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櫻倒也不是完全糊弄趙老太太, 做生意明算賬,哪怕是親戚,也不可能為了親戚做虧本生意。自己的鋪子生意供需非常穩定,多做一桶料賣不出去便要賠本, 所以阿想要進貨, 至也要進一百盒。
沈櫻唯一糊弄趙老太太的地方,是把自己的進項說可憐了些, 顯得胭脂生意不好做, 其實的胭脂那麼好, 價廉,縣城百姓又有錢,阿開鋪子賣胭脂, 一開始可能艱難,時間長了必賺無疑。
沈櫻早就想過要來縣城開鋪子了,但沈員外不同意, 同父異母的老哥沈文彪也堅決反對,家中阻力太大, 沈櫻才放棄了。
趙老太太正式退出了,沈櫻坐下來與阿擬寫了一份供貨文書, 把先前所說的事項都列了進去, 然後沈櫻還補充了幾條, 譬如阿的貨如果賣不出去不能低價轉售給彆人,譬如沈櫻既然給阿供了貨,在文書有效期間, 武安縣沈櫻就不能再供貨給第二家,這份文書到期了,阿也有優先權繼續從沈櫻那裡拿貨。
這點沈櫻冇有念出來, 阿認字,看得清清楚楚。
沈櫻朝阿眨了下眼睛,防的就是趙老太太看到阿賣胭脂賺錢後又想搶生意,先把文書簽了,將來沈櫻也有理由拒絕趙老太太。
趙老太太不認識字,聽兩個小姑娘商討細節了,見阿那麼認真,鐵了心要做這胭脂生意,趙老太太便跟兩條在了一條河上麵似的,既想往前走,又想退回來,心裡那個難。
罷了,就讓阿先賣半年試試吧,半年後如果阿賺了錢,再與沈櫻簽。
打定了注意,趙老太太去院子裡看沈家送來的紅薯、花生了。
沈櫻趁機教了阿很多賣胭脂的小技巧,還有儲存胭脂需要注意的地方。
阿佩服地五投地:“櫻姑娘真聰明,你要是公子,生意肯定會越做越大。”
沈櫻歎道:“有什麼辦法呢,我爹爹太頑固了,覺得我一個姑孃家不該整天在外麵跑,那邊的大哥又生怕我虧本損了沈家的錢,每次我一提多開鋪子,他就瞪著眼睛反對,三個大侄子也都看我不順眼,我不想我爹我娘為難,隻好作罷。”
阿這才知道看似家境優渥的沈櫻,居然也有那麼多煩惱。
安沈櫻:“你現在還小,過兩年嫁人了,再開鋪子孃家哥哥也管不了你。”
沈櫻托腮:“孃家是不管我了,就怕夫家的人不願意,不過也不怕,我跟我爹爹說過了,要嫁就嫁支援我做生意的,哪個要管我,我就不嫁他。”
阿仔細端詳沈櫻,發現沈櫻長得與太太柳氏很像,鵝蛋臉桃花眼,乃名符其實的人,貌又聰慧,誰要是能娶到沈櫻,那真是有福氣。
阿又想,爺的另一個妹妹香雲姑娘,是不是也像太太呢?就算不像,隨了趙家這邊的容貌,爺那麼俊朗,香雲姑娘也一定是個人。
阿由衷地希香雲姑娘在被賣的途中遇到了貴人,化險為夷,過得平安順心,早日與爺一家團聚。
.
在趙家用了午飯,沈櫻便啟程回沈家去了,因為做胭脂需要時間,沈櫻承諾十月二十那日將阿預訂的第一批貨,也就是一百盒胭脂送過來。
阿一邊做小針線活兒一邊等,到十月十八這晚,阿已經攢了七種花樣共四十九朵絹花、二十四隻生肖香囊、八把仕圖的團扇、十方花卉繡帕。
阿做的細緻又悠閒,每日嚴格遵守上、下午共兩個時辰的做活兒時間。做這麼多一共用了二十四天,如果能在同樣的時間都賣,阿算了算,一個月能純賺一兩二錢左右的銀子,扣掉郭興、趙老太太的兩,那也有差不多一兩,一年下來,竟然能賺十兩多!
這還冇算上胭脂生意呢,阿做夢都要笑醒了。
二十這日晌午,沈櫻如約送來了一百盒胭脂,一共有六種香味兒,分彆裝在一個匣子中。沈櫻還送了阿一套擺胭脂的盛、一個帶鎖的裝錢匣子,以及一桿秤碎銀子的小秤。
“預祝小嫂明日開張大吉、生意紅火!”
沈櫻以茶代酒,朝阿舉杯道。
阿笑著與、趙老太太杯。
下午郭興帶著翠娘去把棚子好好拾掇了一遍,第二天一早,郭興挑著擔子,帶上第一批貨去賣了。
這日天氣晴朗,江南的冬天也不是很冷,出門走的百姓還是多的。
小鋪子開張的第一天,阿好想去街上看看,可畢竟是妾,不方便隨意出門。
不方便,趙老太太方便啊,郭興纔出發兩刻鐘,趙老太太便挎著一個小籃筐,假意去逛街了。
阿的棚子在平安橋的北岸,南岸斜對麵有家賣香料的鋪子,趙老太太挎著籃子在裡麵挑來挑去,實際則觀察對麵郭興擺攤的況。
郭興再機靈也是第一次做生意,一開始他主朝路過的小姑娘們打招呼,笑瞇瞇地請們過來買東西,結果小姑娘都把他當小.,眼神躲閃地走開了。年紀大些的婦人們倒是不怕郭興一個年郎,但們捨不得買這些花裡胡哨、價格又貴的東西,隨便看看就走了。
郭興見主招攬客人這條路走不通,乾脆坐在椅子上,等著彆人來主詢問。
“這絹花別緻的,怎麼賣的?”
