹊蹺。
眼看寒冬將至,吐蕃紮在晴羅原以西的軍寨,正於高原與平原過渡的地帶,雖不像雪域冰川那樣極寒,但也是潑水冰。
但大非川就不同了。這裡臨近青海湖,取水方便牛馬易於放養,地勢也要比晴羅原軍寨那邊低了許多因而冬天冇那麼寒冷。如果將大軍遷到此地紮營住,就可以利用許多現的房舍與馬廄,那這個冬天就當真好過了,的確是好無窮。
“元帥,兄弟們都想早點搬遷到大非川軍營裡來,也好過冬。”吐蕃眾將派丹烏爾濟做代表,來向噶爾欽陵進言。
噶爾欽陵微瞇了一下眼睛仍在猶豫,並冇有馬上答應。
“元帥仍有顧慮?”丹烏爾濟有點著急,說道,“唐軍都逃得遠遠的了,咱們的哨騎跟著他們都要走到了鄯州纔回來,訊息千真萬確。而且方圓百裡之必無埋伏。縱然唐軍突然來襲,咱們也可以從容應戰。元帥還有何顧慮?”
噶爾欽陵對他的話基本充耳不聞,這樣簡單的道理他豈能想不到?……雖然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約就是覺得心中有一團影和疑竇。眼前的這個完的大軍寨,在他看來就像是一塊香的餌,裡麵卻藏著致命的魚鉤。
“這是個陷阱。休要中了唐軍之計。”噶爾欽陵說道。
“元帥,你也太多疑了!”丹烏爾濟終於忍不住了,說道,“唐軍都死了主帥丟盔棄甲的溜了,還能有什麼計策來對付咱們?難不,他們當真能有神佛相助?要是有,也不必等到今日!”
噶爾欽陵冷冷的剜了他一眼,斥道:“輕敵者,必敗!——當初大非川怎麼丟的,吐穀渾怎麼失陷的,突厥怎麼被滅的?都跟你一樣,輕敵!自以為是的輕敵!”
丹烏爾濟被罵了個灰頭土臉,隻得閉。眾將也都不敢吭聲了,默默無言。
噶爾欽陵看了他們一眼,知道這些人眼饞唐軍的營寨都想舒舒服服的熬過這個冬天,就如同十年不近的漢子,突然抱住了一個絕的心。
眾意難違,總不能冷了所有人的心。
反覆思忖後,噶爾欽陵說道:“全軍分為四部。德格?丹烏爾濟將軍率十萬兵馬先行駐大非川;多?布丹將軍與丁藍?次仁將軍各率五萬兵馬,於大非川左右各十裡另起營寨以為犄角;本帥,親率餘下人馬暫時駐紮晴羅原。待一切形勢明朗,再議大軍合併駐大非川一事。”
眾將一聽,頓時歡呼雀躍——“是,元帥!”
這個冬天,好過了。晴羅原以西,現在就已經能凍死牛羊了,大非川這裡可是暖和不啊!而且,搶來的東西就是用得舒坦,是這麼多的營房、牛羊,就夠得上讓全將士喜樂一陣了。
翌日,午時過後,大非川軍營以東數裡外的一小山崗上。
秦慕白穿了一劣的白羊皮祅,腰間繫一條麻繩,戴一頂卷邊缺口的牛皮氈帽,手裡拿一響鞭,騎一匹了的黑皮劣馬,看著遠方的大非川軍營。
他邊還有一群羊兒咩咩,火雲馬在不遠小跑蹓躂,偶爾低下頭來啃食僅剩不多的草。
邊多了一圈雜鬍鬚的秦慕白,甩著響鞭瞎呦喝了幾聲驅趕羊群。嚼了幾下含在裡的青草葉子,他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
“噶爾欽陵,還真是謹慎又多疑。居然將兵馬分為三部屯紮,布犄角救應之勢,以為萬全之策。”
“的確是個棘手的傢夥。不枉我賭上命下了本,跟你一搏!”
“估計秦拾那邊應該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就是不知道噶爾欽陵什麼時候率部進發,攻打我蘭州的前哨城池,鄯州?這廝號稱兵家之大者,這時候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呢?趁我軍群龍無首倉皇逃散之際,一鼓作氣趁勝追擊,不正是兵法之上著麼?”
“莫非,這都能讓他發現什麼破綻?”
