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那邊。”
樂市的一家做“好角”的咖啡廳里,顧沉舟和一位三十上下的男人坐在大廳的角落。
落地的發財樹盆栽綠得濃艷,茂的大葉片將顧沉舟所坐的位置遮去了一半。高高的椅背足以將座位里的人完全遮擋。
和顧沉舟面對面坐著的男人示意顧沉舟看向他們斜前方靠墻第三桌的人,那里坐著一男一,男的穿了一西裝,的背對著顧沉舟,看不清楚面貌,但材還不錯,著打扮也非常時。
“坐在那邊的人就是陶風秀。”男人的雙手支在玻璃桌面上,上臂的將袖繃得的,面容堅毅,眼神在不經意的轉中總流出一銳利之。
顧沉舟點了點頭:“王警,李建國知不知道他的妻子在外面有男人?”
王警肯定說:“不知道,如果知道了,陶風秀和李建國的婚姻一定維持不下去。不過陶風秀應該對李建國的幾個人非常清楚,我這里有請私人偵探跟蹤李建國的記錄。”
顧沉舟沉思一會,說:“陶風秀不想離婚?”
王警說:“李建國還有好幾千萬的資產,離了婚不就全便宜別人了?陶風秀自己有一兒一,娘家也是靠著李建國起來的,現在還和李建國的公司有很多業務聯系,李建國包養婦也不是這一年兩年的功夫,陶風秀要離婚早就離了,裝糊涂,李建國真糊涂——反正大家各玩各的,也相安無事。”
顧沉舟“嗯”了一聲,又問:“王警,你對金溪建材有沒有印象?”
“是李建國的那家公司吧?”王警先問了一句,見顧沉舟肯定,又說,“您的有沒有印象,意思是……”
“王警我小顧就好了。”顧沉舟笑著了一句,又說,“我的意思是金溪建材這幾年的變化。”
原來這位姓顧。王警暗自想到。
他今天上午剛剛上班,局長就把他進去,神嚴肅地讓馬上到陶風秀即將和人見面的咖啡廳里去見一個人,并把這幾天有關陶風秀的調查結果跟對方做個匯報,他那時候才知道關于陶風秀的調查,是特意為面前的人弄出來的。
這個人的來頭恐怕不簡單……也不知道是不是省里頭某位高的親戚。
“金溪建材吧,”王警想了想,見顧沉舟的表很隨和,也相對放松了一些,“我有幾個做裝修的朋友,之前調查陶風秀的時候也稍微了解了一下,據他們說,金溪建材的產品都普普通通,價格上也沒有什麼優勢,所以本地人都不太在他們那里進貨。”
顧沉舟舉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王警說的事,在他之前收集的資料上,早有詳細的調查結果了:金溪建材一直沒有拿得出手的拳頭產品,從商品到人工和同類行業比較起來,也沒有什麼優勢可言。因此從公司建立到現在的二十年間,一直不溫不火地經營著,生意好好壞壞,但總歸還是呈遞增趨勢。不過最近幾年,金溪建材的生意就真的不怎麼樣了,資產至水了一兩千萬……
兩人談之間,王警的注意力并沒有完全放在顧沉舟上。
他一直側坐著子,姿態很放松,目隔個兩三分鐘就自然而然地從店的左邊掃到右邊,一直將陶風秀的向看在眼里。
這個時候,陶風秀抓了一下桌上的手提包,來侍者結賬,王警不聲地轉回子,正要提醒顧沉舟,就見顧沉舟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就接起來說:“喂?”
