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龍一震道:“原來大小姐要榮休了。”
菲出一笑意,輕地道:“或者我是不甘寂寞的人,既不能以力服人,便改而以歌舞去打天下,把先賢傳下來的詩歌舞樂發揚大。不過此趟臨淄之行確不容易應付,不知何人把我要解散歌舞伎團的消息泄出去,現在人人對我的去向虎視眈眈,沈兄該明白我的意思。”
項龍不解道:“既是如此,大小姐索不去臨淄,豈非一切可迎刃而解嗎?”
菲淡淡道:“了臨淄,我又不甘心,何況人生總要面對各種挑戰的,若我臨陣退,下半生難免深抱憾。”再道:“像你這種人材,可遇而不可求,不若我以自己的願和你的願來作個公平的易。假若沈兄可保我菲安然離齊,不致淪爲別人姬妾,我會予沈兄二十錠黃金,使沈兄安渡下半生。”
項龍頭皮發麻,先不說他絕不肯到臨淄去,就算鬼使神差令他到了那裡,亦只會惟恐不夠低調。假若爲歌舞伎團的“公關經理”,終日面對面應付田單一類齊國權貴,還要用盡手段周旋其間,好保菲的清白,那等若要他把脖子送上去給人宰割。同時他亦明白到菲的境,一天歌舞伎團在巡迴表演,仍可保著超然不可侵犯的地位。但若舍下這份,那人人都希這朵鮮花可落往自己的榻上去。這是一種微妙的心態,菲若能與所有人保持距離,方可以孤芳自賞的姿態傲然獨立,一旦息演,自然羣起爭奪。的憂慮不是沒有道理的。只好苦笑道:“大小姐太擡舉在下。”
這是絕不能應承的事,問題是拒絕更不合理,看來只好狠下心騙一次好了,心中矛盾至極。
菲平靜地道:“你若做不來,張泉做得來嗎?至你是那種不易被收買的人,對張泉我則沒有半分信心。”又嘆道:“我們終是婦道人家,應付那些像蝗蟲般的男人,只能倚靠你們男人。”
項龍皺眉道:“大小姐若能把解散歌舞伎團的事保持,不是可免去諸般煩惱嗎?”
菲出傷神,悽然道:“我是故意給一個親近的人知道,但又令以爲尚有其它人知道,好試探對我的真誠。現在終於清楚,故雖陷險境,仍覺值得。”
項龍一震道:“是二小姐嗎?”
菲回覆平靜,點頭應是,道:“一直想取我之位而代之,在男人當權的況下,我們子很難建立自己的事業,歌舞伎團可算是異數,一向屈居我下,自然想去我而後快。”
項龍道:“那不若把歌舞伎團送給算了。”
菲道:“那牽涉到很多問題,我曾答應跟隨我的人,當歌舞伎團解散之時,每人贈予一筆厚的遣散費。唉!誰都知道以藝示人的活是幹不長久的,有了錢後還不乘機引退?所以董淑貞只有設法在正式遣散前,與人合謀把我從歌舞團攆走。”頓了頓續道:“事實上你已幫了我一個大忙,使我可以逐走沙立,但現在董淑貞又拉攏張泉,沈兄該明白我的境。”
項龍是有苦自己知,但又不能不睜著眼說謊的答應。那種矛盾和痛苦,實非任何筆墨所能形容。他怎忍心這麼一個才華橫逸、藝雙全的,人所害,落到不喜歡的人的魔爪呢?
