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名呂府家將你眼我眼,不知誰先拋下手上兵,轉眼間逃個一乾二淨,只剩下衆叛親離的呂不韋孤零零一個人呆立在重圍中心。項龍等甩蹬下馬,向呂不韋圍攏過去。
“鏘!”
項龍拔出百戰寶刀,剎那間,他腦海掠過無數畢生難忘的傷心往事,而這些都是呂不韋一手造的。春盈等諸婢和許多忠心手下們逐一濺倒地;青春正盛的趙國三公主變他擁在懷一沒有生命的;莊襄王臨死前的悲憤眼神;鹿公的死不瞑目,一一掠過他的心頭。他的心湖像給投下巨石,激起令他神傷腸斷的悲。忽然間,他發覺手中的百戰刀沒呂不韋的小腹去。
呂不韋子忽向前撲來,迎上他的百戰寶刀,原來給滕翼在背後以墨子劍重劈一記。耳中還聽到滕翼道:“這是獻給倩公主在天之靈的。”
呂不韋倒在他上時,已變一,什麼功名富貴,與他再沒有半點關係。項龍雖手刃仇人,可是心中虛虛,一片空白,毫無得報大仇的歡欣。對於人與人間的互相殘殺,他打心底生出厭倦。
天終於發亮。
經過三天兩夜的兼程趕路,衆人終於支持不住,紮營休息。離牧場尚有一天的路程。項龍一路上非常沉默,此夜天極佳,滿天星斗,伴著一彎新月,疏有致的廣佈蒼穹之上。項龍與紀嫣然離開營地,來到一座山丘之上,背靠背悠然安坐在高可及膝的長草中,著夫妻間真摯深厚的。
項龍的心神放鬆下來,在這一刻,呂不韋的事似在遙不可及的距離之外,小盤對他的威脅也似從來沒有存在過那樣。他忽然記起在二十一世紀時看的那齣電影《秦始皇》裡,呂不韋並不是這樣死的,他是因到舉薦嫪毐的牽連,被嬴政免去相國之職,發配他到食邑河南。因呂不韋仍與六國權貴暗中互作勾結,圖謀不軌,再被嬴政遣往蜀郡,更發信譴責他。呂不韋自知難逃一死,喝毒酒自荊現在的況顯然完全是兩回事,難道自己竟改變了歷史?
胡思想間,紀嫣然的暱暱聲在耳旁響起道:“夫君大人在想什麼?”
項龍心中一陣衝,差點要把自己的“出來歷”向妻盡傾吐。最後還是強下去,苦笑道:“我不知自己在想什麼?”
紀嫣然道:“嫣然明白夫君大人的心。人是很奇怪的,有時千辛萬苦的想完某一個目標,可是當大功告,反有空虛失落的覺。幸好不是所有事是那樣子,像人與人間的往便可與時並進,日趨深刻。當然哩!也免不了會有反目仇的況出現。”
項龍點頭道:“只是聽嫣然說話,已是我人生的一大,能與嫣然終老塞外,夫復何求?”
紀嫣然鑽他懷裡去,枕在他肩頭上,目深地凝注天上閃閃的星兒,輕輕道:“自昨天開始,嬴政爲正式的秦君。不知嫪毐和太后是否……唉……嫣然實不該提起此事。”
項龍苦笑道:“賢妻不必介意,事實上我早想通此事。人力有時而窮,總不能事事稱心順意,對太后我是無能爲力。現在只希回到牧場,烏果等早安然回來。”
紀嫣然嘆道:“嫣然也希快點離開這地方,永遠不用回來。”
次日清晨,衆人拔營起行,依照原定的路線,往牧場潛去。
到黃昏時份,牧場出現在前方遠。
作爲先頭部隊的荊俊忽地掉頭馳回來,臉難看之極。
衆人心中駭然,知道況不妙。
荊俊沉聲道:“牧場被人重重包圍起來。”
在星月之下,大地一片迷茫,衆人伏高,俯察況。在牧場城堡箭矢不及的遠外營壘,數萬秦軍,把城堡圍個水泄不通。不過城堡仍是完整無缺,敵人顯然沒有發過任何攻擊。烏家城堡暗無燈火,像頭睡的猛。秦軍寨中不時傳來伐木劈樹的聲音,顯然正趕製攻城的工。
滕翼狠狠道:“定是尉僚的軍隊,嬴政真狠。”
肖月潭不解道:“照理他們怎都該先作佯攻,以消耗我們的箭矢和神力,爲何竟如此按兵不?”
