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目落到項龍上,微笑道:“龍料事如神,不若由你來猜猜看。”
項龍與嫪毐換個眼,苦笑道:“仲父行事出人意表,教我如何猜測?”
呂不韋大得意,在衆人注視下於場心來回踱起方步,最後來到大堂向門的一端,環顧全場笑道:“第二杯仍是與第一杯罰的事有關,剛纔上金老大,問起來始知小嫪私下安排在此欣賞三絕的聲藝,如此難逢的機會,小嫪怎可了我呂不韋的一份兒?”
管中邪附和道:“我當然沒有資格責罰小嫪,卻忍不住要怪小嫪不夠朋友。”
嫪毐給他們你一句我一句,揶揄奚落,又口口聲聲像從前般喚他作小嫪,臉開始難看起來,但又苦於形勢仍遠及不上呂不韋,惟有嚥下這口惡氣,忍氣吞聲地把第二杯罰酒喝掉,嘆道:“第三杯罰酒,恕卑職真的想不到原因。”
鶮皺眉看著呂嫪兩人,一頭霧水,顯然想不通爲何呂不韋要來公然落嫪毐的面子。只有項龍猜到原因,皆因呂不韋以爲已通過伍孚蠱了項龍,功陷害嫪毐,故蓄意製造出聯手打擊嫪毐的聲勢,矛頭更是直指朱姬。
假若小盤肯和呂不韋聯起手來對付嫪毐,即使朱姬都包庇不了他。再想深一層,呂不韋顯然是在試探項龍是否中了他的反間之計。
想到這裡,項龍心中一道:“若第三項罪名是與小姐有關,可否請仲父暫時放過史大人,不說出來,那就皆大歡喜,大家可以各自快樂地回家睡覺。”
這下到呂不韋、管中邪等臉微變,顯是給項龍說中心事。
單花容失,瞥了項龍一眼,跪伏地上,軀微。
嫪毐立即恍然大悟,知道呂不韋是要公開宣佈納單爲侍妾,那他若仍要和呂不韋爭奪人,自是罪大惡極,有負呂不韋提拔之恩。堂一時靜得落針可聞。
呂不韋終是一代人傑,提得起放得下,向項龍豎起拇指讚道:“還是龍了得,就因你這兩句話,本仲父收回第三杯罰酒。”
接著冷喝道:“你先回小樓,轉頭本仲父來見你。”
單惶然了氣得臉鐵青的嫪毐一眼,低頭站起來,忽然淚如泉涌,掩臉飛奔出去。韓竭手按到劍柄上,向嫪毐,顯是隻要嫪毐一個眼神,立即手。管中邪和許商亦手握劍柄,卻故意不看韓竭,裝出不屑之狀。大堂立即殺氣騰起。
嫪毐雙目兇一閃,倏又斂去,嘆一口氣,緩緩道:“夜了!大家早點休息也好。”
呂不韋仰天打個哈哈,向鶮和項龍分別打個招呼,掉頭便走,管許兩人隨他去了。
嫪毐沉半晌,搖頭苦笑道:“現在我只想到外面吸兩口清新的空氣。”
項龍嘆一口氣,卻是因心輕鬆而發,因爲知道呂不韋和嫪毐的對抗和衝突,終因單這條導火線而趨表面化。
嫪毐和項龍兩人並騎而馳,在咸的古代大街緩緩而行。十八鐵衛在前方開路,嫪毐的親衛隨在後。由於不久前發生過暗刺事件,故人人提高警覺,不敢掉以輕心。韓竭、嫪肆和令齊三人跟於後,不過仍隔開一段距離,好讓兩人放心說話。甫離寨,嫪毐最後一的卑容立時消失,臉寒如冰,一言不發。
走了半盞熱茶的路,嫪毐呆前方燈籠映照下的街道,沉聲道:“呂不韋實在欺人太甚。”
項龍慣地細聆蹄聲的響音在空廣無人的長街迴盪,道:“目前形勢下,史大人還是忍一時之氣,犯不著爲一個人與他正面衝突。”
嫪毐咬牙切齒道:“項兄看到的無奈和痛苦嗎?的心是向著我的。”
項龍想起單哭著離開時瞥他的眼神,不由勾畫出一幅這位麗的被在呂不韋臭下的景,苦笑著語無言。
嫪毐像自說自話般低吼道:“我要殺呂不韋1
項龍別頭往他去,剛好嫪毐的目往他來,兩人對一會,項龍道:“先不說能否殺死他,但若呂不韋真的死了,秦國會立即陷進局裡,嫪兄還請三思。”
嫪毐角出一苦的笑意,頹然一嘆。項龍亦心中暗歎,自己實在太重,雖明知嫪毐是狼心狗肺的人,對他項龍更是不安好心,但現在見到他被呂不韋多方迫害,仍興起同之念。看來自己真的不是搞政治的料子,竟對敵人這麼容易心。
此時來到一個十字街頭,左方可通往城南的甘泉宮,向前則是項龍歸家之路,嫪毐勒馬停定,整隊人隨之停下來。項龍心知肚明嫪毐要往甘泉宮去找朱姬,好在臥榻上向訴苦,心中立時不舒服起來。
嫪毐勉力振起神,道:“項兄明天是否打算殺死邱日升?”