翌晨菲召集衆歌舞姬和團像張泉那種管事級人員,當衆宣佈破格提升項龍爲正管事,負責團大小事宜。董淑貞和張泉均大爲錯愕,偏又不敢反對。
首先恭賀他的是雲娘,還在他耳邊道:“這次你該好好謝我。”使項龍知道雲娘乃菲心腹,暗中向菲舉薦他,真是哭笑不得。他尚是首次見到董淑貞之外的十一位歌舞姬,無不國天香,態人,看得他眼花繚。不過們大多對菲重用他不以爲然,神冷淡。其中一位祝秀真的長姬,更出不屑之。
歌舞團上下共有一百八十人。菲當然是高高在上。接著是歌舞姬和樂師,兩者分以董淑貞和雲娘居首,由一羣婢僕婦侍候。除樂師有小部份是男外,其它清一是兒家。總管整個團對外對事務的就是他這位大管事和降爲二管事的張泉。家將、者、男僕、腳伕歸他二人管治,儼若一個政治團的統率者。家將、者等各有頭子,前者是張泉的心腹崑山,後者則是谷明。只是這兩個人,加上含恨在心的張泉,項龍便要頭大如鬥。最糟是他立即便要逃跑,現在肩負重責和菲的期,弄得他進退兩難,苦得差點痛哭一場。最大的好則是張泉給調到另一艘船去和他可獨佔第二層的一個房間,但當雲娘來找他,便知有其利也必有其弊。雲娘是打著移職務的旗號來找他,令他拒無從。
待一切後,雲娘充滿挑逗的目大膽地瞅著他道:“好了!現在沈管事該怎麼樣謝人家哩!”
的目令他想起朱姬和莊夫人的眼神,像們這類飽經男之事的,一旦對異,幾乎立即是慾的追求,不會轉彎抹角。一方面是生理上的需要,另一方面亦是因年紀大了,去男的幻想和憧憬,而趨向於取得實質的收穫。站在男人的立場,項龍絕不介意和風韻迷人的來一場友誼賽,那會是一次令人醉心傾倒的麗經驗。可是在目前的況下,又走在即,則不宜惹上上的牽連。他自己知自己事,一旦和人發生的關係,很難沒有上的負擔。若那麼的飽食遠揚,定會心生歉疚。除非是明賣明買的,自當別論。
眼前若斷然拒絕,他又辦不到,只好採拖延戰,一邊遏制被挑起的慾念,一邊岔開話題微笑道:“自然是心中激,不過我仍有一個問題,須請教雲大姐!”
雲娘欣然道:“說吧!只要人家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看神態,聽語氣,擺明一副任君大嚼的姿態。項龍更頭痛,亦有些把持不住,暗暗警告自己,正容道:“歌舞伎團所到,自然會惹來狂蜂浪蝶。小姐不會是問題,因爲人人都知道不會陪侍人,但假若有人看中其它歌姬,那我該如何應付呢?”
雲娘橫他別有意思的一記眼,道:“你所說的事常有發生。不過我們的小姐們不是,那些男人若想一親香澤,要下點工夫,例如先邀們參加宴會,討得們歡心,再設法試探們的心意,這方面的事大小姐一向不管,你更管不到。”
項龍道:“有沒有中途離團嫁人的呢?”
雲娘點頭道:“有!但卻不多。嫁給那些公卿大臣有什麼好,未得手前當你如珠如寶,得手後便似再不值一顧,回到家裡還要給其它衆多妻妾視作敵人,怎及得在歌舞伎團的寫意。將來賺足了錢,回到鄉下要嫁誰都可以啦。”
項龍點頭道:“一侯門深如海,你們懂得這麼想確是聰明。”
雲娘雙目亮起來,讚歎道:“一侯門深如海,這句話棒極了,定要告訴小姐,正編寫一首深閨怨婦的舞曲,說不定可加進這一句。”
項龍惟有報以苦笑。
雲娘興起來,移到長上他膝頭的親近,低聲道:“這次到臨淄去,還有與其它兩個名姬較量之意,所以大小姐非常張,絕不希分別在桓公臺和稷下學宮的兩場歌舞,會給蘭宮媛和石素芳比下去。”
項龍想起這兩個與自己有過瓜葛的亦會到臨淄去,稷下學宮不用說是稷下劍聖忘憂先生曹秋道的大本營,桓公臺卻不知是什麼地方,遂請教雲娘。
雲娘吐氣如蘭道:“桓公臺又稱環臺,是齊宮一座壯麗的大殿,當年桓公最在此宴會賓客、聚召羣臣,遂以他爲名。未曾到過桓公臺表演的歌姬,便不算有份。”
項龍聽得悠然神往,齊國乃春秋戰國的超級大國,文化源遠流長,自己過門不,實在可惜。不過小命要,何來旅遊的閒,只好不去多作遐想。
雲娘上俯過來,聲道:“這次齊王的出手很大方哩,兩場歌舞共二百錠黃金,到時由你去收錢。”
項龍嚇了一跳,二百錠金子是當時代的天文數字,可見齊人的窮奢極侈。若把這些錢用往軍隊去,足可支付五百人的一隊兵將一年的餉銀。
雲娘微嗔道:“人傢什麼都告訴你,你還未說會怎樣酬謝人家。”
項龍暗忖既是避無可避,惟有拋開一切好好飛來的豔福。手摟著蠻腰,正要擁懷裡,船微,緩慢下來。兩人大訝,明天才可抵達翟城,爲何船卻像要停下來的樣子?燈火由前方映照過來。項龍乘機跳起來,移往窗旁,探頭外,見到前方有一艘大船,正在減緩船速,好讓他的船隊趕上。雲娘到他旁,軀著他俯前張。
項龍道:“是誰的舟駕?”
