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落銀開車中途遇見道路封鎖,在路上耽誤了一段時間。
他們所在的這個人造島嶼是蘇家申請開發,準備用作隔離療養基地的,后面療養院因為各種原因計劃終止,就把這邊改了度假別墅區。一般人進不來,甚至在地圖上找不到確切口方位,這也導致了一旦封路,幾乎是寸步難行。
傅落銀剛從海大橋開出去,上了盤山公路,沒多遠就看見道路中央被圍了一道警戒線,幾個警務人員圍在那里,打著警示燈示意他掉頭。
他下車問了一下況,警員說:“今晚大概是過不去了,剛剛有輛大貨車側翻掉下去了,我們這邊在做救援準備,希您可以理解。”
傅落銀有A級權限,一般況下可以擁有開路許可,但是這種況下他也不會用。
他點頭說:“我明白,辛苦你們。”隨后掉頭往島行駛。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神也眼可見的越來越焦急,盡管明白這是不可抗力,但是心上越來越強烈的預仿佛在提示著他什麼,讓他一顆心懸著無法放下。
他打電話給周衡:“調直升機過來這邊,馬上。”
此時此刻是凌晨三點半,周衡的聲音朦朦朧朧帶著睡意,隨后立刻就被傅落銀的語氣給嚇醒了:“您有任務嗎?”
“沒有任務,我去找林水程,三十分鐘飛過來。”傅落銀說。
周衡快瘋了:“您的直升機都停在江南分部,飛過來說也得幾個小時!現在還是雷暴天氣……”
傅落銀說:“那就用我的權限隨機調用。”
最終周衡給他就近協調了一架直升機——直接以傅氏軍工科技的名義買下的,雙倍價錢,順便雇了飛行員,半個小時飛了過來。
傅落銀把林水程的ID卡位置信息導了過去:“到他這里去。”
他看到林水程的ID卡點在某個比較近的醫院停留了一會兒,隨后又離開了,移速顯示非常快,應該又是上了車,但是方向也不是回這邊的方向,反而越來越偏。
種種不好的猜測都在此刻冒了出來,傅落銀臉鐵青,抓著座椅的手指發白。
大雨傾盆,能見度越來越低,他一遍又一遍地撥打著林水程的電話。
最后一通接通了,但是林水程沒有說話,電話另一頭只有風聲和雨聲。
“小傅總我們快到了,下面果園的坡度不適合停機!能見度低,不建議停留!”
“拉梯給我。通知地面派人急救。”
“小傅總您沒有任何安防設備!”
“這點高度我還不放在眼里。我先下去,你們返航。”
傅落銀了大外套,往外看了一眼——這麼遠,他一眼就看到盡頭的蘋果樹前撞了一輛警車,車頭都撞癟了,但是看不清里邊的人。
梯放了下來,傅落銀直接順著梯級飛快地往下。
大雨能見度低,風和螺旋槳刮起來的風吹得梯搖搖晃晃,甚至被吹得接近角度平行,但是傅落銀抓得非常穩,他在第八區的手不是白練的,不到二十秒,他已經松手跳向了地面,隨后冒雨奔向蘋果樹下的車子。
湊近了看,傅落銀的心臟險些嚇得靜止——車頭完全癟了下去,車框搖搖晃晃,林水程坐在駕駛座上,閉眼歪著頭,一不。
“林水程?”傅落銀一把打開車框,探進去把林水程抱了出來,他慌得聲音都有些不能自持,“林水程?”
