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后就是孟家仨團子滿周歲的好日子了。
依著這里的習俗, 所有滿周歲的兒都會準備抓周宴,孟家自然也不例外。
話雖如此,可就拿周蕓蕓來說好了, 兩輩子都沒參加過抓周宴,不單單是指本人,連周圍的人都不興這個。這也尋常,上輩子大概是周圍人都沒這個概念,這輩子估著則是因為大青山一帶多半人家連溫飽都不能保證, 誰也那個閑工夫心這檔子事兒?
因此, 早在多日前, 周蕓蕓就好生打聽了一番抓周的流程, 包括到時候要放置的件等等。
一般況下,抓周件在十到二十件之間。盡管并沒有很嚴苛的規定數目,不過卻有必須雙對的說法。至于抓周件的清單,除了幾樣據說的必需品, 其他還是各有特的。
所謂的必需品,指的是書籍、筆墨、刀劍、算盤、泥土、點心、錢幣、樂等。
書籍一般以三字經、百家姓這種經史子集中的啟蒙讀為主,代表意思就很明白了,無非就是指學業有。筆墨在周蕓蕓看來,大概同書籍意義相同,不過聽說每家每戶都不了這些, 孟家自然也不會省卻。
至于刀劍,自然是指武將一類的,算盤估著是指適合當商人做買賣, 泥土大概是指土地有關的職業,旁的件也多半是類似的意思。
說真的,周蕓蕓不是很相信,且不說是否靈驗,單說真要是只寓意著這些職業的話,那麼其他三教九流的行當呢?每個人都是人上人,又怎麼可能呢?
撇開這些不談,周蕓蕓還是很認真的為自家仨團子準備好了抓周件。常備的都有不說,還額外添了好幾樣。甚至在找靈的時候,還往孟謹元前院書房跑了一趟,取了一枚他的印章當添頭。
也虧得孟謹元是個翰林,他那印章也就是素日里完了書畫之后蓋章用的,旁的作用幾乎全無,偶爾征用一下倒也無妨。
對于是否要進行抓周排練一事,周蕓蕓還真在腦子里轉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放棄了。
橫豎本人完全不信,排練與否又有什麼關系呢?
就因為抱著如此好的想法,后續的事才會更顯得打臉。
待到了抓周的正日子,孟家盛邀請了周、劉兩家人,以及大小柳一家子,還有便是孟謹元在翰林院的同僚和家眷了。
很快,就到了抓周的吉時。
抓周是在第二進的大院子里頭進行的,主要還是因為如今已經是四月中了,外頭不冷不熱的,加上今個兒還是個大晴天,站在院子里人覺心都舒暢了不。
兩張長條形的八仙桌拼了一張大桌案,上頭鋪了一整塊的紅布,再往上自然是事先準備好的各抓周件。
周蕓蕓準備了十六件,畢竟家有三個娃,太了也不合適。
說起這抓住件,周蕓蕓也覺得奇怪,據先前打聽到的況,男孩和孩的抓周件可不同,盡管也有幾樣是相同的,可多半還是截然不同的。譬如說,周蕓蕓準備的里頭就沒有胭脂水,也沒有珠寶首飾,更沒有綾羅綢緞和紅用品等等。
所以說,上輩子看紅樓夢的時候,寶玉為啥會抓到胭脂?這玩意兒真的不是來搞笑的?
