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尋不想指摘這些事,他又打聽道:“那先生的況一開始就像現在這樣嗎?”
“不一樣,最開始阿燼不懂得控制緒,每個雨天他都鬧得很兇。有幾次我不得不直接把他送進醫院,還有幾次要捆住他……”
沈爺爺幽幽回憶著,一開始還是嘆息,后來說說又了氣:“這個空檔還有人說風涼話,要我把阿燼送進神病院!你說說,這是人話嗎!”
“爺爺您別氣,都過去了。”景尋怕老爺子被氣到,就連忙安了幾句,又換了個話題:“那那些先生的醫生們都是怎麼說?”
“有人覺得阿燼是被嚇到了,有人覺得阿燼是因為母親過世心中悲切……嗨,知道原因是一回事,真能走出來就是另一回事。”
沈爺爺說:“那會兒阿燼鬧得兇啊,我以為是看見房子他心里就不舒服,就把房子全拆了,花園也重建了,可是沒用。后來就是堅持治療吧,也都沒什麼效果。再后來就是忽然有一天,阿燼他突然安靜了下來,下雨天也不哭不鬧了,不哭不鬧不說話,誰見了他都怕……也就是現在這副模樣。”
景尋:“……”
“但除了這一點,阿燼整又像是個正常人了……簡直比正常人還正常,讀書比以前還好了,也從不用事。我知道這明顯也是不正常的表現,但誰也治不了,就只能這麼耗著。時間長了我也想明白了,只要阿燼能好一點兒就好,爺爺也不要求他什麼了。
就是再長大一點兒啊,阿燼他突然就來跟我談了。他說想離開這里,出國讀書,我雖然不舍得但也沒法勸阻。那會兒阿燼的父親還沒出事,人家一家三口整天其樂融融的,爺爺也怕阿燼是留在這里覺得不舒服,就同意了。”
景尋:“嗯嗯。”
沈爺爺說話并不是按照標準的時間和邏輯走的,完全像是老人家在回憶往事時的喋喋不休,但景尋也仍舊聽得很認真。間或著還附和兩聲。
這些往事沈爺爺應該很向外人提及,以前都是他跟爺爺說先生近來的事,現在是沈爺爺說給他聽,他想聽也愿意仔細聽。
沈爺爺又說:“后來我也開始琢磨,這是不是就是阿燼的命。當年那個時間點也是太巧,假如沒有被阿燼看見他母親死時的慘狀,哪怕只差一秒鐘……或許阿燼也不會變后來這樣……”
景尋:“爺爺是說先生正好看見他母親……這樣一想,的確有些違背理學原理……”
沈爺爺嘆息:“嗨,你是不知道,當時屋里頭明明是開著燈的,按理來說人在室是看不太清外面的,可偏偏那時候就來了一道閃電……”
景尋:“……”
閃電照亮了外面的一切,也正好照亮了先生下墜的母親上,所以他看得倍加清晰……
景尋猛地想起乍見先生的時候,還有先生第二次發病的時候……屋里都是關著燈的。
不僅要拉上厚厚的窗簾,發病的時候,沈逸燼也不開燈。
……
他當時就覺得奇怪,怎麼明明心不好還要獨自坐在黑暗里頭……那不是更抑嗎。
現在想來……
或許比起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先生更不敢做的事,其實是開燈。
潛意識里害怕下雨的時候室會有亮,害怕打雷,害怕向窗外。
因為當三者結合在一起的時候,就是先生噩夢的開端……
坐在那里的景尋渾僵,又想起其實還有第四個要素。
他想起沈逸燼說過,之前會住夜店的原因是不喜歡住在家里。
那麼不喜歡的是什麼呢?
……是那一刻窗戶上反的,溫馨甜的家里才會有的種種擺設吧。
沈逸燼的住所,書房會放很多書,但其他私人品卻近乎于無,比樣板間還要干凈……
這其實統統都歸結于,因為不喜歡玻璃上反出的類似的家的覺吧。
……
景尋突然覺得心上一痛,是那種切切實實的絞痛,他以前并不陌生的覺。
只是這次并不是因為心臟不好的天疾。
而是后天的。單純因為沈逸燼,而難以抑制地到疼痛。
“其實阿燼已經好了很多了。”這回到沈爺爺反向安景尋:“我聽小唐說,你們的家里已經多了很多東西。”
“……我不知道。”景尋怔愣地瞪著雙眼,失神地說:“爺爺,我不知道……”
沒看完的書他會隨手丟在臥室里,怕睡覺口,每天晚上他也會在床頭放一杯盛滿水的杯子。
除此之外平時看見喜歡的小件也會買回來擺放進房,做不完的工作資料會隨便攤在茶幾或者小吧臺上,服什麼的有時候累了也懶得歸攏,丟一通……
他以為這是給家里平添了生活氣。
卻沒有想過這些東西可能會讓沈逸燼……
“但阿燼不也沒有說什麼,不是麼?”沈爺爺臉上重新帶上了笑容,他模樣變得頗為安逸,“他沒有覺不舒服。我看阿燼最近的氣神兒倒是越來越好,這些都是小尋的功勞。”
“……”
沈爺爺又神兮兮地說:“今天早晨也打了雷,下了雨。阿燼他……”
景尋:“……”
一想到今天早晨他對先生做的事,還有對方脖子上明晃晃多出的印跡……景尋就很想鉆地。
幸好,沈爺爺問的是:“今天早上阿燼他拉窗簾了嗎?”
“呃。”景尋愣住。
這麼一想還真沒有。
因為這段兒時間先生都好轉了,也不常會將窗簾遮住了,所以景尋之前都沒意識到反常。
但經沈爺爺這麼一提醒,他倒是突然想起來——先生明明都覺得不舒服了,卻沒有拉上窗簾。
是因為天已經亮了嗎?
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結果沈爺爺笑瞇瞇地說:“雖然后期不依賴醫學治療了,但阿燼這孩子,骨子里就是不服輸的。”
“?”
爺爺這話說的沒病。
但這事兒跟不服輸有什麼關系……景尋一時之間沒有聽懂。
沈爺爺說:“爺爺猜想,他是在強迫自己看向窗外吧。”
景尋:!
這回他聽懂了。
“……先生是想以毒攻毒?”
因為回到本宅了,容易想起以前的事,容易發病。
所以就趁著發病的時候強迫自己克服心魔……
“嗯,這事兒他以前干過,雖然沒功過。”沈爺爺已經拿起一顆棋子,打算回歸到下棋的事上了。
說著,他眼皮又倏地一抬,“以前可是連半分鐘都堅持不了。這次他堅持了多久?”
景尋:“……!!”
從他醒來到走到沈逸燼的面前,至就得有兩分鐘了。
更別提他本不知道在此之前沈逸燼到底在窗前站了多久。
而且而且……一直到最后,那扇窗戶的窗簾都沒有被拉上……
雖說床離那扇窗戶還有很遠,但這也打破先生以往的定律了!
景尋不免也到了震驚。
“哈哈。”聽說沈逸燼打破了紀錄,沈爺爺更大聲的笑了起來。
他是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的人,再心疼孫子也能做到云淡風輕。
“阿燼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的心思我知道。他是想快點好起來,做個正常人。”
沈爺爺說著就落下了一子。
“他一定是覺得,只有這樣才襯得上小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