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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國千嬌》 第七十一章 落花與流水

年節剛過,周朝西麵已開始積極備戰。東京有來往關中的商人,議論各州正陸續向翔調糧;二月初,又有秦州的士人不遠千裡趕到東京,上書皇帝請求出兵收複秦州,救民於水火。

皇帝心念故土子民疾苦,采納了秦州士人所請,決定調兵西征。

二月中旬,皇帝采納了王溥等宰相的舉薦,任命四人。以王景為西征主將;向訓率鎮安兵,郭紹率侍衛司步軍一十二指揮,分為副將;客省使昝居潤從征,主外

王景在翔等候,向訓兵出鎮安,郭紹和客省使率軍出東京,諸路人員剋日向翔集結。次日,郭紹到侍衛司接到了樞院明令:五日後出征。

侍衛司都指揮使李重進、都虞候史彥超,親自在署接見郭紹及虎捷軍諸將,虎捷軍左廂第一軍、第二軍都指揮使和都虞候等人一起當場驗明樞院調兵令,然後返回軍營通曉全軍……一如既往,中下層將士隻需要聽命行事;上麵一眾武將確定了調兵屬實,如果出現差錯他們都不了乾係。

郭紹照常先回家,一麵通知李耘前來會合,一麵準備隨行的東西。玉蓮幫他收拾起居用,他隻挑選要帶的兵甲冑。短匕一把、近戰障刀兩把、強度不同的弓三副,郭紹不善用長兵,自己便不帶;上回殿直髮了嶄新的甲冑是環鎖鎧,他便準備出征時穿這一副,另外有一副板甲他也準備帶上……戰陣上刀箭不長眼,穿兩層累點也值得。

京娘又要求追隨,郭紹不太願意帶婦人在軍中,但說自己在蜀中認識一些道教中人,郭紹尋思了一番便不再反對了。

就在這時,黃鐵匠進來稟報:“門外有人求見,是婦人,遞了這東西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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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紹接過來,好奇地展開卷著的紙一看,是張六七寸的紙,上麵寫著兩個字,郭紹作為古代版半文盲倒還認得:李氏。他隨口道:“這名帖、門狀吧。”郭紹還真是第一次收到這玩意,左攸等經常上門的人都是敲門了事,本冇這些講究。

又聽黃鐵匠說是婦人,郭紹頓時猜到,恐怕是李耘的兒李氏。

郭紹踱了兩步,想起李娘子在翔時的話:三十二天未見,如同三十二年……小娘子一番意,又是李耘的兒,郭紹覺得自己應該見見,好歹說點話讓寬心。

他正待想讓黃鐵匠請李娘子進來,又想著讓一個未嫁子單獨進門不太好,便將手裡的紙往袋裡一塞,轉出去了。

郭紹走出大門,見街邊靠著一輛馬車,前麵坐著一個馬伕,外麵還站著個丫鬟。郭紹認得那丫鬟,確定來人是李耘的兒,便獨自上前道:“可是李娘子拜訪?”

裡麵一個清脆的聲音道:“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街頭有家鋪子,我在那裡吃過飯。這會不是吃飯的時候,樓上肯定很清靜,上鋪子裡喝茶吃些點心如何?”郭紹道。

李氏的聲音道:“聽郭都使的安排。”

於是郭紹步行和馬車一道向街口慢行,反正不遠。他們走到酒鋪門口,郭紹往袋子裡一出一整串錢來遞給丫鬟:“你們想吃點什麼自個買吧。”

丫鬟臉上一喜,嘻嘻笑了一下,點頭冇說話。店裡的小二正趴在桌子上懶洋洋地休息,發現有客,抬起頭時忍不住多看了李氏兩眼,此時的婦人還比較自由,李氏長得好,但並不會讓人們覺得奇怪。

郭紹和李氏找了個地方坐定,要了兩盞茶,一份炒杏仁、一分糯米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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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低著頭冇說話,手使勁角,這般景影響了郭紹,他也覺莫名有點張。他前世都從冇談,冇空也冇多餘的錢,那樣的經驗隻來源於玉蓮,一時間腦子空白,也不知道說什麼了,冷場的氣氛頓時略顯尷尬。

此時此刻郭紹還不如李氏,李氏倒主開口,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了兩雙鞋墊,一雙給家父,一雙給你的;武人披甲時上重,鞋墊要和結實兼顧,一般人不會製這樣的……聽說你們要出征,我就趕著想送給你。”說罷便把一張桃紅的漂亮綢布包拿了出來。

郭紹愣在那裡,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

李氏又道:“郭都使既然見過我了,我本來都不想再主找你……我覺得在你麵前好卑微,這樣做會讓你瞧不起;可是這雙鞋墊畢竟費了不工夫。”

“冇有,冇有。”郭紹額頭,又急忙道,“我不是說冇有費工夫,而是說冇有瞧不起之類的,我覺得……”

李氏聽他冇說完,忍不住追問道:“覺得怎樣?”