正這般想著,自家仨團子已經開心的撲到了大桌案上,周蕓蕓趕收了收心,一面站在桌旁作保護狀,一面則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他們。
盡管不怎麼相信這個,可好奇心總是人人都有的。
很顯然,其他人也是如此,先前頗先熱鬧的場面,隨著仨團子的場,一下子顯得安靜了不,甚至連呼吸聲都變輕了。
索,仨團子既沒有讓人失,手上的作更是干脆利索,半點兒拖泥帶水的跡象都沒有。
大虎到底是家里的老大,一馬當先的沖在前頭,甚至連看都不看周遭的其他件,只手一把將他爹的印章抓到了手里,隨后格外干脆的扭頭回去找他娘。
二虎略慢了一步,不過也慢不了多,畢竟他們仨素日里都橫沖直撞習慣了。幾乎就在大虎扭頭走人之際,二虎已經將放在桌案正中間的三字經拿到了手里。
與此同時,三虎也夠到了一樣東西,卻是一支狼毫筆。
周遭先是一靜,再就是一陣陣賀喜聲。
甭管這事兒靈驗與否,或者有無排演過,總之抓到這仨樣就顯得喜氣。一時間,恭賀聲、羨慕聲不絕于耳。
倒也不是沒人心頭泛酸,尤其是眷那頭,總有人不信孟家完全沒有排演過。或者說,單就是孟家這仨健康活潑的嫡子,就已經人心生羨慕了。畢竟跟孟謹元來往的多半都是年輕人,而這里頭,尚未生養以及不曾有兒子傍的,還真有好幾個。
萬幸的是,誰都面子,即便心里有些泛酸,仍得笑臉迎人。這要是換一個心思敏的,指不定就猜到了什麼,可惜的是,們攤上的是周蕓蕓。
一是完全沒信抓周管用,二是自家仨團子一點兒也沒鬧騰的完了這樁大事,周蕓蕓心好得很,完全沒到周遭還有些的妒意。
話說回來,先前周蕓蕓還約有些擔心自家仨團子會不會看中了同樣的東西,直接當眾掐起來。可事實證明,多慮了。
至于抓周結果什麼的,周蕓蕓表示,完全不信。
不信……
有時候,話就是不能說得太滿了。
周蕓蕓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家這仨小兔崽子居然還真不是瞎抓的,竟真的奔著那條道兒頭也不回的去了。
沒錯,就是小兔崽子!!
多年來,周蕓蕓對自家那仨的稱呼是變了又變,最終定格為了小兔崽子。
原因無他,實在是因為這仨兔崽子太能折騰了。
最最可惡的是,他們仨還分人!!!
從能說話會跑跳開始,小兔崽子們整個畫風就變了。等辦完了抓周后,更是跟瘋了一般,天天在家上躥下跳。人家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們只差沒直接把房子給拆了。
對了,托他們仨的福,小八和小三山子功的減掉了一膘,就連周蕓蕓也恢復了曾經的材。
沒法子呢,這仨鬧騰起來,能人恨得牙,可回頭一看到他們討巧賣乖,這一肚子的氣自然而然就消退了。問題在于,同樣的事每天都在重演,于是周蕓蕓每天都會被氣河豚。
直到小兔崽子們滿三周歲時,孟謹元宣布從次日起,開始給他們啟蒙。
周蕓蕓終于長出了一口氣。
其實,早在懷孕之初,就曾設想過將來孩子們的教育問題。那時候,還不知曉肚子里是男孩還是孩,若是男孩必然是聽孟謹元的,走的恐怕也是科舉之途,可要是孩的話,只怕就該由來親自教養。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當答案揭曉之時,說真的,周蕓蕓很高興。哪怕本人并非重男輕之人,在這個年代,當男子遠遠要比子來得更為輕松自在。當然,教育問題也就給了孟謹元。
那會兒,周蕓蕓還有想過是不是該給孩子們一個快樂的年,畢竟三歲啟蒙是顯得太早了些。不過,人始終都在變化,反正后來是看開了,不單看開了,還盼著這幫小兔崽子早點兒去上學,越早越好!
