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勤政，除非大宴群臣，三餐素來簡單，膳房做好了之後，由小太監和宮們送至偏殿，就近食用，吃完了便繼續理政事。

招待楊浩的這一餐與平素並無差別，楊浩陪著落座，簡單吃了幾口便停下了，心中不由暗暗嘆息了一聲。

自從楊浩建議之後，秦王府的飯菜都慣用後世的一些口味做法，即便有些佐料並不齊全，也找了一些味道差不多的替代，就口來說，比起皇宮的飯菜，實在是好上了不。楊浩吃了幾口，便回憶起來剛剛重生那段時間，口清淡，也難怪他會淺嘗輒止。

楊廣哪裡知道楊浩竟然嫌棄皇宮的飯菜，見到楊浩食不下嚥的模樣，心中反而鬆了一口氣，暗道：“嘿！原來之前的淡定都是裝出來的，你小子也會擔驚怕啊，終於知道厲害了吧！”不由對楊浩又心了幾分。

蕭嬪則是笑瞇瞇吃著飯，偶爾抬頭楊浩兩眼。

這些天來，就算深居宮，也聽了不關於楊浩的留言，先是西征中帶著驍果右軍彪悍的戰績，然後便是歸來後，鋪天蓋地的攻訐聲音。從上來說，倒是更傾向於支援楊浩，但鑒於自己隻是嬪妃的份，卻不敢隨意在楊廣麵前開口。朝堂中的政事，不是一個後宮妃子可以參與的，這一點不隻是，就算是蕭皇後也不敢逾矩半步。

午膳很快用畢了，宮們進來撤走了餐和殘羹。

楊廣用帛絹方巾拭著，神略微凝重。

蕭嬪瞭解皇帝脾，登時會意，知道楊廣有話要對楊浩說，便告罪一聲退了出去。

“楊浩，你陪朕走走。”

楊廣揮退了左右的小太監，隻留尚太監遠遠跟在後麵，對著楊浩輕聲說了一句。

“臣遵命。”

楊浩隨著楊廣出了偏殿，站在太極殿前，俯瞰殿前的巨大廣場，遠的太極宮門，甚至更遠的承天門都盡收眼底。換防的軍士兵隻能約看清一排小黑點在移。

巨大的太極殿廊簷遮蔽住了，清風從廊下吹過，反而帶來幾涼爽。

楊廣極目遠眺，著天邊，似乎陷了沉思。

楊浩靜靜陪在皇帝邊，袂隨風而舞，配合著年冷峻氣質，上出幾分遠超年齡的雍容沉靜。

這君臣二人彷彿隻是在欣賞大興宮的景，誰也沒有先開口的意思，看得站在後麵的尚太監微微詫異——難得有人能如此坦然自若地近皇帝。

“楊浩，你當朕會無限度地袒護於你嗎？你可知驍果右軍事鬧得有多大！”

本來打算對楊浩的敲打點到為止，可是看到年過分安靜的態度，楊廣終於忍不住略帶嚴厲說道。

楊浩微訝，眨著眼睛道：“難道聖上裁定不是本著事實、道理嗎？若是聖上覺得為難，臣願意當庭自證，與彈劾我的人講講道理……”

楊廣目不可思議，愣道：“你是認真的？”

“當然。”楊浩點點頭。

“胡鬧！”

楊廣臉一下子變得冷峻，“你可知道你將麵對的是哪些人，又有什麼樣的指責等著你？”

楊浩正道：“講道理而已，何須理會是什麼人，若是他們能說的通，我自然會認罪認罰，否則……”

楊廣被氣笑了，急道：“豈不聞三人虎！你懟得過眾口爍金？況且道理本不是這麼講的，紅口白牙，反而人把柄，招致更大的災禍！”

楊浩默然，心中微嘆。

無論前世今生，看來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而絕大多數況下，鬥爭是不講道理的。楊浩不是稚的理想主義者，自然懂得社會執行規則中的黑暗部分。

有實力纔有話語權，弱者的吶喊，比不上權貴的一聲咳嗽。國與國之間如此，人與人之間亦如此。

“看來哪怕是貴為天子，楊廣心中也有忌憚的力量存在……他這番話倒算是坦誠之語。”楊浩很想問楊廣，究竟是什麼人或者說什麼力量，如此不餘力要拆驍果右軍的臺，但轉念想到楊暕、虞世基等人，剛要口的話語又嚥了回去。

不管是豫章王楊暕，還是史侍郎虞世基，他們都與楊廣有莫大的乾係，要不是西征途中，楊浩意識到楊廣對自己並無敵意反而維護，也會誤以為是皇帝楊廣對他不滿，要查辦他。

但事實上不是。

楊浩過尚太監的隻言片語，以及麵見楊廣之後的觀察，發現楊廣對他還是西征時候的態度，並不曾有所謂的帝王猜忌。單沖這一點，楊廣已經比楊浩所知道的絕大多數帝王都要英明神武了。

楊廣見楊浩默然不語，知道他懂得其中的利害，不由神一緩，沉聲道：“你可莫要小看了世家的力量，就算是朕也不得不小心行事！”

“世家？”