紀嫣然想起城堡中的琴清和不足百人的兵力,咬得下脣滲出來,沉聲道:“尉僚是在等我們回來,幸好他們不地形,想不到我們會由這條路線潛返。”
項龍心中一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嬴政要親來置我們,以保證消息不會外泄。”
肖月潭細察下方道的口,遠在敵人的營帳和防工事之外,鬆一口氣道:“我們須趁嬴政抵達前的寶貴時,由道返回城堡,立即率衆趕快離開。”
衆人當然不會反對,忙付諸行。半個時辰後,他們神不知鬼不覺下潛返城堡,當項龍把琴清的軀擁懷,仿如隔世。由於戰馬們曾過進出地道的訓練,沒有發出任何聲息,仍把敵人矇在鼓裡。
滕翼忽然失聲道:“怎麼?烏果他們仍未回來?”
項龍心頭劇震,輕輕推開琴清,駭然道:“沒有理由的。”
正和滕翼說話的陶方黯然道:“看來烏果已出事。”跟著續道:“敵人昨晚突然在城外出現,且是由四方八面涌來。幸好他們一直按兵不,否則我們不知該死守還是逃命好。”
肖月潭臉凝重道:“我們現在得立即撤走,因地道一事只能瞞過一段時間,早晚會給他們發覺,那時想逃都逃不掉。”
項龍斷然道:“我們分批逃走,我怎都要待至敵人發攻勢那一刻才走。周薇已失去相依爲命的兄長,我再不想連心的丈夫都沒有了。”
圖先哈哈笑道:“要走就一起走,讓我們一同試探老天爺的心意吧!”
項龍等登上城牆,遙像漫山螢火的敵陣。雙方實力懸殊,本沒有一拼之力。尤其項龍等日夜趕路,早疲兵,這場仗不用打也知必敗無疑。
滕翼道:“看敵陣的佈置,當知尉僚於兵法。”
肖月潭嘆道:“嬴政想得很周到,調來這批與龍毫無關係的外戍兵,恐怕他們對攻打誰的城堡都是糊里糊塗。”
荊俊奔上來道:“預備好一切,是否該先把馬兒帶往預定的谷,使得逃起來時方便一點。”
紀嫣然道:“不若我們溜往道口,盡最後人事等待烏果他們,總勝過置重圍,來不及逃走。”
衆人默然不語,瞧著項龍。項龍自知妻之言有理,近六百的人和馬,加上乾糧食水,若要全無聲無息安然從地道離開,沒有個把時辰休想辦到。遂勉強點頭道:“好吧!”
荊俊領命而去。
滕翼忽地劇震道:“嬴政來哩,烏果他們也完了。”
衆人駭然大震,循他目去,一條火龍由遠而近,源源進敵軍帥帳的營地。
項龍當機立斷,喝道:“立即撤走。”
“咚!咚!咚!”戰鼓響起。衆人面面相覷,嬴政連夜趕來,尚未有機會坐下喝一口水,立即下令進攻,可見他要殺項龍的心是多麼堅決。
項龍慘然道:“小盤!你太狠心!”