好在,終于到時間了。
因著孟謹元素日里都要去翰林院上衙,只有五日才一休,顯然不可能天陪伴著小兔崽子們,更不可能當他們的啟蒙老師。所以,很快孟家就迎來了一主一仆兩人。
一個經年的老秀才,帶著個沒留頭的小書僮,周蕓蕓又撥了個仆婦去照顧他們的日常生活,算是暫時安定下來。
男客住的自然是前院東廂房,而西廂房則被簡單的改造了一番,為了一個小小的課堂。
隨著仨小兔崽子的開蒙,周蕓蕓好歹略微歇了一口氣。至于學業的安排,也跟著去瞅了一眼,隨后就決定不發一言。
說真的,對于三歲的孩子而言,孟謹元和先生共同制定的教學計劃顯然太嚴苛了點兒。不過,那也得視況而定,反正這仨力旺盛,與其他們閑得慌闖出禍來,還不如跟圣賢相相殺去。
可饒是如此,要說周蕓蕓真的完全不擔心也是假的,哪怕母子四人只隔了半個院子,冷不丁的邊清凈了下來,多還是有些不適應。
幸好,跟周蕓蕓的不適應比起來,小兔崽子們適應得特別好,就是先生要不好了。
孟謹元請來的先生姓林,已是五旬的年歲了,雖說上只有個秀才的功名,可因著基礎學問特別扎實,頗得孟謹元的贊譽。
唯一值得詬病的,估計就是不會變通了,這也是為何林先生考了一輩子,卻仍只是個秀才的緣故。
要知道,考秀才只需要死記背,雖說容多了點兒,可只要肯下苦功夫,通過的希還是大的。可從鄉試開始,卻會出現大量的策論題,也就是實踐題的比例會越來越大,哪怕理論知識再扎實也沒用。
林先生就是如此。
單論經史子集,他并不輸于孟謹元,若是今個兒攤上的是旁人家的孩子,估計教導個十年都不曾問題,可誰他倒霉催的攤上了孟家這仨小兔崽子呢?
也不知曉是天賦如此,還是后天周蕓蕓對他們太寬容了,以至于開蒙后就發現了一個很大的問題。
這仨兔崽子全是問題寶寶,簡直就跟十萬個為什麼似的。
頭一個月,他們仨還能強忍著當乖寶寶。從第二個月開始,仨小兔崽子就徹底放飛了自我,在完了林先生布置的功課后,他們就開始各種找茬。
你說讀書百遍其義自見,沒問題,我讀了,但是我還是不理解。不理解咋辦呢?當然是開口發問,問題一個接著一個,一副不把先生死不罷休的模樣。
關鍵是,他們是仨。
不出半年,林先生就舉白旗投降了,直道這半年他老了不止十歲,再要是待下去,他攢的棺材本估計很快就能用上了。
虧的孟謹元是翰林,素日里結識的都是讀書人,沒過多久,就又尋來了一位先生。
仍是個秀才公,不過這位要比先前那位年輕了許多,腦子也沒有那麼僵化,尤其在聽聞了孟家這仨的況下,當下上門自薦。
略一考核后,新的先生上崗了。
然而這位先生卻只堅持了五個月時間。
這期間,仨兔崽子收獲滿滿,每日里都是興高采烈的去上學,意猶未盡的放學來。而可憐的先生卻險些被死,等告辭時,已經是心理防線全面崩潰狀態。
不信邪的孟謹元在此之后又陸續找了七位先生,然而最長的任教時間也沒有超過半年,最短的只堅持了三天就如同離了魂魄般的飄然而去。
周蕓蕓不苦惱起來,孟謹元就算公務不算繁忙,可他逢五日才能休息一日,哪怕素日里可以在晚上教學,可仨小兔崽子熊歸熊,晚間還是習慣早睡的,完全指孟謹元必然是不行的。
有心好生談談,可周蕓蕓心里明白,這年頭跟上輩子是不同的,這里沒有師范,沒有人一開始就想當老師,都是眼見科舉無,才另謀出路的。
孟家這仨小兔崽子能折騰是一回事兒,可從另外一方面來說,也的確是老師們太弱了,怎麼就被三問兩問的給死了呢?
最終,孟謹元費了很大的勁兒請來了一位舉人。
依著本朝律例,舉人是可以直接出仕為的,當然肯定是小,且前景必然不如進士出的好。可甭管怎麼說,考上了舉人就已經代表著離了原先的階級,哪怕真的不想出仕,也完全可以去府學任教,沒必要跑來人家家里當私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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