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林指揮大廳，貝爾提拉麪無表地注視著眼前的全息投影，而的神則蔓延在整個設施中，這裡所發生的每一件事，從通訊頻道中流的每一條信息都逃不過的視線。

在這擬態化的臉上幾乎看不到任何明顯的表波，然而貝爾提拉知道自己此刻的心一點都不平靜——與一個完全陌生的，甚至生活在另一顆星球上的文明談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驗，只要想到這場越星海的談背後牽著怎樣的歷史進程，便覺到自己的每一片葉子都在樹梢微微抖。

那些通過遠程網絡關注著這裡事態發展的人想必也是同樣的心。

“新文本編譯完畢，轉碼已完，正在發送至安塔維恩。”“安塔維恩傳來確認信息，文本已發送，等待對方迴應。”

大廳中傳來了指令席上的報告聲，貝爾提拉則仍然靜靜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如一株植般平靜地注視著眼前的全息投影，看到投影上浮現出了一行微微發的文字：

解星者：“如果我們之間未能順利合作，你們會怎麼做？你們是否有某種……備選方案，來解決這個四年之外的觀測點問題？這個問題純粹出於我們的好奇。”

在這之後，是一段比之前的等待期更加漫長的空白噪聲，“諾依”們似乎正在討論應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隔著至四年的漫漫星海，看不到“對面”發生的事，但不想象著，想象著那些“異星人”正在以怎樣的狀態進行眼下這場對話……

他們也如索林指揮中心一樣聚集了很多專家團隊麼？他們也會激烈地討論並嘗試猜測解讀星海對面這個自稱“倫聯盟”的族羣麼？他們也會如這顆星球的凡人般到喜悅與張麼？

“諾依”們的社會……是否因這突然接通的通訊而正在掀起一陣波瀾？他們的領袖們是否也在關注這越時空的談？

貝爾提拉慢慢擡起頭，的“目”卻穿了上方數十米厚的屋頂、木質結構和層層疊疊的葉片，以一株巨樹的視角，廣袤無邊的天空如巨幕低垂般籠罩在的知中，然而即便是這看似廣袤無邊的天空，實際上也只不過是這顆星球表面一層毫不起眼的大氣層而已，在這大氣層外，還有著廣袤到已經超出普通人想象能力的浩瀚星空——

四年，這是一個讓世上所有的紛爭、得失、生死別離都瞬間顯得渺小的尺度。早在剛鐸時代，魔導師們便意識到了速的概念，然而直到剛鐸毀滅，“年”都仍然侷限於一個“概念上的計量單位”——它是如此令人絕，以至於當時的人們連想象都想象不到怎樣的旅行方式纔可以在這種尺度上展開旅途，於是這超出了理解的東西最終就和其他類似的事一樣被歸爲了“唯神之能”……

現在想想，如今這顆星球上諸神那糟糕的神狀態恐怕也不了這些被胡歸爲“神蹟”的東西所產生的影響吧……曾經懵懂無知的凡人們只知埋頭向前，然而在遇上實在解釋不清的問題時又總是不負責任地直接推給神明，可神明又能怎麼辦呢？祂們也不懂，那就只能瘋了……

如果沒有神權理事會，如果沒有近幾年對神明運行機理越來越多的揭示，這種盲目恐怕遲早會招致不亞於魔的末日吧。

一陣輕微的嗡鳴聲突然打斷了貝爾提拉略有些發散的思維，立刻看向大廳中央的全息投影，看到一行正在不斷被翻譯通用語的文字正緩慢地在畫面上浮現出來——

諾依：“是的，我們有備選方案——或者說，你們的迴應對我們而言纔是一個意外，從一開始，我們就是按照‘預定範圍沒有其他智慧文明可以提供協助’爲前提來制定自救計劃的。

“在很多很多年前，我們就已經向外派出了‘觀測者’，觀測者將前往距離我們星球最近的、符合標準的測量點並將那裡的魔讀數傳回我們的母星……

“時至今日，觀測者已經在太空中跋涉了一百二十六年，但這場四年的漫漫旅途仍未抵達終點……其已進減速流程，然而距預定觀測點仍有一定距離。”