雨水順著車窗斜飛進來,林水程臉頰上、睫上墜著晶亮的雨珠,冷冰冰的,幾乎覺不到任何溫度。
遠響起警笛聲。
傅落銀真真切切地覺到了恐懼為何,只有他這幾年的閱歷和經驗在勉強支撐著他,讓他擁有僅剩的理智——林水程還有呼吸,現在的況很可能是被巨大的沖擊力撞暈了,還有暈倒之后進一步的低溫休克。
他把車后座的門打開,把林水程平躺著放了進去,確認了一下他的呼吸狀況和傷況。
林水程后腦有,潤膩,口子不深,應該是磕到了窗戶。傅落銀開始自己的外套、夾克,用車上的衛生紙給林水程上勉強干,然后裹住他,抱著他。
“沒關系,我來了,我過來了。”傅落銀抱著懷里冰涼的人,將臉在林水程臉頰邊,想要以此給他更多的溫度,“都沒事了,我在這里,你要好好的。”
警車呼嘯而來。
林水程在夢里覺得冷,非常的冷。
夢中有一只手一直握著他的手,那種力度他很悉——一般人不會像這樣習慣用力,但是他認識一個人,無論在什麼時候與他十指相扣,都很用力,能讓他覺得有點疼痛。仿佛只有抓了他,才能確認他的存在一樣,同時宣誓主權。
只有這麼一個人,永遠超出他的計劃之外,霸道、強勢、蠻橫地打破他以往所有的認知,劍走偏鋒,或者說歪門邪道。
他輕輕說:“……傅落銀。”
傅落銀握著林水程的手一僵,聲音甚至有點沙啞破音:“我在這里。”
急救車的醫護人員在給林水程塞熱水袋,林水程睜開眼。
他的視線里一片模糊,只能依稀辨認出面前有一坨影子是傅落銀,大冬天零下的天氣,他穿著一件單,而外套正蓋在他上。
“你怎麼過來了。”林水程輕輕地說。
他依稀記得自己仿佛做了個夢,夢見傅落銀給他打電話,時回溯到他在星大演講完的那個雨夜,傅落銀穿過沙漠和群山,給他講故事。
可是夢照進了現實,傅落銀居然真的來了。
傅落銀聲音里帶著深深的疲憊:“我來接你。”
“你說話,先休息,我在你邊,知道嗎?”傅落銀著他的手,喃喃地重復著,“沒事,別害怕,我在這里。”
和救護車一起過來的是警方。
關于林水程為什麼會駕駛一輛警車撞車的問題,警方向傅落銀解釋:“是我們打算送小林先生回家的,不過小林先生可能是想自己早點回去,后面線路出了故障就開來了郊外。我們的人還沒來您就到了,也要多虧了您,不然這個況真是嚇人。”
林水程后腦勺撞破的地方需要三針,傅落銀去給他繳費開單子。
消毒室里不允許外人進,傅落銀就在外邊等。
麻醉噴霧效力不是很好,醫師給林水程針的時候,林水程面蒼白,輕輕氣。
“稍微忍一忍,你可能麻醉不敏,很快就好。”醫生說,“不過你可能覺得沒關系,畢竟死也不怕,應該不怕痛吧。”
“怕死和怕疼都是人類本能。”林水程扯起角笑了笑,“你有醫生資格執照嗎?”
“個針還是會的,我以前是隊醫,兄弟們都夸我手穩。”醫生說。“怎麼樣,我當醫生還是比當出租車司機手藝好吧?”
他放下手里的材,給林水程用消毒棉拭了一下傷口周邊的跡,隨后繞到林水程面前來。
林水程抬起眼,平靜地看著他。
眼前的人,赫然就是他上次在星大校醫院外遇到的那個紅線人。
“說正題吧,外邊有人在等我。”林水程說。
男人反而興趣起來:“怎麼,你對小傅總其實還是有真的?”
他提起傅落銀時口吻有點微妙,仿佛在提某個很悉或者經常聽聞的名字,甚至還有一些的偏重。
林水程疲倦地說:“我只是不想浪費時間,我需要休息。”
“給你,這是我們可以提供給你的僅有的東西。”男人見他確實氣不好,于是也正起來,對他出手,指尖晃著一枚移盤,閃著金屬的澤,“不用擔心里邊的容是不是空的或者我們糊弄你的,你這樣的人,今天這種瘋子一樣的事能干第一次就能干第二次,我們也賭不起。”
林水程接過了這個U盤,認真看著他。
男人頓了一會兒,微微頷首:“還有就是對你說一聲抱歉,沒能預料到今天貨車那個況,是我們的失職。”
“你的安危一直在我們的監控名單中,但是今天事發突然,我們沒料到你會直接開車送那個小伙計出來,更沒料到那輛貨車的來臨,所以沒能第一時間阻止事件發生。這一點你得謝你自己,你反應確實夠快。”男人說。
林水程問:“他們為什麼要殺我,或者我換個說法,他們為什麼要通過傷害我邊的人的方式,來瘋我?他們是誰?”
