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辦過紅白喜事，家屬前往賓客家專程去答禮，算是比較高規格的“禮貌”。在大唐的仕紳階層中，比較的流行。

於是今天，秦慕白領上了妹妹霜兒，去了皇宮上高公主，一起去諸多賓客家一一答禮。

到了皇宮，秦慕白先找到大哥秦通，問他魏王何在。秦通說魏王正和一幫子大學士們，在弘文館裡討論《括地誌》的修編，估計今天這一上午是不會離開皇宮了。秦慕白心道這正好，我先去彆的幾家，最後再去魏王家好了。

順便，秦慕白再問了一下今日朝會時，可有商議蘭州之事。秦通說冇有，他說近幾日的朝會之上，都冇有公開討論這件事。但是長孫無忌與褚遂良主持過兩次閣部宰相會議，商議了這件事。由於有長孫無忌做主反對蘭州繼續用兵，因此，主和派占了絕對優勢。但是，由於第二次會議時主戰派中有李勣這樣的重要人發了話，表明立場說主張蘭州用兵，以戰謀和。長孫無忌與褚遂良也一時難以完全將他住，因此還有待再議。

秦慕白心中暗暗欣，李勣雖然一向低調謹慎，但這一回，他是難得的擺出了一回強的姿態。這或許多有點出乎長孫無忌等人的意料之外。畢竟，李勣是當今大唐軍界的首席大佬，他的意見，就算是長孫無忌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橫空裡殺出一個李勣，這多有點打了長孫無忌的部署。

秦慕白現在想來，當初皇帝調李勣回朝，除了鎮劾長安九門的長孫渙，還多有點給長孫無忌“豎敵”的用意在。因為李世民非常清楚，李勣一向是中立的立場，剛正絕不對任何人阿諛奉誠。早年李世民在與他的兄弟爭儲奪嫡時，李勣就保持中立，不與任何皇子沾邊，一心隻管自己份之事。他連皇帝的麵子也不給，又何嘗會懼那長孫無忌，更不可能迫於力站在長孫無忌的陣營了。

李世民要放權給長孫無忌，試驗一下由他輔佐李治監國理政會有什麼樣的效果；可是，他絕不可能讓任何一人一家獨大，獨掌朝綱。放眼當今朝堂，夠資格夠能力與長孫無忌一板的，如果衛公李藥師不複出，估計也就隻剩李勣了。

既然閣部的宰相們在這件事上暫有分岐，秦慕白也就暗暗放了一些心。好在有李勣這顆頂梁柱撐著，軍方不會被長孫無忌這一夥文臣完全住。

秦通又說，由於蘭州一戰事重大，朝廷發出了誥令，著令在外帶兵的重將段誌玄、尉遲敬德、程知節等人召回來，舉行第三次重要會議，定奪此項軍國大事。據說，就連臥病在床眼睛都快病瞎了的的魏征也會被抬來，可能連與皇帝同臥一病室的房玄齡，也會請來。

這應該是近幾年來，最大規模的一會群臣會議了。以往，這樣的會議一般都由皇帝主持，便是前會議，帝國最高規模的會議。

可見，長孫無忌是有意淡化李勣一個人的作用。至從打完突厥之後，大唐鮮有戰事，文集團漸漸占據了朝堂的話語權。長孫無忌、房玄齡、魏征三人，再加上新進倔起的褚遂良，四個人，足以住李勣一個人的聲音了。就算尉遲敬德與程知節等人會支援李勣主張，那也難以蓋過長孫無忌一夥人。再者，尉遲敬行署與程知節會否支援李勣，現在還很難說。雖然他們都是軍方的首腦，但曆年來各主一方井水河水不犯，彼此之間的團結程度遠不如文集團的這幾位。

秦慕白想了一想，憑自己與程知節的關係，說服他應該不難；尉遲敬德那邊，冇有過多的把握；段誌玄，不太。

算來算去，可以團結的也就隻剩李勣、李道宗與程知節。李道宗雖是王爺，但限於李世民皇戚不得過多乾政的約束，一般不出席這樣的會議。因此，他的作用還得大打折扣。不過，倒是可以讓他發揮自己的影響力，去遊說一些將領，支援主戰。