項龍怎也不能不在此事上給他一點面子,微笑道:“此事由嫪兄作主。”
嫪毐想不到項龍如此肯賣賬,一震道:“項兄很夠朋友,我是明白的。邱日升實在太過份,但此人目前對我仍有點用,項兄給池一些挫折吧1
項龍淡淡道:“一切依嫪兄之言。”乘機問道:“嫪兄和鶮究竟是怎麼樣的關係?”
嫪毐皺起眉頭,好一會道:“現在他致力結我,我見沒有什麼害,便敷衍一下他。此人在秦趙均有龐大的勢力,以前一直和泉君勾結,現在失去靠山,又見杜璧沒有什麼作爲,自然要另外找人支撐。”
這麼一說,項龍立知鶮給了他很多好,也不揭破。
兩人道別後,各自走了。
回到烏府,已是二更時分,宅燈火通明,大多數人仍出奇地尚未就寢,原來是護送鄒衍出境的烏果回來了。此君乃烏家的開心果,上上下下無不歡喜他,此時正在大廳口沫橫飛的說起旅途的趣事見聞,聽得紀嫣然諸和趙大等人不時出鬨笑,他就是那種能把完全不好笑的事弄得令人忍俊不住的說話高手。周薇小鳥依人般依在他旁,神歡喜,衆人中以和田氏姊妹笑得最厲害。只要烏果來個表,不用說話們早笑彎了蠻腰。滕翼和善蘭則坐在一角,著廳融洽的氣氛。荊俊今晚因要值夜,故不在此。經過外間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回到溫馨小天地的項龍心中頓生溫暖。
烏果見他回來,忙起立致敬道:“項爺巡夜回來哩!”
此語一出,衆人再發出一陣鬨堂大笑。
滕翼站起來,笑道:“夜了!明天再談!”
烏果一把拖著周薇的纖手,嚷道:“對!大家睡覺去!”
周薇在衆人的笑聲中,掙烏果的手,紅著小臉溜往後宅,而烏果卻裝出個急的模樣,追著去了。衆人一鬨而散,只剩下紀嫣然諸和滕翼夫婦。
紀嫣然白他一眼道:“我還以爲夫君大人今晚不回來呢。”
項龍呼冤道:“賢妻以爲我想去與嫪毐這種人鬼混嗎?不過今晚卻有盛大收穫。”
滕翼追問下,項龍把今晚發生的事合盤托出。
善蘭怒道:“呂不韋卑鄙無恥,嫪毐亦非好人,最好是他兩個都死掉。”
烏廷芳關心的卻是別的事,問道:“石素芳是否長得很?”
項龍識相答道:“算相當不錯的,但總不及芳兒的明豔。”
烏廷芳立時眉開眼笑,不再糾纏。
滕翼沉聲道:“明天三弟真的要爲嫪毐而放棄剷除邱日升的良機嗎?”