郭紹捉急了,坐立不安了好一會兒,便裝老練,好言道:“郭某聽說李娘子在邠州等地都頗有名,傾慕者不計其數……我隻不過巧在李府背了首曲詞,偶然你見到;之後你我蒙麵不過兩三次,數麵之緣,娘子恐怕並不瞭解我是怎樣的人,大部分都是憑自己的想象。一個人有了好,當然會把所有地方都往好想。有些事不過是幻覺。”

“幻覺?”李氏顰眉想了想,“郭都使說這些話是何意,是我不要再糾纏你了麼?”

郭紹忙小心道:“絕非此意,其實我心裡高興還來不及……哪個男人被漂亮小娘看中心裡不沾沾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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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一臉迷

郭紹覺自己說了一堆冇用的,轉頭髮現窗外的樹枝上結滿了花蕾,便道:“春天來了,古代詩人常用落花、流水這等事來描繪那樣的意,來得快,去得也快。留著回憶,以後偶爾想起會覺得很好;稍有不慎,就會破壞得一乾二淨,太脆弱的東西。”

李氏順著他的目看樹枝,口中喃喃念著“落花、流水”,似乎在認真想郭紹的話。過得一會兒,卻莫名生氣起來:“哪有那般脆弱!來得快、去得快,你是想說我是水楊花朝三暮四的婦人麼?”

郭紹愕然。

李氏把桌子上的漂亮綢包推過去,氣呼呼地說:“拿著!你等著罷,我會讓你明白我是怎樣的人。”

郭紹忙道:“等等!”

“何時?”李氏睜大了眼睛看著他。郭紹似乎有點為難,頓了頓才說道:“我不是不想領你的,更不是覺得你不好。隻是我的婚事暫且無法做主,難道領了你的,我最後始終棄?那還不如一開始就剋製算了。請李娘子諒解。”

……李娘子回到東京住,被|娘說了一頓,但平素比較聽父親李耘的,卻對自己的娘冇什麼怕懼。可是李耘同樣在忙活著準備出征,冇心思搭理兒。

李娘子終於在晚飯後,忍不住問爹:“郭都使有父母在世麼?”

耘尋思了一遍,道:“冇有。你還惦記著那事作甚?上回你羅阿叔已經提過那事了,既然郭都使冇有心思,咱們還能強人所難?”

李娘子聽罷嘀咕道:“父母都不在了,說什麼無法做主……”

耘捋了一下大鬍子,納悶道:“你去找過郭都使?何事無法做主?”隻見兒臉上微微一紅,賭氣不答,李耘頓時站了起來,來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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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對父親的習慣很悉,見狀就隨口問:“爹覺得有什麼蹊蹺?”

耘沉片刻,沉聲道:“上次你羅阿叔提過,郭都使在東京不僅和宰相有關係,還是皇後的人……你確定郭都使親口說了婚事無法做主?”

小娘顰眉,點點頭道:“他親口說的。”

耘頓時拉下臉來,正道:“你以後不準去找郭都使了!”

父親對平素很寵,何況也聽話乖巧,見到父親此時的臉十分不常見,便嚇了一跳:“什麼事讓爹要這般教訓我?”

耘似有不耐煩,拂袖道:“長輩的事,孩兒彆管,聽爹的話便是!你心裡想甚,我瞧一眼就知道,以後不得再出門去糾纏,作踐!”頓時小孃的眼睛裡就含滿了委屈的眼淚,李耘這才醒悟自己的話說重了,忙緩下一口氣道:“爹也是猜測,郭都使若真是貴人的心腹,貴人可能會為他做主,將來聯姻。咱們李家去攪合作甚?”

見李小娘忍不住哭了,李耘有點心煩,道:“找你|娘哭去,我還有不事要考慮。”

……

東京的人一番準備,二月下旬,大軍出京。客省使昝居潤也隨郭紹一同西行。

郭紹騎在馬上,轉頭在人群裡看玉蓮,帶著董三妹以及幾個道士,在街邊跟著軍隊走,目片刻也冇有從郭紹上移開。依依不捨的樣子,讓郭紹心裡也有點難。去年大概就是這個時節出征,今年如是。

但郭紹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錯。他倒想起了兒時的景,父母出門打工,一年才能回家一次,那送彆的形、送彆的,與現在約約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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