楊浩聞言，臉上反而出了驚訝的神。

難道在背後搞自己的竟然是世家？

如他所知，宇文閥、李閥、獨孤閥這些都是士族世家，哪怕是他的未婚妻張靈姝所在的清河張家，也是不大不小的世家。而更讓楊浩驚訝的是，楊廣並沒有指特定某個世家，而是用了一個泛泛的概念——世家，自然意味著遍佈大隋朝野的、眾多集財閥、軍閥、大地主等份於一的強大力量。

“很意外嗎？恐怕你還不知道吧，你在驍果右軍中搞的那些名堂，無形中及了世家們的利益！他們彈劾你囂張跋扈、貪墨錢財、令子軍營等等，這些其實都是障眼法，真正讓世家們心生怨恨的，卻是你搞的那個什麼‘軍中比試’！”楊廣一針見說道。

楊浩呆呆著楊廣，難以置通道：“有這麼嚴重嗎？”

楊廣用鼻子冷哼道：“你以為呢！你沒有聽過世家子弟‘出將相’的說法嗎？本來在你大改驍果右軍製度之前，普通的士卒哪有那麼多機會任職軍，按咱們大隋的軍製，以人頭功勛論，一名普通士兵純粹靠斬獲首級，恐怕要湊足數百級，也不見得能到多高的地位，可見其中的艱難！除非獲得將的破格提拔，幾乎難有升遷的機會。”

楊浩詫異道：“不對啊，據我所知，大隋將士升遷也沒有這麼艱難吧，比如右驍衛……”

楊廣冷笑道：“你是說你那個屬下秦叔寶吧，的確他在右驍衛中曾經是校尉，如果不是跟隨了你，說不定也有升遷的機會，但是這個升遷，跟我說的升遷不是一個意思。來護兒父子治軍嚴謹，手下將士自然有很多出頭的機會，但是你要知道，來家同樣是世家，他秦叔寶被來家提拔了，便是站到了來家的隊伍中了，與普通士卒的升遷本不是一回事！”

楊浩算是聽懂了，皺眉道：“聖上您的意思是說，世家會利用自己的影響力，把持中低層武的晉升渠道，從而層層把控住軍權，獲得升遷的將士首先唸的是自己的長和世家，而不是朝廷和聖上？”

楊廣驚訝了楊浩一眼，楊浩歸納的很辟，一語中的，切中了問題的關鍵所在，不由點頭道：“正是這樣。”

“原來如此！”

楊浩恍然大悟。

縱然裡麵有跟楊暕等人的個人恩怨，但是更多的恐怕還是楊廣所說的這部分原因。

“現在你知道朕有多頭疼了吧？”楊廣語重心長道。

楊浩點點頭。

楊廣苦笑道：“其實，如果驍果右軍在西征中沒有這麼亮眼的話，興許世家還意識不到其中的關鍵，或者說，肯定不會像現在這般猛烈的抨擊你，真是‘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卻是連朕也不曾料想到！”

楊浩聽傻了眼，呆呆著楊廣。敢還是自己賣弄過了頭！

“唉現在說這些已經晚矣，你也不用太在意。不過接下來，可能你要些委屈，朕提前給你打打預防針，你可明白？”楊廣眼神定定的著他。

“臣明白！”楊浩點頭道。

“嗯，那朕就放心了！還有一點朕要警告你，你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在實施之前，能不能提前跟朕通通氣，而不是每次都先斬後奏，弄得朕很被……”

楊浩汗道：“臣知道了。”

楊廣懷疑地看了楊浩一眼，道：“朕姑且信你一回！對了，你弄的那個什麼右軍別院是怎麼回事？”

楊浩回道：“回聖上，右軍別院當然是為了右軍將士考慮的了，為將之道，首先要安士氣、牢軍心，臣不過是想法子替他們謀個更好的生活而已。”

右軍別院建造已經塵埃落定，楊廣懶得和楊浩計較，眼珠一轉，笑道：“朕聽說，這個別院的建造費用，都是你訛詐來的那些錢財？”

楊浩委屈道：“臣冤枉啊，怎麼能說是訛詐來的呢，斛斯良等人的確有罪在，臣想著聖上寬宏理的作風，才許他們贖金當罪，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楊廣搖頭笑了笑，笑罵道：“好啦，看到這些錢財都用在了朕的將士上，朕再原諒你一次。”

“聖上仁德！”楊浩趕拍馬屁道。

“咦，朕好像被你繞進去了……”

“嘿嘿，哪有！”

……

楊浩離開皇宮的時候，已經快到了申時。此番進宮，楊浩總算弄明白了好幾件事，也算不虛此行。

臨走前，楊廣告訴他，後天也就是七月十六，楊浩隨駕歸。

雖然有些倉促，楊浩也沒有意見，一口答應下來。不管驍果右軍最終局麵如何，楊浩確實很想念在的阿姐了，還有小楊湛、陸晴清等人。

出宮的時候，與老人梁毗正好了一麵，上次見麵的時候，梁毗還是大理卿，如今已經是刑部尚書。

梁毗是宮向楊廣匯報工作的，見了楊浩倒也不算驚訝，躬行禮，彼此錯而過。

楊浩在小太監的陪伴下出了宮門，久候多時的小石頭迎了上來，隨後驅著馬車，載著楊浩返回了秦王府。

大隋秦王

大隋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