“你知道他們是誰,事實上,你和他們打過道。”男人說。
林水程沉默了一下。
“RANDOM。”他低聲說。
“確實,我理解你的心態,但是我依然要重復我上次告訴你的話,沒有半句謊言。”男人低聲說,“你認為我們向你瞞了況,其實并不是這樣。直到今天之前,你的安防指數都是綠狀態,也就是不太重要的那一批。你認為所有的意外都事出有因,但是在我們九和國安局的報分析中,這一切事的確都是排除了人為因素的干擾的。”
“目前我們并不清楚達這一手段的方法。我們每天要分析理上萬件意外事件,排查其中的人為因素……你是卷這些洪流中的一條小溪,但是就在今天,你遇到的況,和你家人六年前遇到的況出現了高度相似,還有未公開的——發生在你邊的羅松遇襲案件,與楚時寒碼頭遇刺事件,一樣表現出了高度相似。我們也才終于可以確認,你對于RANDOM來說是特別的,而你生命中曾經遭遇的那些事,或許也都和他們相關。這也是我們今天破例告訴你這些事的原因。”
男人意味深長地看向他,“出于對你的保護和一些其他的歷史原因,我的上司并不希你卷這些事中,但是顯然事與愿違,你不是我們可以攔得住的那類人。”
“U盤里是我們能搜集到的所有暫時無法排除人為因素,同樣也無法排除純自然因素的‘意外事故’調查集合,從你五歲那年起匯總到現在,你是搞科研的,或許你能替我們找到什麼答案。”男人說,“你可能想知道我們能從你這里得到什麼,想知道你的價值是什麼,但是很可惜,我們也不知道。”
林水程一怔。
“我們唯一知道的是,你是唯一一個被RANDOM組織數次攻擊卻依然活著的人,他們唯獨對你表現出了高度的藝化犯罪行——事件重演,并且都沒有下殺手。”
“這是你的價值,林水程,找出你的價值是什麼。”男人說,“弄明白那個所謂的神找你討要的東西是什麼,弄明白他們為什麼不斷阻攔你,卻不要你的命;或許你會為國安和九關鍵的一把鑰匙。”
林水程沉默著站在原地,只覺得后腦的傷作痛。
男人推開房門,回頭看了他一眼:“還有,你最好離小傅總遠一點。不然我想以后有些事,或許是你們彼此都不愿看到的。”
林水程怔了怔:“他也是你們的人嗎?九,國安局?”
“小傅總是七的。”男人說,“理論上來說,他不在我們的派系里。好好休息吧,小林老師。”
傅落銀完費用,提著一大堆藥品過來找林水程。
看見林水程居然站在地上而不是躺在病床上,傅落銀立刻要把他抱上床,被林水程拒絕了:“我想回家。”
傅落銀愣了一下,隨后小聲確認:“……冬桐市?”
林水程嘆了口氣:“星大。”
傅落銀這才想起林水程在星大有個房子,他手了他的臉:“好,那我帶你回去,你坐過直升機嗎?我們坐直升機回去?”
林水程疲憊地點了點頭。
二十分鐘后,直升機降落醫院樓頂。
上邊非常吵,傅落銀給林水程吃了一片安定藥,給他戴上降噪耳機,隨后認真地把他抱進懷里,讓林水程靠著自己睡覺。
空調開著,艙很溫暖。
傅落銀輕輕抱著林水程,小聲喃喃,聲音清晰地通過耳麥穿過來:“你還跟我生氣呢。”
林水程沒吭聲,應該是在努力睡覺。
“要不就別分手了吧。”傅落銀輕輕挲著林水程的臉頰,嘀咕著,“這下好了,你又欠我一樁人債……你想還到什麼時候去?我都還沒問你,你都還沒跟我說……”
沒問他,知道他曾經把他當替的事嗎?
他在想些什麼呢?
傅落銀想著這些事,到自己也慢慢地困意上涌了起來,還有心底細微的酸。
林水程靠著他睡覺,他努力保持著清醒,低頭看林水程在自己懷里睡得實在是太過安靜,連點靜起伏都沒有。
他左思右想之后,到底還是沒忍住,手去探他的鼻息。
好一會兒到潤的熱氣后,再回手。
過了一會兒,傅落銀又覺自己看不出林水程的呼吸了,于是又出指尖,放在他鼻子下面。
這人鼻息很輕,好像活著連空氣都不需要似的。
傅落銀正在糾結指尖到的氣流到底是頭頂吹暖風的空調,還是林水程本的呼吸時,忽而到指尖一痛,隨后是被口腔短暫包裹后的、微微的潤和涼意。
林水程咬了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