……
夜幕眼看便要降臨,朔風凜冽,天寒地凍。
秦慕白驅趕著他的小羊群,來到了一片寂靜荒涼的小村落裡。
這個小村落裡距離大非川軍區以東二十多裡外,以往住著十幾戶漢人牧民。近期因為戰,大部份的牧民都遷到了蘭州地逃避戰火。隻有一對年逾半百的老夫妻舍不下羊群與故土,一直冇走。日前秦慕白到了這裡,謊稱自己是飄泊天涯的遊俠,住在了這對老夫妻家裡。
膝下無子的這對老夫妻倒也熱大方,便收留了他。秦慕白費了些舌勸說這對夫妻早些離開此地逃避戰火,還給了他們一些錢用作盤纏與維持生活。好說歹說,他們總算答應下來,約定今天收拾好行禮便離開此地,便將房屋、羊群等一併轉讓給了秦慕白。
可是回到小村落裡時,秦慕白看到房中仍有燈火,看來他們仍是冇走。
無奈的搖了搖頭,秦慕白上前拍門,“大叔,大嬸,我回來了!——你們怎麼還冇走呢?”
“吱啞”,門被打開了。開門的卻不是那對老夫妻,而是一個陌生的老人。
秦慕白不有點驚疑,上下打量了那老人一眼,見他留了一把醒目的銀白鬍須,形高大冇有半分佝僂,麵泛紅目湛亮,儼然神矍爍神采奕奕。
“老人家,你怎麼在這裡?”秦慕白問道。
“嗬嗬,你應該就是這屋子的新主人,劉郎君吧?”老頭髯而笑,說道,“慚愧得,是老夫鳩占鵲巢了。下午時分老夫路過此地,見天已晚便村投宿。不曉隻有這一戶人家有人居住。更巧的是,他們也正要背景離鄉而去,還說將房屋轉給了一位年輕的劉郎君,估計稍後便回。便是你吧?”
“哦,路過借宿的。”秦慕白無所謂的應了一聲,心中卻是十分謹慎的打量了那老頭兒幾眼,隻見屋中燃著一爐火煮著一甕茶,爐邊放著一個藍布包裹,估計就是這老者的行囊。
看這老者的形態舉止,倒是不像邪之輩,但他聲如洪鐘氣度不凡,卻也不似隨可見的尋常人。
本來就是,哪個尋常人,誰會在這種時候,跑到大非川這種地方來?一般人避都猶恐不及。
“天寒地凍的,劉郎君快請進來吧!”老者笑容可掬的說道,剛說完就掌而笑,“錯了錯了,倒是顯得老夫是主人,劉郎君是客了!”
“哈哈,老人家好生風趣!”秦慕白大笑了兩聲走進房,反掩上門,隨手將響鞭往牆上一掛,便坐到了火爐邊烤火取暖,隨口唸叨道,“這天,真冷。”
老者也冇搭言,隻是臉上泛著和善的笑意,拿起土瓦甕給秦慕白倒了一碗熱茶,說道:“來,主人家,老夫借花獻佛以茶代酒,先行謝過你收留老夫了。”
“多謝。”秦慕白雙手捧過碗來拿在手裡取暖,卻冇有喝的意思。
“怎麼,主人家,怕我下毒不?”老者著白髯,嗬嗬的笑道。
“老人家你這是什麼話?”秦慕白心中一凜,麵卻是不變,隨意的笑了笑說道,“你我素昧平生,你因何害我?再者說了,我這破爛地方,就算是謀財害命也是無從說起啊!”
“嗬嗬!”老者又笑了,“不錯。整個村子都很窮。全村上下所有的宅屋加起來,估計也冇有劉郎君的那匹寶馬值錢哪!”
秦慕白的表頓時一冷,雙目如電盯著那老者:“你什麼意思?”
“主人家不必張。我隻是在稱讚,你有一匹好馬。”老者淡定如初,笑容可掬的說道。
秦慕白將茶碗放到一邊,凝眉看著這老者。老者也不迴避,一直麵帶微笑目淳淳的回視秦慕白,並無半點驚慌。
“你是什麼人?”秦慕白低沉喝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彆繞彎子了!”
“哈哈!”老者放聲而笑,拍了拍膝蓋站起來,並冇有理會隨時可能突施殺著的秦慕白,反而是從容的走到了窗邊仰頭看著外麵風墨黑的夜空,悠然道,“貪狼拭獠妖星貫虹,太白馳於天驅!”
“我聽不懂。”秦慕白冷冷的答了一句,手已經到了坐榻下,握住了歸義刀的刀柄。
“此乃、大殺、天殤之災相!”老者鬥然迴轉來,目如炬的看著秦慕白,一字一頓道,“秦三郎,你即將造下無邊殺孽了!”
“咣——”
一聲龍,歸義刀架在了老者的脖頸間。
“說,你是什麼人。或者,我割下你的人頭。”秦慕白握刀柄冷冷道。
“老夫,袁天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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