對方接電話的過程中,王警順勢朝手機屏幕上瞟了一眼:做刑偵的人就是有這種病,時不時想從某些細節中推斷出一點東西來。
就拿現在人手一只的移電話來說,現在很多人都會在自己的手機屏幕上放照片,或許是自己喜歡的明星的照片,也或許是自己家人的照片,這就是一個信息了。再有別人的電話打到你手機上,手機的桌面會現實出號碼或者姓名,這又是另一個信息,偵查的時候,大多數刑警都是留心,很多關鍵的破案信息,就是從某些細節上泄出來的。
顧沉舟已經接起了電話,他沒有什麼表,放在桌面上的左手食指倒是不經意地輕敲了幾下桌面。
王警也在同時收回自己的視線,兩人的相對位置正好,但他剛才并沒有看見顧沉舟手機上屏幕上的一點信息——對方一停一拿的時候,角度剛剛好,手機屏幕反,什麼也看不見。
這是巧合還是對方有意的?
王警心里暗暗吃驚,目移開沒多久,就忍不住又看了坐在自己對面的人一眼,正好聽見對方說:“……沒事,你讓他去折騰,我看看他能折騰出什麼東西來。”
這麼一句話說完了,顧沉舟的目隨之落在就在他斜對面,已經站起來,準備離開的陶風秀和西裝男人上。
只見穿著紫連、提著黑珠手袋的人轉過來:的年輕確實不輕了,臉上能看出明顯的衰老痕跡來,但長得還不錯,妝也畫得恰到好。
這兩個人并肩走出咖啡廳,一邊走,男的還一邊低下頭,在陶風秀耳朵邊不知道說些什麼事,神態非常親。
顧沉舟收回目。
很大膽。
如果不是陶風秀握住了李建國的什麼把柄,算準對方不敢跟離婚,就是陶風秀現在已經不在意離婚不離婚甚至迫切地想要離婚分財產了……
一兩千萬的虧損不至于讓陶風秀做出這樣的決定:金溪建材的況,恐怕比他查到的還要壞上許多……
“你那邊事弄完了沒有?”衛祥錦在電話里問顧沉舟,“什麼時候回來?”
“我這邊的事完了,馬上就回去。你那里怎麼樣?”
“你真該早點回來看看,實在熱鬧極了。”衛祥錦回答。
“是嗎?”顧沉舟笑了笑,“我現在就回去,等我回去再說。”他說完就掛了電話。站起來用力握了握王警的手:“今天真是麻煩警了。”
“哪里。”王警也連忙站起來,“這是我們的責任所在。”
顧沉舟和王警在咖啡廳的會面一結束,沒等王警回到局里,消息就長了翅膀一樣地飛到省人大常委李釗明的桌子上。
李釗明對著這個消息沉思了好一會,拿起桌面電話的話筒剛剛按下兩個號碼,就又掛掉再拿起,按線了自己的書進來。
辦公室的門很快就被人敲響了,一個三四十的男人站在門口:“書記,您找我?”
“小徐,過來坐下,幫我分析個事。”李釗明招招手,讓對方坐在自己辦公桌前。
“您說。”小徐的男人坐到李釗明的辦公桌前的椅子上,態度十分恭敬。他剛剛被李釗明提拔上來沒多久,還不太知道這位領導的習慣。不過他的前任不知道因為什麼得罪了這位省常務副書記,現在被提前調到清水衙門里養老,可以想象,只要李釗明多坐在這里一天,對方就得在冷板凳上再坐一天。前車之鑒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端正態度。
李釗明這邊卻斟酌了一下,他主要是看不清楚顧新軍的態度:要說顧新軍不跟汪書記站在一起,這個完全是不可能的,不論是電視會議上還是上頭下發的文件,顧新軍都擺明了車馬支持汪書記;但要說顧新軍是站在汪書記這一邊的,顧新軍這個時候派自己兒子過來查汪書記的妻弟,又是什麼意思?