項龍道:“想深一層,現在仍不宜除去邱日升,多個人與呂不韋作對該是好事。”
岔開話題,問起紀嫣然試演黑龍的況。
紀嫣然秀眸閃亮,油然道:“有嫣然主持,夫君大人放心。”
滕翼個懶腰道:“大家早點休息,養足神,明天便到那破行館大鬧一場,使人知道我們絕不好惹。”
趙致笑道:“現在我們的項爺慣了在開戰前到醉風樓逛逛,不過這次恐怕沒有人敢再下重注買項爺輸。”
嘻笑聲中,各人回房去也。
次日早朝,由於立春將至,新的一年快將來臨,秦廷上下集中討論有關財政開支的各項問題。呂不韋掌管財務,準備充足,於一個月前向小盤提洋洋萬言的“預算案”。總的來說,呂不韋是加重賦稅以增加國庫收,主要用以應付即將而來大規模的軍事行和建造鄭國渠的開支。這些天來小盤、李斯、昌平君和王陵不時議,集中討論財政的預算。項龍對此一竅不通,又因要應付管中邪之戰,故免了參與之苦。呂不韋再詳細解釋一趟整個預算案,文武百已站了足有兩個時辰,小盤格外開恩,使人搬來地席,賜各人坐下來。
呂不韋述說完畢,意氣風發道:“理財之道,在於應加則加,應減得減,用得其所。今我大秦國庫充盈,積粟如山,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自應多開財路,廣增賦稅,勇東進。只有多佔土地,我大秦方可繼續強國強兵的策略,此實我大秦開國以來,前所未有統一天下的良機。”
朝臣紛紛附和。朱姬始終非是這方面的專門人才,只有點頭的份兒。項龍聽出呂不韋有秦國之所以有今日,全歸他功勞之概。他當然不希秦國全力東進,不過卻沒有駁斥呂不韋的口實,只有暗暗氣惱。幸好小盤顯然與李斯等商議後另有想法,一直沒有表示同意。
蔡澤、王綰等紛陳己見,歌頌呂不韋的英明神武、治國有方,小盤淡淡道:“左相有何意見?”
昌平君振起神,站起來移到殿心,面向朝階上高踞而坐的小盤、朱姬、呂不韋三人道:“我大秦朝自孝公敗楚魏之師,舉地千里,惠文王拔三川之地,西並、蜀,北牧上郡,南取漢中,包九夷,制鄢、郢。昭襄王強公室,杜私鬥,蠶食六國之從,使之西面事秦。至今更新得東三郡,誠宜先行富民之策,鞏固所得之地。兼之現在鄭國渠築建在在需財,大批農民因被徵作渠工,致荒廢生產,故增賦之議,還請儲君三思。”
小盤尚未有機會表示意見,王綰冷笑一聲道:“左相此言差矣,我大秦乃天府之國,進可攻,退可守,關中左淆、函,右隴、蜀,沃野千里,南有蜀之饒,北有故苑之利,阻三面而固守,獨以一面東制諸侯,兵源糧草補充無缺,建鄭國渠只是九牛一,只、蜀兩郡已足可應付。請儲君明鑑。”
蒙驁接口道:“我大秦自昭襄王以還,力東進,不僅取得趙、魏、韓、楚的大片土地,且大戰數百次,殲敵將士百萬以上,大大削弱東方諸國的戰鬥力量。目下東方六國民不聊生,族類離散,極思治,際此衆弱而我獨強之時,我大秦佔盡天時、地利、人和之勢,若不趁機舉財擴軍,錯失良機,豈對得起諸先王乎?”
項龍見昌平君不住變,心知不妙。
昌平君雖是饒有智謀之士,但礙於經驗,仍非是呂不韋、王綰等人的對手,到達辯論的某一階段,便難以爲繼。這次呂不韋的新財政預算案,實在是個奪權的周詳計劃,使呂不韋有更大的自由度去徵收賦稅,添加新稅項及擴展軍隊。一旦小盤和朱姬批下來,呂不韋將可爲所爲,利己損人,像桓齮這類將領,則更要看他臉做人。小盤或可管得到咸的三大軍系,但咸外的軍隊,則變相地由呂不韋控制,所以在此事上是非爭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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