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天下殉葬 獨步天下 看書窩
?靉堡離瀋僅有四十里路程,努爾哈赤龍歸天后,護衛的兩黃旗兵卒作一團,船隊拖拖沓沓的連夜航行,跟著棄舟換車,急趕慢趕的行至午夜時分方纔趕回瀋。
未及城門,便聽四下裡一片嗚咽之聲。
阿亥面上雖流出悽惶之,然而即使悲傷,骨子裡卻出一難得的鎮定果敢。我冷冷的瞅著,總覺得自打未時努爾哈赤嚥氣的那一刻起,心裡便已然拿定了主意。
到底打的什麼主意?這個呼之出的答案一旦說出來,恐怕足以讓我心驚跳,生不如死。
“大妃!”車外有人謙卑的小聲說道,“諸位貝勒阿哥,王公大臣都出城迎殯來了。”
阿亥應了一句:“知道了。”手帕子捂著臉,哀痛的哭聲隨即放開,哽咽道,“請八位和碩貝勒移至八角殿,大汗有詔待宣……”
我心別地一跳,瞪大了眼“唔唔”哼了兩聲。
掩著臉微微側過頭來,車線雖暗,我卻分明看見那雙眼中充斥了惡毒的怨恨。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我估著該是四更天了,阿亥坐在八角殿的龍椅上,死死的盯住了我。
我被五花大綁的扔在腳邊,裡塞了厚厚的布團。似乎還嫌不解恨,瞅著八和碩貝勒未到,竟不時的拿厚厚的寸子鞋底踩我的手指,疼得我眼淚迸發,偏又喊不出一個痛字。
時殿外太監通傳,阿亥整了整裳,仍是拿帕子掩了臉,子半靠在扶手上,嚶嚶哭泣,瞧那架勢似乎已是肝腸寸斷,哭得就快昏厥力了。
我沒工夫看唱作俱佳的演戲,兩隻眼睛死死的盯住了大門,果然一陣散雜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中漫漫傳開,接著著縞素服的一干人等魚貫而。
皇太極位列其中,八個人列兩排,纔要恭行禮,他忽然目直愣愣的定在了我上。
我眼睛一酸,憋了那麼久的眼淚終於止不住的滾落下來。
正當一干人行禮的時候,皇太極一個箭步衝了上來,阿亥被他突如其來的強勢舉唬了一跳,子彈跳著往龍椅後猛然一。
皇太極卻是直撲向我,手扶我起的同時,目冷厲的向阿亥:“不知我的妻子犯了什麼錯,大妃需如此懲罰?”
阿亥驚懼莫名,臉唰地白了,哆嗦著呢喃:“你……你說什麼?”目垂落,盯在我的臉上,“是你的……不!不!不對!是妖!是葉赫那拉布喜婭瑪拉!”神一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昂然道,“大汗臨終有命,要依禮!”
一時間殿上響起一陣竊竊私語,皇太極冷道:“大妃莫是悲傷過度,神智迷糊了吧?誰人不知我表姐布喜婭瑪拉格格,早在十年前就歿於喀爾喀了。這分明是我的側室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我承認確有幾分像我表姐,可是明眼人一瞧便知,倆的年歲可相差得大了去了!”
“不錯!的確是我阿瑪的側福晉……”一人站前說話,我一瞥眼,見是豪格——他自人起,便接替杜度掌管了鑲白旗。
阿亥被他們父子兩個進言一,剎那間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額娘!”多鐸走了過來,手扶住母親,“您累了,歇歇吧。”
阿亥慘然道:“連你也不相信我?連你也懷疑我?”
“額娘,這個人我見過,的確是八哥的側福晉……”
阿亥猛地摔開多鐸的手,腰背倔強的得筆直,目傲然的一一掃過阿濟格、多鐸、嶽託、莽古爾泰、阿敏、皇太極、豪格,最後停留在代善上。
代善佝著背,低垂腦袋一言不發。我心裡輕輕抖,未等多想,阿亥已然開口喊了聲:“大貝勒!”