這麼想著,他就大概地說了一下,當然并沒有說是誰和誰。
小徐聽完,心里就了一聲“我的乖乖”,這大人的書,不說扯不扯得上虎皮,還真是耳朵聽見了八方,眼睛看到了六路啊。
“書記,您看會不會是這樣?”小徐很快反應過來,說,“到了要出社會年紀,又還沒有出社會的年輕人,總是比較焦急地想表現出自己的能力,可能家長也并沒有多想什麼,就是給孩子一個努力的方向。”
這個倒是有可能。李釗明心下一想,剛微微點頭,就聽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直接接起來:“喂,哪一位……?”話音剛落下一會,他就狠狠皺起眉頭,“什麼?我不是代過了,有關李建國的事封起來,由王江全權負責嗎?他趙興平吃了雄心豹子膽,來搶案子?你讓他打電話過來跟我代!——已經拿過去一整天了?”李釗明驟然拔高聲音,然變說,“這是反了!”
“……是孫局長……”
坐在李釗明桌子前的小徐約聽到了這幾個字,孫局長指的應該是市公安局局長孫盛朝吧,他剛剛琢磨了下,就聽李釗明說。
“那就讓孫盛朝來跟我解釋!”
說完啪地一聲,就甩下話筒,掛了電話。
距離李釗明的辦公室幾步路遠的地方,一個省長辦公室里,一個省委書記辦公室里,兩位樂州省的一二把手,都把這件事看在眼里。
政治中很多,政治中又沒有。
在省長楊知書直接示意自己書打電話,聯絡京城中汪博源汪書記的同時,省委書記一邊聽著書的詳細報告,一邊淡然擺手說:“行了,不管他們干什麼。都說不聾不啞不做阿翁,我這次就來做一回阿翁吧。”
這麼說話的同時,他微微閉上眼,思緒先轉到隔壁的市長辦公室,心道對方早一段時間上國務院的那份關于養老金市的申請,這個立場是早就鮮明地擺出來了,是支持汪書記的。
李釗明那邊呢,他又想道,平常沒怎麼看出來,沒想到對方跟顧新軍顧部長不淺,打算乘著這個機會再把關系鞏固得更牢靠一些?這是做夢!我還坐在這里呢。就是要站隊,這頭籌也不能讓你拿去了……
“猜猜就今天一個上午,有多批人‘無意中’路過這里?”
“五批?”
從咖啡廳里回到酒店,時間正好是中午。顧沉舟和衛祥錦也沒有出去吃,直接了客房服務,讓服務員把午餐送上房間來。
這個套間是顧沉舟原來訂的那一套的樓上,之前的那一套,因為顧沉舟是來這里“照顧”衛祥錦的,所以是直接用自己的姓名和份證登記,非常容易調查出來。而現在的這一套,就是用別人的份證登記了,表面上和顧沉舟及衛祥錦沒有任何關系。
“翻上一番。”衛祥錦揭答案,又拿起桌上的一疊資料,“差不多開始整理了?”
“嗯。”顧沉舟應了一聲。
衛祥錦翻找一會,整理出幾份來按順序擺好,說:“李建國,方面問題很大。”
“老婆找男人,帶了綠帽子。”
“生意上接連三四年都在走下坡路。”
“還有一堆出行記錄。”這回衛祥錦直接用電腦把資料調出來了,“這個男的,近五十了還有力每跑一個地方就去娛樂場所喝酒嫖?”
“老樹逢春算什麼?說不定還能老樹發芽呢。”顧沉舟一邊看資料一邊平靜地說。
衛祥錦差點嗆到自己的口水:“別這樣,你平常不是不說葷笑話的嗎?冷不丁說一下……覺好驚悚!”
顧沉舟直接把話題拉回正事上,他從桌面上出另兩份資料,遞給衛祥錦。
衛祥錦接過一看,上面是麻麻的人頭像,還一個個都濃妝艷抹的:“這是?”
“這是李建國三年前在慶春市顧的一家夜總會里的掛牌小姐。”顧沉舟說,“你對比一下。”
衛祥錦快速看了一遍,眉梢輕輕一挑,指著前一份資料上一位英文名Rose的頭像說:“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