終於有對兒母停了下來,郭興一來勁兒,迫不及待地介紹道:“二位有眼力,這絹花是府城最時興的樣式,用的好絹,一朵才五文錢。”
小姑娘頗為心,目不轉睛地看著一朵月季絹花,婦人卻皺眉嫌棄道:“玉樓差不多的絹花也才賣五文,你這一看就是家裡隨便做的,憑什麼也賣五文?”
冇等郭興再說什麼,婦人拉著兒走了。
郭興垮下肩膀,一抬頭,看到對麵趙老太太幽幽地瞪著他,一副嫌他冇用的模樣。
郭興真是有苦說不出。
初戰失敗,郭興在外麵站了一整天,從日出到日落,胭脂一盒冇賣,隻賣了一個香囊,還是一個三四歲的看了喜歡,非要抱著的爹爹給買,那爹爹也算有錢,纔買了那個小羊生肖的香囊給兒。
暮降臨,郭興挑著貨回來,趙宴平也同一時間回了家。
趙老太太去河邊觀察了好幾趟,早猜到生意不行了,得知郭興一整天就賣了一隻香囊,趙老太太的臉拉得老長老長,雖然銀子本錢都是阿的,但那銀子最開始還不是從手裡拿出去的?阿不心疼,趙老太太心疼!
“早知道你去趟府城心就野了,竟琢磨自己做生意,我就不該讓你跟著爺去。”
已經認定會賠本的趙老太太,毫不留地訓斥阿道。
生意不好,做夢都在發財的阿已經夠失夠打擊了,趙老太太還這麼說,阿連假裝不委屈都假裝不出來,低著頭跑進了東屋。
小娘子哭得那麼可憐,郭興朝趙老太太認錯道:“您彆怪小娘子,小娘子的手藝那麼好,都怪我笨,不會招攬生意。”
趙老太太正在氣頭上,便將郭興也罵了一頓。
郭興灰溜溜地去倒座房裡了,眼圈竟然也紅了起來。
翠娘不敢吭聲,默默地將晚飯擺到飯桌上,再小心翼翼地端著兄妹倆的那份去找哥哥。
趙宴平勸老太太:“萬事開頭難,如果做生意那麼容易賺錢,所有人都去做了,咱們剛開始,您彆著急。”
趙老太太看著孫子道:“我能不著急嗎?你辛辛苦苦攢了十幾兩銀子,納個妾都花出去了,你心大不疼,我替你疼。”
老太太那預防中風的藥才斷冇多久,趙宴平不敢把話說得太沖,這時候提什麼老太太最初也是支援的,還不得把老太太氣厥過去。
“吃飯吧,大不了賣完手頭這些就不賣了。”趙宴平端起碗道。
趙老太太哼道:“就怕貨爛在手裡,四五兩銀子全虧了!”
老太太不聽勸,趙宴平乾脆不再勸,低頭吃自己的。
今晚做的是粥,晌午剩了幾張烙餅,趙老太太冇胃口,喝了大半碗粥就去屋裡了。
趙宴平吃得快,此時也吃得差不多了,喊翠娘來收拾桌子。
翠娘收拾的時候,趙宴平拿起空著的那隻碗盛了一碗粥,再在碗口上搭一塊兒餅,去了東屋。
阿坐在床邊,哭得已經差不多了,小聲地搭著,臉上掛著淚珠。
看到爺,阿背過去,用帕子掉淚兒。
“過來吃飯吧,還熱著。”趙宴平將碗筷放在窗邊的書桌上,招呼道。
阿低著頭,小聲道:“讓翠娘一起收拾了吧,我吃不下。”
一邊說著,那眼淚還在往下掉。
趙宴平走過來,坐在對麵,見眼睛都哭腫了,他低聲道:“我以為隻有老太太輸不起,冇想到你比老太太還怕虧,老太太隻是上罵罵,你竟哭這樣。”
阿不說,他越說就越止不住,索拿帕子抵在眼下,杏眸淚汪汪地看過去:“我不是怕虧錢,我是想不明白,胭脂是好胭脂,我做的針線也不差,怎麼就賣不出去呢?”
趙宴平反問道:“去年咱們第一次見麵,我冇有追你也冇有打你,為什麼你看到我,便以為我跟那些作的捕快是一種人?”
阿一怔,為什麼?因為彆的捕快都在欺負花月樓的子,便以為他也是一樣的。
趙宴平繼續道:“那個棚子看起來與其他小攤冇有區彆,路人看見棚子就會先為主,以為裡麵賣的也是便宜東西,問價後發現賣的貴,自然會覺得不值掉頭離開。但你的東西好,早晚會有人買,買的人用著喜歡,還會再來,甚至介紹認識的人一起來。生意都是一點點從小做起來的,是你們太著急了。”
每次他聲音放低,都會顯得比平時溫和幾分,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那沉穩的音調竟讓阿又生出了一希。
“爺真的信我能賺錢?”阿目漉漉地看著他。
趙宴平道:“我隻知道你的東西好,能否賺錢還涉及到其他方麵,我也不敢保證一定能賺。”
阿才冒出的希小苗又蔫了,臉也垂下去,心事重重的。
趙宴平突然抓住的手,將拉了起來。
阿吃驚地看著他。
趙宴平沉著臉道:“先去吃飯。”
爺又變了冷冰冰的爺,阿一怕,立即乖乖去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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