雲娘細看對方在船尾的旗幟,忽地道:“談先生來了!他乘的是韓國上大夫的船。”
項龍見興得發亮的俏臉,猜到談先生與的關係非比尋常,否則不會興得像頭髮的春貓。
男人就是這樣,他本以雲孃的癡纏爲苦,對只有好而無意。這時見有了“敵”,不由掠過些微嫉忌之意,有點酸溜溜的問道:“談先生是何方神聖?”
雲娘歡喜得什麼都不再有理會的興趣,雀躍道:“談先生是南樑君府中最懂詩辭音律的人,更是守信的人,說過會到臨淄看我們的歌舞,現在果然來了。我要告訴姐!”言罷置項龍不顧,旋風般出門去了。
項龍只好對“砰”一聲關上的房門報以苦笑,同時心中升起一種奇異覺。南樑君的名字爲何有點耳,究竟曾聽誰人提起過呢?兩艘大船緩緩靠近。
菲和一衆歌姬到了甲板上來,欣然靜候,顯示同道中人的談先生,在們心中有很重要的地位。雲娘更是不停的與其它歌姬頻頻揮手。在燈火和月照下,對方船上靠近這邊的船沿,站了十多人,也在不斷揮手迴應,氣氛熱烈。連著鉤子的繩索拋了過來,項龍忙指揮家將接著,把對船緩緩拉近,船速更緩。到清楚看到對方臉貌的距離,項龍虎軀一震,他見到一位闊別多年的朋友。那人亦遊目到項龍,呆了半晌,以劇震迴應。
赫然是肖月潭。
項龍終記起“南樑君”之名,是聽自圖先。肖月潭到了韓國,投靠南樑君府當客卿,此人多才多藝,難怪如此得歌舞伎團衆姬的歡心。“隆”的一聲,兩船因輕微的撞抖了一下,合一塊兒。
對方船上出跳板,搭到這邊船上,肖月潭一馬當先,帶頭領著幾個隨人舉步走過來,先朝項龍打個眼,呵呵笑著來到菲前,施禮道:“去春一別,至今竟年,小姐妙絕天下的歌舞,仍縈繞夢域,想不到今夕竟能相逢河上,談某真的要激老天爺的恩賜。”
菲領著衆姬還禮,微笑道:“昔日在韓,暢談竟夜的事我們仍是回味無窮,更獲益良多,今夜再巧遇先生,怎能不竭誠以待,請談先生和貴介們到艙廳用茶。”
肖月潭打出手勢,教他船上的手下收回繩索跳板,領著隨人與菲進艙去了。恨不得立即與肖月潭詳談的項龍只好下心中的衝,同時心中欣。只看肖月潭的架勢,便知他在南樑君府非常得意,否則怎能如此乘船應約,到臨淄來看三大名姬同場較藝的盛事。心中的些許妒忌之心更是不翼而飛,看來老小子風流如故,不知他除雲娘外,還弄了哪個歌姬上手?兩船分開來之時,項龍鑽大艙去,好看看肖月潭的況。到艙廳正門,肖月潭正向菲等介紹隨來的三人,都是南樑君府的重要客卿,只看他們模樣,便知是學富五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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