代善遲遲未,像是定的老僧,對外界的一切事完全失去了知覺。
阿亥朗聲道:“大汗詔——命十五阿哥多鐸繼汗位,大貝勒代善輔政!”
一句話砸下,猶如石破天驚,多鐸固然驚得目瞪口呆,就是其他貝勒們也一個個吃驚不已。
努爾哈赤生前的確是格外喜多鐸這個兒子,甚至在他還未人前便偏心的分配了鑲黃旗牛錄人口給他。但是,要一個十二歲、毫無軍功的孩子來做大汗,無論如何也不足以人信服。
二貝勒阿敏冷哼一聲,完全不把阿亥的話當回事——阿敏雖無資格競奪汗位,但是要讓他服從擁護多鐸繼位,只怕比登天還難。
三貝勒莽古爾泰哈地大笑一聲:“多鐸憑什麼做大汗?他若是能當大汗,那大金國人人都能當大汗了——我亦能說這個大汗我也能當得!”
阿亥面鐵青,多鐸小聲喊道:“額娘……”
“大汗詔如此,你們有哪個不服的,只管到大汗靈前說去!”阿亥語音一轉,將一即發的尖銳矛盾直接丟給代善,“大貝勒!大汗命你輔政,你如何說?難道眼看著大汗骨未寒,便由著你的兄弟們罔顧汗旨,抗詔不遵麼?”
原來……這就是阿亥拿定的主意!
一場爲了維護自利益的而定下的賭局!
毅然放棄自己三個兒子中年長的兩位,選擇最年的多鐸繼承汗位,同時提出讓代善輔政——如果事進行的順利,按照努爾哈赤生前所言,代善甚至可以娶了阿亥,做一個真正大權在握的輔政汗王,架空多鐸。
好個阿亥!纔不過短短十個小時,居然就能想出這種兩全其的法子!汗位、權力、、男人……將自利益算到了一個最佳平衡點上。
代善始終低著頭一語不發,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只要他站出來說上一句話,相信憑藉他大貝勒的威信和地位,阿亥的假詔之說有可能會當場變現實。
“唔唔!唔唔……”我用肩膀撞向皇太極,焦急的示意他解開我的束縛。
皇太極本在凝目出神,這時才反應過來,三兩下便將我的手腳解開。我拔下裡的布團,大道:“大妃撒謊!大汗臨終本沒有留下任何詔!”
阿亥面如紙白,下垂的手指微微發,然而脊背直,神傲然,卻是毫未見慌張:“你這賤人憑什麼說我撒謊?”
我尚未開口爭辯,皇太極已然笑道:“撒不撒謊的,這隻有大妃自己心裡最清楚,只不過……”他手往阿亥面前攤開,“我想看看詔書!”
阿亥神微變,阿敏和莽古爾泰等人一擁而上,齊道:“不錯!請大妃出示詔書!”
“大汗是……口諭傳詔,並未有……”低聲囁嚅,眼求助的投向代善,然而代善充耳不聞。
四五個人將阿亥團團圍住,七八舌的道:“沒有詔書,如何可信?”
代善的袖手讓阿亥頓失先機,頃刻間落於被,捉襟見肘的慌下,瞥眼看到了我,不由滿目怒火:“你們不信大汗詔我也沒辦法,只是這賤人是大汗親口宣旨下令陪葬的,當時守在艙門之外的一干侍衛可以作證!”
我子一,皇太極察覺到我的懼意,握住我的手微微晃了下,輕笑道:“父汗會讓我的妻子?大妃是在說笑吧?這合乎理麼?只怕是……”他聲音輕飄飄的,似乎毫不著力,可接下來的話卻令人不寒而慄,“只怕是大妃在替自己推諉責任吧!”
一句話輕描淡寫的說出,阿亥駭然變。
“不錯!”阿敏冷笑道,“大汗命之人,怎麼都不可能扯上自己的兒媳!這不合乎理!”