紀嫣然道:“棄馬!我們只能憑雙逃命,否則就來不及。”
各人領命去了。眼看敵人倒的兵力從四方八面向城堡迫來,他們的心直往下沉。縱然他們從道離開,只是重蹈呂不韋的覆轍,最後終會被腳程快上數倍的敵騎追上。假若這是一種報應,則老天爺就太過無無義。
城門被撞破的時候,項龍方仍有一半人未能進地道。
無奈下,項龍下令所有人全避進新建的冠冢,作爲掩護,並把特厚的大鐵門關起,希多爭取一點撤走的時間。
最好是小盤以爲他們早溜走,放棄搜索,更是理想。不過人人均知道只是妄想,整個城堡的人忽然消失,當然是有通往城堡外的道。尉僚若不能把地道找出來,如何向新登基的秦王待。
冢堂衆人你眼我眼,瞧著正魚貫進道的戰士,聽著外面約傳來越趨喧騰的喊殺蹄音,無不心急如焚,又只能聽天由命。“隆隆”響聲不斷傳來,顯示敵人正在破門屋,逐一展開搜索。
“砰!”
眼前的鐵門終於傳來撞擊的聲音,顯示敵人的魔爪展到這裡來。一撞無功,沉寂下去。衆人的心提到了咽,呼吸困難。預料敵人下次會出紮上檑木的撞車來破門。一刻鐘的時間,像永世般漫長。
殿的項龍、紀嫣然、滕翼、荊俊、圖先和十多名烏家戰士,掣出弩弓,準備拚死守著大門,好讓其他人有多些時間安然離去。衆人失去說話的意,這時除他們外,仍有三十多人尚未能進地道。幸好當日設計地道,特別注重地道的通氣裝置,否則恐怕未離地道,這麼多人在一起,早給悶死。
項龍不由往高置墓堂正中小盤母親妮夫人的靈牌,心中苦笑,暗忖妮兒你有沒有想到,我項龍會有一天被你的兒親手殺死?
“轟!”
整座冢廟晃一下,不過大鐵門仍是紋風不。
“轟!”
封著大鐵門的三支鐵閂同時往彎曲,門隙擴大,外面火把的芒,喊聲立時變得真切,水般從外涌進冢堂裡。此時除他們外,其他人均進地道。
項龍喝道:“快退進去!”
誰還敢於此時怠慢,忙向地道蜂擁而。尚未有機會把地道上方鐵蓋合上,轟然巨響,兩扇大鐵門連著部分磚石頹然倒下,揚起一片灰塵。項龍、滕翼、荊俊和紀嫣然四人守在地道口,準備對來者格殺勿論。他們是不得不這麼做,整條地道塞滿人,若讓敵人銜尾追來,他們休想有人走。愈能延遲敵人知道地道出口方向的時間,他們活命的機會愈大。火從地道口映下來。項龍等移後許,避到火不及的暗。
上面有人喜道:“口在這裡!他們竟沒時間合上蓋子。”
項龍等心中苦,地道口外的冢堂倏地雀無聲,接著是跪倒禮拜的聲音。項龍四人你眼我眼,想到是小盤龍駕至。
一陣沉厚有力的聲音道:“大王明鑑,剛纔微臣地聽聲,發覺叛賊尚未離開地道,所以只要我們灌濃煙,保證可殲除部份叛賊。然後微臣再遣人循最接近冢墓的城牆方向搜過去,找到出口,應可把叛賊一網擒。”
項龍等聽得牙的,又是心中惶恐萬分,偏是一籌莫展。此人該是那尉僚,嬴政出奇地默不作聲。
“噗!”
是有人跪地的聲音。
李斯的聲音在地道口外響起,聲道:“大王開恩!”
尉僚奇道:“廷尉大人?”
然後是一片奇異的沉默。
尉僚的聲音又道:“大王請立即頒令,否則時機一去不返。”接著再幹咳一聲,問道:“大王爲何只看著這裡供奉的靈牌?”
項龍等心中升起難以形容的覺,恍然小盤正呆瞧著他至的母親妮夫人的靈位。此刻除他們外,其他人已越過地道中段,尚有兩刻許的時間,應可撤離地道。
不過若小盤接尉僚的提議,他們仍是死路一條。
小盤悉的聲音終於響起道:“尉卿和其他人全給寡人退出去,只李卿一人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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