全息投影上的文字停止了跳，而整個大廳已經突然陷一種異樣的寂靜，貝爾提拉意識到了這段文字背後出來的某個事實，這讓不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便聽到高文的聲音突然從通訊裝置中傳來：“他們能夠進行太空航行——這個文明已經度過了‘年禮’，立刻展開詢問。”

遠在南境的高文這時候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連他旁邊的琥珀都在瞪著眼睛看著書桌上的魔網終端，當“諾依”說出了他們那個在今日通訊建立之前便已經執行了一百二十六年的“原始方案”時，高文最震的便是他們能夠進行星際旅行本！

踏出行星，步宇宙——在倫大陸所的這顆星球上，這一行爲便意味著凡人文明徹底擺神明的枷鎖並邁向年，而據神權理事會對神明運轉規律的研究以及對這顆星球歷史上已有的每一季智慧種的瞭解，這一過程顯然不會是特例。

只要其他星球也遵循與倫同樣的宇宙規律，只要其他智慧族羣的思維邏輯沒有偏差到對倫諸族而言完全無法理解的程度，那麼哪怕是在數年、數百年之外的異星他鄉，“異星人”們也一定會有這個“原始崇拜-誕生神明-雙向枷鎖-邁向年”的過程，並在這個過程的最終階段面對“忤逆失敗”和“文明存續”二選一的局面。

這不是個簡單的過程，塔爾隆德的巨龍們已經用沉重的現狀向世人證明了在這個過程中踏錯一步需要付出的代價，但神權理事會的專家們相信，代價更低、更易實現的路徑是存在的，只要在掙枷鎖的早期便走上正確的道路，那麼以較低本過年禮就不是一件難以想象的事——只不過在這顆星球上，似乎從未有過這樣的實例，聯盟各國也只能在這條路上索著向前。

索林控制大廳那邊的解星者們已經開始準備向“諾依”提問的文本，高文則控制著突然有些激的心，重新慢慢坐了下來。他深吸一口氣，著心跳一點點恢復如常，視線則再次掃過那張尤有餘溫的打印紙張——在那短短的字句間，揭的是另一個和倫諸國一樣艱難求存的文明持續了千百年的自救征程。

持續一千四百年的星際廣播，已經在太空中旅行了一百二十六年的觀測者……這個“諾依”的族羣看起來也如倫大陸的衆生一般堅韌——如起航者留下的那首詩所警示的那般，他們也沒有沉醉於這個虛幻的寧靜長夜。

而至於這些談記錄中所提到的“一千四百年”、“一百二十六年”這樣的時間尺度，都和之前的“年”一樣，已經由解星者們和索林巨樹那邊的計算節點進行了單位換算——高文在這裡所看到的資料，都是已經換算爲倫計算單位以後的。

數百年前在維普蘭頓天文臺中解讀異星“字典”的斯科特·普蘭丁爵士是一個專業的學者，“諾依人”發往星空的“基礎知識庫”中也包含有以標準星閃爍爲參考值的“標準時間尺”，在這一點上，先驅者們已經爲後人鋪平了道路。

打印裝置中傳來了咔噠輕響，接著機軸與齒便開始轉，琥珀下意識地輕聲道：“那邊又有東西過來了！”

高文控制著自己的激心，等打印紙離機之後便立刻把它了出來，在那上面是索林控制中心的解星者和“諾依人”最新的談記錄：

解星者：“我們有一些或許顯得冒昧的問題，但這將有助於我們雙方增進了解——請問，你們的世界存在‘神明’麼？”

諾依：“是的，當然，我們有自己的宗教和信仰系——看樣子，你們那邊同樣也存在神明？”

解星者：“是的，我們也有自己的神明。那麼第二個問題，你們……在向四年之外的宇宙派出‘觀測者’的時候，難道沒有導致神明的失控麼？”

在這個問題之後，“諾依人”那邊好像再次出現了較長時間的空白等待，打印紙上除了“空白等待”的標記之外還有一長串的省略號，直到幾乎紙張末尾，高文才看到“諾依人”傳來的回覆：

“我們派出去的觀測者，就是我們的神明。”