“我明白了!”莽古爾泰大道,“父汗所指的定是大妃!你平日那般他恩寵,父汗自然是捨不得與你分開……”
阿濟格和多鐸這時才當真慌了神,嚷道:“怎麼可能?斷沒有讓我額娘之理!”
皇太極冷笑:“那讓我妻子就合理了麼?”
“對!不可能是指四貝勒的福晉!”嶽託道。他與豪格同站一線,一起在邊上搖旗吶喊。
我悲嘆一聲,阿亥這次果然是作繭自縛!之前若沒有上演那出假宣詔的戲碼,阿敏和莽古爾泰他們也斷然不會像現在這般毫不留的置於死地。
錯了!什麼都算對了!卻唯獨錯算了代善!錯算了他在關鍵時刻竟會選擇沉默,沒有站出來投向的權力!
爭執聲越來越大,我被隔離在了人牆之後,面對那麼咄咄人的質問,阿亥已完全失去辯解的能力。
阿敏、莽古爾泰等人似乎都忘了一個很敏的問題,爲什麼作爲皇太極側福晉的我,居然會突兀的出現在努爾哈赤的座船上?又或者,他們現在本不願去多加理會這些瑣事,他們如今最要的便是將阿亥——這個擁有大妃頭銜,同時又有三個兒子的人絕境。
一鼓作氣的把這個強悍明的人打倒!永絕後患!
我有些頭暈,腳步蹌了一下,後有人及時扶了我一把,隔著一層單薄的料,在炎炎夏日裡卻是異常冰涼。我打了個哆嗦,倏然回頭,一雙記憶永刻心底的溫潤眸瞳隨即跳眼簾。
我嚅角,心跳疾速加遽,啞然無語。
代善幽幽的著我,突然出右手握住我的左手,狠狠的、堅定的了我的手指。我咬牙關,忍痛不吱聲,任他一點點的施力。他猛地胳膊使勁一帶,我踉踉蹌蹌的被他拖出了八角殿。
屋外的空氣要比殿涼爽得多,夜幕漆黑,過道里冷清清的掛了幾盞燈籠。因況特殊,平時在八角殿外把門的侍衛全都被遣開,不見一人。
代善頭也不回的越走越快,我被阿亥連續綁了十個小時,腳早已麻痹,哪裡經得起他這般折騰。沒走多遠,我左小突然筋,腳被狠狠絆了下。
低呼聲尚且含在裡,筆直墜落的便被他溫如風的雙臂穩穩的抄進臂彎。
熾熱的呼吸近在咫尺,他騰出一隻手輕輕擡起我的下,我不敢看他的眼,只得把眼瞼放下,眼睫不可抑制的抖。
冰涼如昔的指尖輕的過我的左臉,我微微一,下意識的側頭避讓。
“還疼嗎?”他諳啞的問。
“不……”我知道瞞不了他,這張臉雖然已與東哥似是而非,可是無論怎麼改變,都絕對瞞不過他的眼睛。
“爲什麼要瞞我?爲什麼這麼多年都不來找我?我一直以爲……這輩子終將抱憾一生!唉——”他長長嘆了口氣,將我一把抱住,哽咽道,“但願我不是在做夢!假如這真是夢境,我寧願一輩子守著這個夢,永遠不要醒來!”
“代善!”我終於不忍心的擡手抱住了他,輕輕拍打著他的背,一如從前那般,“我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東哥了。”
“不管你怎麼變,你就是你……”
我低嘆一聲:“那你呢?你可還是……原來的那個代善?”
他肩膀震,過了許久,輕聲笑起:“你放心。你要的便是我要的……”
你要的便是我要的!
我震的擡頭。星下,他神平淡如水,溫得一如夏夜沁涼的微風。
“代善!”我口驚呼,突然對自己方纔的言語到懊悔萬分,我怎麼可以這般狠心的利用他,怎麼可以?“你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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