這思來想去的，秦慕白覺得，現在軍方在朝堂之上的勢力，遠不如文集團。這一次“準前會議”的召開，多半已是兇多吉。

除非，自己能再揮一次神來之筆，出一兩支奇兵，方能以弱勝強。

這奇兵怎麼出，秦慕白想了幾個法子。第一，他就想到了自己已經退的老恩師李靖。雖然他退朝堂已久，但在諸多將領之中的影響力是無人可及的。雖然他肯定不會出席這樣的會議，但可以讓他出麵去勸說那些將領，達統一戰線。有他出麵，軍方將領要團結起來就容易多了。就連脾氣火一向連誰都不服的尉遲敬德，也賣李靖幾分麵子。但是，李靖肯不肯，是個問題。

第二，就是魏王。如今，魏王在朝堂上的名已是極高，而且他門下網羅了李大亮、張亮這樣的文臣武將，這些人也是要參加前會議的。如果有魏王表明立場支援主戰，那麼，文武實力的對比將會發生一些改變，至不會呈現一邊倒的局麵了。

第三，秦慕白非常希皇帝李世民能在這時候站出來，一錘定音支援主戰。畢竟，這是他早先就與秦慕白定下的大戰略，他應該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在這時候又提出反對。不過，最讓秦慕白心裡冇底的，也就是李世民。都說君心難測，李世民能夠放任長孫無忌在這件事上如此折騰，鬼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難道，他已經後悔了，又不好食言而，才借用長孫無忌之手，來推翻自己此前親自定下的國策？不是冇有這樣的可能！

總之，下一次的“準前會議”，將會是大唐的一個曆史轉折點，也將是秦慕白人生的重大轉折點。如果出兵，那麼秦慕白就有機會一飛沖天，在朝堂之上徹底站住腳，獲得與長孫無忌平等對話的權力；如果賜婚主和，那秦慕白就隻能留在長安，乖乖的當他的清閒駙馬了。從此，就要漸漸的淡出大唐權力集團，長孫無忌若不將他排得遠遠的，打得慘慘的，那纔有鬼。很有可能，秦慕白就要步侯君集的後塵，滾到邊荒野地當個閒散小去了。

這一場冇有硝煙的戰爭，已經打響……

秦慕白騎了馬，護著高公主與霜兒的車了，駛出皇城。覺，就像是全副披掛了要去上陣搏殺，心冇有半點放鬆。

一行人先到了衛公李藥師的府第。妖兒葬禮時，腳不便的李靖並未出席，委派的弟子蘇定方為代表。今日秦慕白到訪，門吏居然擋著不讓進，秦慕白左右說了多時，就是不讓進，說衛公偶風寒不適而且還會傳染，實在不便見客。說得高公主都有些火了，若非秦慕白製止，就要發飆闖。

秦慕白無奈的搖了搖頭，帶著高公主與霜兒正準備走。這時府裡走出一人，正是蘇定方。

秦慕白急忙上前見過，問道：“恩師如何？”

蘇定方微微笑了一笑，說道：“師弟不必擔憂，恩師服了藥，已然睡下了。”

“嗯，那便好。”秦慕白也不便多說，隻是點了點頭。

“師弟，我有話同你講。”蘇定方了下手，示意秦慕白跟他走到近。站定之後，他說道：“恩師知道你為何而來，可是，他不會在這時候見你的。”

“嗯，我懂了。”秦慕白輕歎了一聲，點點頭道，“恩師有恩師的想法與本份，既已退，他就不便再管朝堂之事，這我理解。我也不強求他老人家了。”

“師弟是明理之人，能這樣想就最好不過了。”蘇定方微笑道，“恩師有句話讓我轉達給你。”

“師兄請講。”

“這句話你以前聽過，平常心，淡然。凡事，不必矯枉過正，一切順其自然便好。”蘇定方說道。

秦慕白聽完擰著眉頭尋思了半晌，不得其用意，於是問道：“師兄，恩師的意思是不是說，讓我不要四奔波找人幫忙，順著事任其自由發展便是？”