這一次，不但高文霍然站了起來，連通訊界面中一直保持安靜旁聽的羅塞塔·奧古斯都和貝爾塞提婭·晨星都在驚愕中猛然起。

彷彿世界觀瞬間遭到碎重塑，一直以來習以爲常的自然規律天翻地覆，就連平日裡永遠都板著一張臉維持嚴肅姿態的羅塞塔此刻都瞪著眼睛，索林控制中心的大廳裡更是一瞬間雀無聲，顛覆般的事實奪去了許多人的言語，而這份異樣的寂靜最終被旁邊掛機旁聽至今的提爾出聲打斷：

“安塔維恩傳訊，超速通訊陣列核心溫度急劇上升——件就要到極限了！”

高文一瞬間清醒過來。

安塔維恩的超速通訊陣列狀態並不好，只能說是勉強可用，儘管海妖們已經儘可能地優化了它的工作模式，還把信息的收發模式調整了負載更低的低頻通訊流程，又把大量編碼工作分攤給了索林巨樹的計算中心，但這也只是儘量推遲了主天線工作時的燒燬時間而已。

事實上那東西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蹟，只不過與“諾依人”的談實在帶來了太多衝擊的信息，以至於高文都下意識忘了這件事。

“說明通訊即將中斷的況，同時再提一個問題！”高文語速飛快地開口，“詢問他們和神明之間的關係！”

索林控制中心的大廳，解星者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完了文本的編譯和轉換，數據傳輸系統不負衆地把轉換之後的編碼發往了安塔維恩，短暫的延遲之後，一段詢問化作在星空間穿梭的信息震盪，以遠超速的速度瞬間掠過羣星。

解星者：“由於設備冷卻需求，我們的通訊系統將暫時關閉並維護，並於近期重啓。在此之前，我們想了解一個問題：你們與神明的關係或相模式是怎樣的？”

而幾乎就在這個問題發送出去的一瞬間，提爾的聲音便傳了每一個人耳中：“主天線燒燬，超速通訊陣列停機。”

“監聽天線靈敏度調到最高，”站在控制大廳裡的貝爾提拉立刻高聲喊道，“通知先祖之峰監聽站輔助捕捉信號——千萬不要了‘諾依人’的回覆！”

雖然只有安塔維恩的超速通訊陣列才能向外發出信號，但設置在其他地區的“監聽站”仍然可以做到對通訊信號的接收，現在主天線已經燒燬，聯盟這邊暫時失去了主通訊的能力，但至……大家還有機會聽到“他們”傳來的答覆。

接下來的每一秒都彷彿千年般漫長，每一個人——不管是索林控制中心裡的技人員，還是遠在三帝國首都的三位帝國領袖，亦或者遠在先祖之峰的妖技師們，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陷了寂靜，就彷彿生怕一口氣便會干擾了星空中無形的信號，這張的氣氛一直持續到貝爾提拉麪前那個代表主天線收到信號的指示燈開始閃爍。

“主天線收到信號！”“解星者正在破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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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諾依人”的回覆終於呈現在所有人眼中——

“我們與我們的神明實現了共存，一同生存在母星。”

鋪著藍天鵝絨地毯的書房，高文慢慢放下了手中紙張，靠在高背椅上若有所思地慢慢開口：“看來……這就是答案了。”

“實現了共存……”一旁的琥珀皺著眉嘀嘀咕咕，“他們用了‘實現了’這個詞……意思是不是他們以前跟神明的關係也很‘危險’，是通過一番努力之後才達現在這個比較好的狀態的？而且他們說的‘共存’……你覺得是什麼意思？”

“除了諾依人自己，我們的任何猜測都是瞎猜，”高文輕輕搖了搖頭，“現在掌握的報已經足夠咱們思考很長時間了。”

就在這時，貝爾提拉的聲音從魔網終端中響起：“我們又收到了……諾依人的呼，他們好像想確認我們是不是已經離線了。”

高文角輕輕抖了一下，這一刻他彷彿覺到有一的尷尬正充斥在宇宙中……

“保持監聽和記錄吧，”片刻沉默之後，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們現在沒辦法作出迴應。”

一邊說著，他又擡頭看向了另一個通訊界面中的提爾。

“安塔維恩那邊……”

“在修了在修了，”提爾不等高文說完就連連擺手，“海瑟薇大巫都已經鑽進主天線裡面了。”

“……好吧，你們加油。”