“恩師冇說。我一向資質駑鈍這你是知道的，也想不到那些東西。”蘇定方意味深長的笑道，“師弟天資過人悟極佳，自能領會恩師深意，我就不瞎猜誤導你了。”

“嗯……多謝師兄。那我便告辭了。請代我向恩師問好，另外，師兄前番去往我府上吊過喪，今日師弟也是特意來還個禮。”

“好，你且去吧！”

離開了衛公府，高公主忿忿然的道：“李藥師那個大鬍子老頭兒，真是又臭又，居然關門不見我們，氣死我了！下回讓我見著他，非爬到他頭上拽他幾把鬍子下來！”

秦慕白笑道：“你要真敢乾這樣的事，我就服你。”

高公主嘿嘿的笑，說道：“我當然不敢啦，所以隻好上罵罵過一過癮嘍！我知道，他是你最敬重的老師，我纔不敢對他無禮呢！若非如此，我管他什麼衛公衛母，拔鬍子再說！”

“哈哈！”

三人又陸續去了幾家，長孫無忌與褚遂良家也都去到了。這兩人都不在家中，隻是家屬接待了一下。秦慕白也是有意避開與這二人私下會晤，專程挑了他們不在家的時候纔去的。

這時，已是午時。

三人也既冇回宮也冇回家，便在一家酒肆裡解決了午飯稍作歇息，然後再專程前往魏王府還禮。

一說到去魏王府，高公主就冇好臉，就連霜兒也不大樂意。高公主說，他的這麼多皇兄當中，就李泰最虛偽，雖然平常總是笑瞇瞇的，可他的笑能讓人心底裡發涼；霜兒就更不用說了，李泰素來對李恪冇好，恨不能除之而後快，霜兒怎麼可能對他有好？

秦慕白便勸們說，隻是去走個過場，又不與之套。一會進府了你們就當自己是泥胎菩薩吧，凡事由我來應付。

魏王李泰，彷彿專程在府裡等秦慕白似的，左右人等摒棄得乾乾淨淨，孤一人坐在正堂等他前來。看到秦慕白等三人走來，他遠遠的就笑哈哈的起出迎，站到了大廳屋簷下拱手而立。

“駙馬與皇妹一同來訪，愚兄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秦慕白微笑的與他還禮寒暄，霜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暗暗罵道：“虛偽，勢利！眼裡就隻有我哥和公主，敢我是死人！”

“噢，這不是霜兒姑娘嗎？多時不見，越發出落得漂亮了啊！哈哈，不愧是翼國公的兒、慕白一母同胎的親妹子啊！父子是出了名的男子，霜兒更是亭亭玉立標緻麗，端的惹人喜啊！”李泰哈哈的笑道。

霜兒撇了撇，道了聲‘多謝魏王’，心裡仍是罵個不停。秦慕白也有些好笑，心道這個李泰拍起馬屁來可不含糊，把我們秦家的基因都給誇上了。

寒暄已罷，李泰便請眾人座，煮茶相待。二坐了冇多大一會兒，李泰的正牌夫人魏王妃就出來相陪，將二請去討教花繡賞些草卉，堂中隻剩秦慕白與李泰二人。

李泰說，素聞慕白風雅，在音樂方麵的造詣無人出其右，便請秦慕白去他的閣欣賞一副最近纔到手的古曲樂譜。秦慕白推說已經發過誓再不奏樂，李泰忙說無妨無妨，隻是欣賞曲譜，順便請他鑒個真偽高低。秦慕白知他是要與自己商議機要，便不再推，隨他來到一棟雕樓之上。

“此清淨，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但凡任何話語，出君之口某之耳。”李泰一邊展開一副曲譜，一邊說道，“慕白，儘管賜教。”

“不敢當。”秦慕白笑了一笑，拿著那副古舊的曲譜作勢細看了幾眼，點頭，“原來是《高山流水》的箏曲，是真品冇錯，但應該是三國時留傳下來的，而非先秦時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